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占据了陆晓整个大脑。

    不管陆晓承不承认,湮墨泽是被她自己拉到怀里来的。

    他身量高大,此时下颌抵在陆晓的肩膀上,依旧比她高半个头,陆晓被湮墨泽的气息裹挟住,他的发丝和自己的缠绕到了一起,耳鬓厮磨,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陆晓顿觉脸上一热。

    只是湮墨泽身上淡淡的沉香味里夹杂着一丝血腥气,提醒陆晓这还是个伤者。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陆晓迟疑地抬起双手来,缓缓伸向前要扶住他,湮墨泽看着瘦削,手指触及到他的腰际时,能感觉中衣下面,紧实又饱满的腹肌,陆晓神不知鬼不觉地颤栗了一下。

    “你干什么?”湮墨泽声音暗哑。

    陆晓动作一僵。

    “干什么,我干什么,难不成这时候了我还要吃你的豆腐?明明我是女人我吃亏好不好,来,侧身,我看看你的伤口。”陆晓突然提高声音,掩饰自己的心虚。

    不等湮墨泽再说话,陆晓一伸手,一把掀开湮墨泽后背的中衣,雪白的衣袍已经被血染得红。

    好在伤口此时已经没再渗血,但此时天色未名,湮墨泽一言不发,露出从未展露出来过的疲态,闭着眼睛似乎要睡过去。

    陆晓有些不忍再动他,她找了些枯草,让湮墨泽枕在上面,湮墨泽沉沉睡过去,陆晓倚着石壁,不知何时,也没了知觉。

    等明亮的天光把陆晓照醒,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下来。

    空谷之中,虽然没有再下雨,但哗啦啦的水声如同江河奔腾一般,从谷底传来,陆晓趴在石台边缘,居高临下朝谷底望过去,只见谷底的小溪不知道为何此时竟然洪水滔天,浑浊汹涌的河水夹杂着河沙,往下游奔涌而去。

    看来从谷底绕道,回到对岸的计划彻底泡汤。

    陆晓垂头丧气地回到崖下,湮墨泽已经起身坐了起来。

    “你醒了啊,衣服干透了吗?湮墨泽你知道吗,谷底发了大水,咱们没法原路返回了。”陆晓怀里兜着一堆东西回来,一骨碌全倒在火堆前。

    “我就在想,昨夜的雨到底有那么大吗?怎么过了一夜,小溪流成了大江大河了。”

    陆晓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

    “上游的月渊湖决堤了,要不然,东奴单于也不至于逃得那么仓促。”湮墨泽冷冷地道。

    原来那月渊村毗邻着月渊湖而建,若哪一年雨水多起了水患,月渊湖便可拿来引渠蓄水,所以水位常年居高不下,但这么多年来,月渊村的村民一直安居乐业,一直从未出现过月渊湖决堤的情况,昨夜一事,实在罕见。

    但若不是月渊湖恰逢时机地决堤,东奴单于也不会因为害怕这谷底水位上涨淹死自己而仓皇离开。

    陆晓:“老天有眼,没让这谷底的水涨得太高淹没了现在这石台。”

    只是眼下,两人如何出去,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昨日从大营中出来,那时湮堇年就在离大营不过几里之外,他却迟迟不现身,昨夜没来,看来就彻底不会来了,陆晓知道湮堇年和湮墨泽之间暗流涌动的关系不简单,但湮堇年这次连样子都不装一下,实在卑鄙至极,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北辰,但北辰护送百姓出谷,这时候有没有被尾随他们而去的东奴单于缠上,也未可知。

    呆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湮墨泽身上的锥刺还未取出,根本无法长时间行走。

    “你身上的伤,我们也走不了。”山上的积水从崖前飞流而下,形成一小撮细流瀑布,陆晓走到那跟前去,用溪水清洗捡回来的短刀。

    湮墨泽似乎已无力再说话,那枚锥刺在他体内,让他动弹不得。

    陆晓将收回来的衣服咬住一角,“呲啦啦”撕成条状,一边撕一边观察对面,湮墨泽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只因为失血过多,他脸色灰白。

    陆晓抱着一个莲沿银盔过来,递到湮墨泽唇边。

    “喝吧,不是生水,”陆晓认真道,“我煮开过。”

    湮墨泽的眼神停留在这花纹繁琐雕刻精美的头盔上,没有张口。

    “是你的,我知道。”陆晓毫不避讳自己拿湮墨泽的银盔当锅用的事实。

    毕竟这荒郊野外,湮墨泽又负了伤流过血,若是贸然喝了生水感染了什么病毒细菌的,自己可担待不起。

    “知道让你受屈了,尊贵的五殿下,可眼下我找遍了四周,什么器具也没有,你非不喝这头盔里的水,一会儿脱水晕倒,我可真没什么办法了。”陆晓开解道。

    湮墨泽喉头滚动,他已经快一天一夜滴水未沾。

    陆晓见他乖乖地将水接过去,仰头饮水,此时日上杆头,骄阳透过树影,在湮墨泽身上摇曳,长睫上面洒上了一层碎金,陆晓的视线不自觉在他的喉结处停留了一瞬,随即,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收回了视线。

    陆晓一面抽出短刀在火堆上面烤,雪亮的刀刃被跳跃的火焰烧成了淡蓝色,一面背着湮墨泽说道:“喝完了快脱吧。”

    湮墨泽眉心蹙起。

    “什么?”

    “还能怎么?你快把衣服脱下。”

    湮墨泽却停下动作,他脸色一阵青白,似乎有些戒备。

    “怎么了,上回在五皇子府,殿下你可是当着我的面沐浴,”陆晓轻咳一声,“该看的我都看过了,你不脱了,我怎么替你处理伤口?”

    陆晓听到身后衣衫摩挲的声音,她知道湮墨泽这回没有再执拗下去。

    她捏了捏手心的那柄短刀,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免有些紧张。

    等陆晓仔细查看了一下湮墨泽的伤口,才发现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些,东奴人心思阴毒,制作出来的暗器看着小巧不起眼,却十分难以取出,若遇到战场上军医人手不够,中了这种锥刺的兵士就只能等死了。

    “我会尽量快一些,你千万忍一下,不用谢我。”

    陆晓长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绪,一咬牙狠心用短刀将湮墨泽的后腰皮肉割开,她明显感觉到湮墨泽后背一紧,光是看着,陆晓就觉得痛楚难忍,没想到湮墨泽一声不吭,只是扶着石壁,一动不动。

    “要是实在疼,你就喊出来。”

    陆晓有些下不去手,但长痛不如短痛,她接着又割了一刀,直到露出里面的锥刺,鲜红的血肉里嵌着闪着寒意的银器,倒刺上面还有细齿,如同兽齿一般噬咬着肌肉。

    用短刀把细池一个一个撬开来,这过程如同钝刀子割肉,度秒如年,陆晓屏住呼吸,因为太多专注,自己也出了一头汗水。

    等抠完了最后一个细齿,陆晓背心已经湿透,仿佛自己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长舒一口气,抬头看了湮墨泽一眼,他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只见他额头的青筋一根根几乎迸裂,漂亮的下颚收紧,脸上汗如雨下。

    “等一下,用这个止止血,幸好崖边还长了这些草,消炎杀毒。”

    陆晓小心翼翼地把煅烧成灰烬的艾草灰一点点洒在湮墨泽的伤口上,然后用撕好的布条将湮墨泽的伤口捆扎起来。

    把这心头大患剜掉,伤口也没再流血,陆晓一边用接好的布条一圈一圈地缠绕住湮墨泽的腰,一边分神出来细细打量起湮墨泽。

    入目是一副十分完美的男子上身,锁骨线条流畅深陷,披散的乌发拢到胸前,陆晓的视线不自觉地停留在他那结实的胸肌和八块腹肌上,配合那张让人过目难忘的面孔,简直就是老天爷巧夺天工的作品。

    虽然早已看过一次,但那一回就算被湮墨泽抱在怀里,也根本不敢细看,这次借着包扎伤口的由头,两人近在迟尺,陆晓的指腹不时触碰到湮墨泽的腰腹上,指腹越来越烫,连带着陆晓的脸也有些发烧。

    “看够了吗?”湮墨泽苍白的脸恢复了一丝血色,他垂了垂眸,浓睫在眼下投下一片迤逦的阴影,声音低哑漠然。

    “你再看下去,我要怀疑,你究竟是为了替我处理伤口,还是想占我的便宜。”湮墨泽的目光冷沉探询,他不等陆晓回答,缓缓背过身去,露出后背的蝴蝶骨。

    湮墨泽话音刚落下的那一瞬间,陆晓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像岩羊一样攀在崖边去找艾草。

    两人鼻尖几乎碰触到一起,陆晓也绑完了最后一个结,气息缠绕,陆晓感觉自己耳朵红了起来,她挪开视线,不去看湮墨泽直视而来的目光。

    ——明明是自己救了湮墨泽,怎么搞得像做了亏心事一般!

    ——这个男人都伤成这副样子了,损起人来还是这么犀利。

    可奈何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却骗不了人,陆晓暗骂自己不争气。

    她气呼呼地别过身子,站起来飞快地将刚烤干的衣服揉成一团,扔到湮墨泽身上。

    “快穿上,省得我占你便宜,我又不是能歌善舞身材婀娜的东奴少女,伺候不好五殿下,多看五殿下两眼,就让五殿下吃亏了!”

    “你哪只眼睛见过我让东奴女人来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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