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无人应声。

    校场上沉默了半晌,湮堇年强撑着笑道:“五弟若是有兴趣,为兄从别处替五弟寻找良家女子,这东奴女子——,毕竟来历复杂,又蛮横无礼。”

    晌午的阳光照在湮墨泽冷白的面颊上,他眉目清朗,转身对着湮墨泽淡淡道:“田总兵好福气,本王的部下就活该受苦?”

    “全部送到黄将军营帐中。”湮墨泽对北辰朗声道。

    北辰和黄玉将军面面相觑,但也没敢多说,同时拱手道:“是,殿下。”

    田总兵被当众抓住把柄,此时垂头不敢出声,湮堇年脸色阴沉,如果他放纵下属戕害平民的风声传出去,他温厚端正的名声就难保住了。

    湮墨泽给了他一个不得不下的台阶,他只好忍气放弃自己杀人灭口的计划,由着湮墨泽的部下把那几个女子带走。

    陆晓看着湮堇年犹如吃了屎一般的表情,若有所思。

    ——湮墨泽兽性大发也要搞点少儿不宜的事情?

    ——毕竟是府上养了一群乐伎的男人!

    栗花她们的命一时半会丢不了了,但这并不能让陆晓心里好受多少。

    冥冥中后背上一道视线牢牢将自己盯住,陆晓一回头,林出野已经循迹追了过来,陆晓不想再跟他费口舌,转身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林出野见状,锲而不舍地也跟了过去。

    这一幕,不落痕迹地落入湮墨泽眼中,他眼眉低垂,眸中闪过一丝不虞。

    -

    沈府中,沈子青下朝回来,长吁短叹,见到来请安的沈寄云,只推说感了风寒头痛,喝了杯茶连晚膳也没用便回房歇息了。

    沈夫人坐在堂上,面色阴沉,拍着胸口道:“寄云啊,朝中人多刁钻,眼看着咱们的世子妃没指望了,一个个见了你爹无不转头就走的,剩下几个没安好心的,反而还要寒酸挖苦我们几句,你爹今天受了一肚子气,想当年,瑞康王府刚来下聘的时候,那来咱们府上登门拜访的客都快要排成队了,世态炎凉,世态炎凉啊。”

    沈夫人一边苦着脸感慨,一边连着咳嗽,咳出一大串痰来。

    沈寄云端坐一旁,她娘的咳疾,定是这几天被退婚这件事气出来的。

    “母亲当心身体,女儿再想想办法看。”沈寄云手中攥着绢子,心事重重。

    沈夫人摆摆手。

    “别丢人现眼了,去罢,回房呆着,这些日子不要出门了,省得外面说三道四的人多,听着了,又是一场气。”

    沈寄云从正厅里出来,脸上犹带着泪痕。

    自从穿越过来以后,苦心孤诣,哪里料到功亏一篑!

    “信送去了吗?”沈寄云不甘心就此认输。

    丫鬟吞吞吐吐道:“王府门房说,如今世子和小姐的婚约作废了,林家同沈家一无干系,林世子也不在家,劝小姐……,不要再写信送去了。”

    沈寄云一路无语,回到自己的闺房,迎面看到书架上的《女诫》《女德》,书脊已经发黄,平日里没少拿出来背诵抄录。

    一瞬间,落入眼中的那几本书让人觉得十分讽刺。

    丫鬟转身出去端银耳莲子汤的功夫,一掀开珠帘,便闻到烧纸的呛鼻味道,再一看,她家小姐瘫坐在地上,手中持着火烛,把那《女德》烧得只剩下封页。

    丫鬟忙去抢夺:“小姐,仔细烫着手,哎呀,这是小姐为林世子亡母誊写的经文,怎么也烧了呢!”

    熊熊火光中,沈寄云眼中毫无生趣,惨白的脸被照的明明暗暗。

    -

    最近这些时日,东奴人不时在边境闹出些小动作,时不时烧抢一个村子,或是偷袭大南国的粮草兵。

    湮堇年和湮墨泽多日不在营中,应付东奴人已经让将士们忙得焦头烂额,陆晓在校场上练习骑射的时间多了很多,她的骑术已经练习得愈来愈好。

    夕阳西下,校场上马蹄声轻快,枣红马背上的人影娇小却十分精神,金色的余晖映在陆晓洁白的鹅蛋脸上,她脊背挺直,神情专注,抿着娇嫩的红唇,眼神里透出机敏和自信,远处的林出野看得有些痴了。

    等陆晓觉察到那道视线,瞬间有些索然无味。

    林出野在陆晓这里吃了几次闭门羹以后,索性学乖了,不再贸然接近陆晓,不过就算他不去注意陆晓,但陆晓的那抹倩影,马背上飒爽的微笑,穿着被风吹鼓起的男子戎服,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总在林出野眼前心中萦绕不散。

    “吁——”

    陆晓甩甩缰绳,已经下了马掉头离开,林出野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他低头苦笑一下,紧握的拳头攥得骨节发白。

    营门那边人影攒动,营门大开,陆晓的视线落在最前首的那个人影上,湮墨泽骑着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旁若无人目不斜视,身上绣着祥云金丝细纹的大氅在傍晚的阳光中闪着金鳞一般的光泽,营门口风很大,呼啸的风吹起湮墨泽额前的头发,他如同雕刻一般的俊美脸庞冷若冰霜,气场摄人。

    陆晓眼皮一跳,像是有无形的牵引力在拉扯,她不自觉向前挪了几步,营门口的将士们齐刷刷单漆跪地,在威势震天的“恭迎五殿下”声音中,湮墨泽的马蹄声已经渐远,他经过陆晓身边时掀起一阵风,陆晓的衣衫被那阵风带起,她不觉心里一紧。

    这几天她一直在思索,林出野突然来了东境,已经完全打乱了原书的节奏,这是不是说明,书中在鹿羚关湮墨泽失踪,林出野拿下攀军虎符一事不会发生了?

    想来想去焦头烂额,林出野偏偏又是个极其自恋的主,虽然对陆晓的冷淡十分不满,但还是沉浸在书中人见人爱的杰克苏人设里,笃定陆晓只是为了沈寄云争风吃醋,并不是真的讨厌他,所以面对陆晓的爱答不理,他却一副愈挫愈勇的架势。

    激怒不了林出野,从他那里搞点未来线索这条路显然走不通。

    至于湮墨泽,就更难搞了,陆晓怀疑这世间除了他皇兄的那块玉坠,其实并没有什么能让湮墨泽真正在意关心的东西,他心如止水稳如老狗,如今俨然又有了东奴女子那几个新欢。

    ——男人,呵呵!

    陆晓手指玩弄着衣摆,朝湮墨泽的营帐走过去,想起方才他那副冷若冰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陆晓心里打着鼓。

    刚走到湮墨泽门帐前,陆晓思索着心中的腹稿,正要冲进去好好对湮墨泽来一通控诉,隐晦而又无情地抨击湮墨泽和湮堇年一样,视女人如玩物。

    谁知门帘一动,里面似有人要出来,陆晓不觉顿了顿。

    “报——”

    拖长的尾音响彻云霄,一个斥候装扮模样的士兵策马从营门口冲了过来,马还未收住蹄,斥候从马上手疾眼快地下来,迅速单膝跪在湮墨泽帐前,激起一阵浮尘。

    “前线来报,五皇子殿下,东奴单于率人把月渊村的一众老小掳走,赶入了赤龙峡中,单于派人送了信过来,若殿下在戌时前不能赶到赤龙峡,月渊村的百姓性命难保。”

    斥候的语速又急又快,话里言间透露出此时情况的危急。

    帐帘被猛然掀开,北辰神色肃然地拉住帘角,湮墨泽阔步从里面出来,西边玫瑰色的余晖照在湮墨泽的脸上,他双眸隐藏在羽睫投下的阴影里,比以往更加浓黑得多。

    斥候此言一出,如同将冷水泼进了热油锅,一时周围驻守的士兵们都开始窃窃私语,脸色难看。

    据陆晓所知,月渊村乃东境内附近十里地最大的村子,村里毗邻月渊湖,地肥水美,五谷丰登,只是近些年东境因为东奴人屡屡来犯不太平,村里的壮汉都征了兵,村里还剩下不少老弱妇孺。

    所以说,东奴单于这次是把攀军不少将士的眷属捏在手心里,以此来要挟湮墨泽。

    “东奴单于还带话说,五皇子殿下晚去一个时辰,他就要砍十个脑袋!”斥候低头,颤抖着声音道。

    “殿下,赤龙峡两岸石崖陡峭,路又狭窄,咱们大军根本进不去,东奴老儿这些日子四处作乱,原来为的就是这么一步棋,”黄玉将军皱眉跪地道,“殿下,不如让属下带人前去赤龙峡,将月渊村的百姓救出。”

    湮墨泽垂眸半晌,他神色冰冷,薄唇微抿,一回首道:“黄将军,放信号给二殿下,让他带人在谷口接应,你留在此处驻守大营。”

    “殿下——”黄玉将军面露痛色。

    陆晓捏了捏手心,此事十万火急,看来今天救出栗花的事没戏了。

    东奴单于设下这么一个陷阱,专门就候着湮墨泽去跳,可恶。

    “东奴单于奸诈多端,此去危险,”林出野闻讯而来,他明目张胆地盯着陆晓,随即吩咐左右道:“本世子随五殿下前去赤龙峡,你们留在营中,保护好营中人的安全。”

    目光灼灼,一副要罩住陆晓的样子。

    陆晓避开林出野的视线,扬眉对着十郎道:“去把我的枣红马牵过来,多谢。”

    前几天因为栗花的事情已经得罪了湮堇年,与其留在营中等湮堇年回来,还不如跟着这本书的天选之子林出野和反派湮墨泽一起去月渊村。

    ——跟着大佬方能保住小命。

    林出野有些意外,他朝陆晓身边走近,一把拉住陆晓的手腕,压低声音道:“阿晓,此去危险,何必逞强。”

    这一幕不动声色地落入湮墨泽眼中,他的凤眸中闪过一丝不耐,只觉喉头莫名有些燥意。

    “林世子是不信任我军中的人吗,还要留下亲信亲自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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