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灵了三夜。

    一夜装棺,二夜封棺,三夜起灵。

    温老太出殡的日子正好算在了第三夜的夜里,村里人没有人愿意抬棺更何况还在夜里,没办法温栀只能多花些钱去外面请人了。

    出殡的这里夜里一切准备齐全,温栀头戴孝帽手捧着碗狠狠一摔地上,大声一喊:“起~灵~,阿奶你走好”

    夏季末尾的夜,天空繁星点点,背景是无尽的湛蓝,路经田野风一吹满山的萤火虫在指路。

    等抬棺的人走了后,温栀一个人默默的在坟前烧纸,新坟旁边还有座长满野草的旧坟,这便是阿奶口中短命的丈夫吧!

    拿起手里的镰刀三下两下的除完野草点了三根香,烧完纸,温栀啥也没说默默的磕了三个响头。

    “阿奶,现在你不孤单了吧,见到我那短命的爷爷了吗,阿栀要走了,您老人家在下面要是缺啥就托梦给我”

    葬完温老太后已是后半夜了,温栀并没有回去而是一直在河边的草坪子上坐到了天亮。

    “呀,他娘的哪来的蚊子如此歹毒”

    温栀两只白皙的胳膊上被叮的全是红点,说来自己也是蠢,叮成这个模样才察觉,鬼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都出神入化了。

    “阿栀,我就知道你在这,我昨晚便听说你阿奶晚上出的殡,我妈把我锁家里了,一大早上就去你家找你发现你没回来,果然在这”

    温栀笑笑,伸出双臂给冯小冉展示自己昨晚的成果。

    冯小冉一把拍掉,嘴里暗骂道“傻子”

    “什么时候走,不想待在这了,再晚一天我妈就要逼我嫁人了”

    温栀一听满脸震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什么人,重男轻女,初中就想让我辍学打工,在她眼里我多待一天都是浪费粮食,还不如嫁人她能捞点好处”

    “我知道她平常对你不好,可我没想到她居然让你去嫁人,你说说你才18岁毛都没长齐一马平川的,人家男的能相上吗,你说妈是哪来的自信让你现在去嫁人的”

    冯小冉听温栀说前半句她差点想抹眼泪来营造气氛了,谁知这女人不按常理出牌。

    小脸一红娇嗔的推了温栀一下。

    “混蛋,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明天走路太远了我查了一下坐火车要坐10几个小时,还要转长途车就到了”

    冯小冉一脸认真的问:“那我们不能坐飞机吗”

    温栀真是一脸无语。

    “拜托姐姐,我们是穷鬼不是富婆,ok?”

    “你想想,坐飞机起码一人三千以上虽然是快,但是坐火车我们买卧铺两人一千不到,虽然时间久了,但我们可以沿途欣赏风景啊,我们现在钱不多,你就说你吧,放假赚的钱被你妈榨了多少去,半张机票钱都买不到。”

    温栀说完还表情的示意她明白了吗?

    “怪我太天真了,我从没出过万州,压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我们这么穷啊!”

    温栀拍拍她的肩膀。

    “放心吧,跟着姐混迟早在南江有一片属于我们的天地,不过需要挨点小钢棍”

    温栀笑的眉眼弯弯。

    冯小冉满脸黑线,表示无语死了。

    跟着她没少吃亏过。

    ——第二天。

    温栀早早的便起来收拾好,按照阿奶的遗言她把柜子打开看着那个掉漆的红盒子,里面有张几年前跟阿奶的合照,温栀笑的甜美,老太不情愿的咧着嘴。

    温栀手指抚摸着照片上的阿奶,笑了笑,宝贝似的将照片夹在钱包里。

    她与冯小冉约定在村后的马路上汇合,那里有直接到达火车站的车,温栀掏出老旧的翻盖手机看了眼时间,车快经过了,她有些急,冯小冉不会有事吧。

    温栀把行李藏在隐秘的草丛里,便朝小冉家跑去,到她家门口便听到冯母骂着难听的话,不用想便知道是在骂冯小冉。

    “冯姨”

    温栀打断了破口大骂的冯母,小冉在地上任由冯母如何骂她,她也不顶嘴。

    冯母狠狠的瞪了一眼门口的温栀没有搭理她,继续指桑骂槐。温栀听得出冯母骂的是她,可她并不在意。

    冯小冉虚弱的抬眼看了看温栀,起着嘴皮的嘴唇微微开口说:“阿栀,你先走吧,车快来了,我食言了。”

    温栀皱眉看着冯小冉没有血色的小脸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想要我的命,给她便是,这条命生来就没有属于过我”

    冯小冉继续说着,情绪低落。

    “阿冉…”

    “真是没良心的东西,养条狗都比你有良心”

    冯母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挤出两滴眼泪就哭天喊地的喊冤,喊的无非不是说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竟以死相逼。

    “够了,闹够了没有”

    在温栀的记忆里,冯父很少见,阿冉说她爸生病了干不了活,家里大小事全是她妈做主。

    冯父又憔悴了,声音依然铿锵有力,毕竟是退伍军人出身,气势还在。

    冯母显然被吓住了,只是坐在地上没有再哭闹了。

    “爸爸”

    “起来阿冉,你何必跟你妈置气就拿自己身体开玩笑,跪了一夜腿不痛吗?”

    “爸~”冯小冉这声爸显然不认同冯父的态度。

    “只要我妈同意让我去南江腿断了我也认”

    冯小冉很坚定。

    “腿断了拿什么去?”冯父把她扶起来,冯小冉腿跪太久了,痛的不行完全没力气自己站起来。

    “爸,你这是同意了?”冯小冉有些喜出望外,给温栀使了个眼色。

    “年轻人总归要出去闯的,可是南江古城可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它还有一个名字叫边境之城。虽然现在国泰民安的可是总有一天终归是很危险”

    冯父语重心长的说,犀利的眼睛瞪向地上的冯母。

    冯小冉与温栀对视了一会,两人目光坚定。

    “我不怕,我最怕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平淡无奇的过完一生”说着还看向坐在地上的冯母。

    “随你吧,养你一场,愿你此去平安。”

    冯母最终妥协了,冯父出来说话,冯母要是再撒泼只有离婚收场了,她要求冯小冉每月寄钱回来供弟弟阿豪上学,小冉没有拒绝,她甚至答应的爽快,她早就知道冯母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她走,面对抱养的弟弟与自己,冯母永远都是爱她那个抱来儿子。

    ———火车站。

    温栀与冯小冉历经波折终于到了火车站,冯小冉开心的不行,她终于摆脱了,完全不顾膝盖的疼痛,一副没见过火车站的样子新奇的像个孩子。

    “阿栀,我看新闻说人家坐火车是要囤点水和粮食的”

    “车上有卖”温栀耸耸肩。

    “这你就不懂了,我看新闻上说火车上的东西贼贵了,一桶面卖二十嘞,简直是黑车。”

    冯小冉学着上次温栀教育她的模样,像极了省钱大师,一步一步都要精打细算。

    “我看你简直是被新闻洗脑了,句句不离新闻。”

    “你懂啥呢,现在我们可是出门独立了,阿栀我可跟你讲,以后财政大权交给我管”

    “你要买东西赶紧去,火车快到站了,磨磨唧唧啥呢?”

    火车站上冯小冉的举动我真是恨不得给她拍下车。

    “天呐,阿栀座位上还配桌子,真是高档。”

    温栀无语。

    “天呐,这小床可比咱俩上学哪会住宿舍的床好多了”

    “天呐,阿栀这还带被子床垫的。”

    冯小冉摸着被褥两眼放光。

    温栀握着拳头一遍遍告诉自己是自己带她出来了,一定要忍。

    “天呐…”

    忍无可忍。

    “你他妈再天呐一句,一巴掌给你呼下车去”

    冯小冉最终没逃过脑袋上挨了一巴掌,她不服气,显然两人又扭打起来了。

    一路上两人不知道互掐了多少遍,睡过一晚,还有几个小时便到了,温栀用脚踢了踢上铺睡的跟猪一样的女人。

    两人下了火车,南江古城外的这个火车站外边全是拉的,她们两要找的便是去往城内的车,找了一圈没见着,突然旁边有个胖男人招呼她们,询问她们是不是去南江古城,他这刚好差两个座位。

    温栀有些疑惑,皱着眉便问他:“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去南江古城?”

    “害,这是哥多年拉的经验,这么说吧,从这下车的百分八十以上是去南江城内。”

    这胖男人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说道。

    “阿栀要不就坐吧,瞧这胖哥也不像坏人,看天都快黑了,到时又要花钱去开宾馆住还不如直接去了南江城内再做打算,你说如何?”

    “多少钱一个人?”温栀还是有理智的。

    胖哥扭扭捏捏道:“这么跟你说吧老妹,我这车啊刚买,车内豪华,请的司机那可是二十几年的老师傅了…”

    “直说,多少钱?”温栀明显有些不耐烦。

    “三百一位,包送到家好不,老妹”

    “抢钱呢你,这才离南江城内多远啊,收这么多不怕雷劈吗你”

    冯小冉听到三百就憋不住了,毕竟她也要当个称职的财务。

    两人正要走时,可天公不作美,这雨是说下就下,可把胖哥得意坏了。

    伸出胖手笑嘻嘻的拦住了她俩。

    “老妹,哥跟你说这下雨啊对我们来说可是绝好的涨价机会,哥看你俩挺真诚的,两百走不走?”

    “走吧”温栀没再咄咄逼人,下雨了,要是冯小冉的膝盖碰到水可就发炎了。

    胖哥殷勤的帮忙拿着行李上车。

    下过雨的天昏暗昏暗的,车驶过陡坡时的温栀醒了过来,揉揉酸痛的脖子,这到哪了?

    突然车停了,司机陆续把乘叫醒,说是给的车费只能到这里,有的人不情愿的还是交了后半程的路费,到温栀这里了,她死活不愿意交。

    当然不交钱的下场就是赶下车,该死的胖子什么说包送到家,可到司机这说的是三百包送到家,两百可不是,这该死的胖子,后半程还要两百一个人,这他妈不是黑车吗。

    第一天就如此倒霉,以后可咋过。

    两人拖着行李箱饥肠辘辘如同行尸走肉般面无表情,两人心里估计都想揍胖子一顿。

    “阿栀我实在走不动了”

    “我也是”

    “阿栀我又饿又渴”

    “我也是”

    冯小冉瘫坐在地上看着机器人一样的温栀。

    “你倒是说句别的啊”

    “能说啥,买那么多吃的谁吃完的?”

    冯小冉语塞,此时真想招呼自己一巴掌。

    “都说南江城人热情好,看到没阿冉,前面有处人家院可大了,那精美的屋子,我敢肯定这可是大户人家”

    “然后呢”冯小冉有气无力的应答。

    “去讨口吃的啊,还为啥”

    “为什么是我去”

    “生死关头还分什么你我,阿冉你嘴巴甜,人家说不定会多分些好吃的给你”

    温栀拍着冯小冉的马屁,可把冯小冉乐坏了。

    两人拉着行李箱背着背包就往亮灯的屋子走去。

    “快去,我在后面给你把风”

    温栀左顾右盼的看着视野。

    “我他妈这是去化缘不是去偷,学的什么词”

    冯小冉气的嘴角抽搐。

    看到冯小冉进去后,温栀便在围墙外听着动静,转悠着来到了围着栅栏的后屋处,突然温栀眼睛都亮了,猜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男人,一个左耳戴红钻耳钉,肤白如玉,有着混血感五官的英俊男人。起码183以上吧,在灯光下他手里的短弯刀反光刺到了温栀的眼睛,她揉揉眼睛再次看向,那个男人不见了。

    突然有些可惜,在万州看不到超过十个以上的帅哥,来南江的第一天便见到了如此尤物。

    等她回过神后准备去找小冉的时候竟发现那男人站在她身后了,虽然有把她吓一跳,但她还是表现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从男人旁边路过,她问到了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橙香。

    “站住”男人清冽的声音响起。

    “为何鬼鬼祟祟?”

    在他问第一句的时候,温栀就已经在心里想了几百个理由该怎么解释才能维持自己的形象。

    “…”

    “阿栀,我讨到食物了,那个阿姨可好了……”

    冯小冉手里提着食物,开心的朝尴尬温栀喊到。

    温栀松了口气,阿冉可真是我的及时雨啊。

    “那走吧,离南古街还要一个小时,天都黑了”

    冯小冉看着裸着上半身的男人眼睛比温栀还直。

    “拦下”男人清冽的声音响起。

    身上一股好闻的橙香,这个男人是刚吃完橙子么?温栀疑惑的眼神望向男人。

    一分钟不到,两人便被手里拿着弯刀的士兵围着。

    带头的士兵低着头叫了句“少爷”

    少爷?什么年代了还有称作少爷的,温栀看着眼前俊朗的男人思考着。

    冯小冉是傻了,初来乍到哪见过这阵势。

    温栀把小冉拉到身后,她心里也慌的不行,但是在这个帅气男人面前她还是要装逼一下,好吧这不是装逼,这是她的第二重性格。

    突然有个面容姣好大概四十出头的妇人挡在我们面前,比划着手语,原来这个妇人不会说话,瞧着对面面无表情的男人,眉眼间竟有些像妇人,果然美女生美男。

    男人皱着眉,叫了句阿妈,不情愿的把兵撤下。

    妇人笑笑的握着温栀的手,拉着她俩进了屋。

    身后环着手臂的男人黑着脸,温栀淡淡的抬眼看看他跟没见过他似的,又淡定吃着妇人给的食物。

    吃完食物,妇人又转头拉着南野比着手语,男人脸上明显不情愿,妇人狠狠掐了一把他的手臂。

    “阿妈,我还有事,她们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话音刚落高大的身躯消失在视野里。

    原来妇人是能听到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阿姨,不用叫他送我们了,我们知道路的,我们都做了攻略的,太谢谢你了”

    冯小冉笑着向妇人展示自己画的地图。

    妇人无奈笑笑。

    温栀一脸淡然的杵在一旁,看妇人的目光看向自己,她就笑笑。

    看向南野她不知道为何竟一句话都不想与他说,特别的冷静。

    冯小冉知道她的另一面性格又来了,果然男人就是祸害。

    出了门温栀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那个男人手里一直握着弯刀,让她一直不敢放松。

    好看的男人都危险。

    “阿冉,你看到他们那什么少爷了吗,真他妈帅,整个万州都找不到一个”

    温栀小脸上笑的灿烂如花,一出门便迫不及待的与冯小冉分享。

    “你怕不是又瞧上了?”冯小冉一脸淡然的问道。

    自从跟她认识起码看上过十多个男人了吧,一旦对方对她表明心意,她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问她啥原因,她说优秀的男人是用来欣赏的,是不容亵渎的,如果对方爱上我了,我便觉得这个男人还是不够优秀,居然连我都看的上。

    冯小冉那时听她说完这句话真想给她招呼两巴掌,身在福中不知福。一旦她锁定了目标她只会在暗处默默的看着,不会去表白啥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嗨,瞎说啥呢,单纯的欣赏的帅哥”

    说完这句话就问你脸红不红。

    “咦,啧啧啧~我真是服了你”

    冯小冉一脸鄙夷,温栀说欣赏那绝对是在暗处偷偷的单恋。

    “去你的,老娘我就这么一个兴趣”温栀伸出脚就去踢她的屁股,这回冯小冉没反应过来,挨了一蹄子。

    “他娘的温栀,活腻了你”

    冯小冉扔下行李就跳在温栀的背上,两人又扭打了一起,每次温栀都是手下败将,被冯小冉的通天神臂挠的上气不接下气。

    两人扭打的地方在南野家的阁楼上瞧的一清二楚,阁楼上擦着弯刀的男人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这个女人在他面前高傲的不可一世,面对别人原来是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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