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恬面色一滞。
齐冕也做了那些梦?
所以他问的并不是朝朝, 也不是现在的皇帝,而是梦里那个?
但本能的,明恬并不想与他说这些。她神色冷淡道:“我听不懂齐大人在说什么。”
齐冕心中的激动瞬间冷却下去, 他怔怔道:“原来你没想起来……怪不得……”
怪不得她看他时,就跟一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若是她记得那些从前的事,恐怕是会憎恨他,怪他把她送走的。
可他有什么办法, 他都是迫不得已的, 是那个强势霸道的皇帝,逼他送出他心爱的女人,又将他残忍杀害的。
如果他知道就算把她送入宫中, 那个皇帝也不会放过自己,他一定不会放开她的。
齐冕的面上满是悔意, 他手指轻颤,视线凝望着明恬的腹部,逐渐向上, 竟伸手想要触碰她。
明恬眼神一暗, 飞快地后退一步避开了。
“齐大人,”明恬沉声道, “你不如去前殿找个宫人, 要一碗醒酒的汤药。”
她不想在这里应付一个本该是过客的人,但她出来与舅舅见面说话, 把身边的宫人都遣退了。
锦绣几个正在不远处的回廊处等她,可夜深天暗, 她们或许注意不到这里的状况, 不会立即赶过来接她。
私心里, 明恬也不想让锦绣几个看到她和齐冕见面。
梦里的事,就让它随风散去就好。
齐冕却蓦然摇了摇头:“我没醉!我是说我们之前……在另一个世界,我们曾互许终身了,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明恬淡漠道:“我们的婚约早就取消了。”
齐冕苦笑起来:“不该是这样的,你忘了,他却没忘……”
齐冕呢喃几声,空洞的眼眸中突然掠过几丝狠厉之色,攥紧拳头怒道:“他一定记得,要不然不会在一年前就想要杀了我!”
明恬眸光微垂,打断了他的话:“不管齐大人是在说什么,都还是小心为好,一年前在东宫时发生的事,想必令尊也不愿意再看到。”
说完,她转身就走,齐冕却一下子慌了神,快走两步跟过来:“恬妹……”
齐冕的声音骤然卡了壳,呆愣地停在原地。
明恬抬眼向前看去,正瞧见燕云朝站在前头,静默无声地盯着他们,直到与明恬双目对视,他才抬了步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寒风在耳边一吹,齐冕晕沉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他浑身一抖,躬身朝皇帝行礼:“微臣参见陛……”
燕云朝已经来到明恬面前,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指:“与顺安侯说完话了?”
自始始终,燕云朝没往齐冕那里看过去一眼,算是无视了个彻底。
明恬轻轻地“嗯”了一声,道:“外面有些冷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走吧。”燕云朝大掌攥住她纤细的手指,用温热的掌心给她暖手,径直拉着她往远处去。
齐冕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直到帝后二人走远,他才猛然惊觉,自己似乎是出了一身冷汗。
还是冲动了……他刚想起前世的事,许多情况还没弄清楚,不能这般急切地暴露。
而皇帝知道一切……又撞见自己刚刚与皇后说话,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明恬与燕云朝一同朝甘露殿的方向走,过了一段距离之后,燕云朝才状似不经意般问道:“你怎么与齐冕碰上了。”
他当然记得齐冕。当初那疯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差点要了齐冕的命,当时他还觉得,至于么?
可直到今晚他看见齐冕那样一副悲痛、不甘的模样纠缠着明恬,他感受到了与那个疯子一样的暴虐戾气。
他是真不想看见别的男人和明恬站在一起,哪怕明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
那齐冕竟然在宴席外这般缠着明恬,难道是余情未了?他怎么敢的?
明恬道:“我与舅舅说完话,无意间碰到的。”
“以后出来还是要让人贴身伺候,”燕云朝语调有些怪异,说完又怕明恬觉得他管着她,当即补充道,“你如今身子重,我怕有些不知分寸的冲撞到你。”
明恬其实没什么要瞒着燕云朝的,也没心思偷偷摸摸做什么,于是垂眸“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燕云朝牢握着她的手,这才觉得愉悦起来,唇角轻轻地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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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朝等到明恬睡熟,方起身离开内室。
锦绣眉目低垂,步子轻微地走上前来。
燕云朝问:“那齐冕与她说什么了?”
锦绣小声答:“当时奴婢并未靠近娘娘,只零星听见一些字眼,齐大人情绪有些激动,似乎是在说娘娘忘了什么。”
“忘了?”燕云朝眉头轻皱,“皇后如何说的。”
锦绣道:“奴婢不曾听见,只是瞧着娘娘的反应,似乎不太热络。”
燕云朝“哦”了声:“知道了。”
他屏退宫人,兀自躺在外间的榻上,慢慢思索起来。
难道在那个疯子的记忆里,这齐冕还干过什么恶心事,才惹得他去年差点在东宫弄出人命的?
这齐冕今夜来找明恬,举止如此大胆,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和明恬一样,想起了什么?
燕云朝拳头紧握,心底涌上强烈的不甘和妒意。
为什么他们都知道了,只有他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就好像那个疯子、甚至是这个齐冕都能与明恬有纠缠的过去,而他只是一个局外人,随时都有可能被她抛弃,告诉他,她还是不喜欢他。
燕云朝闭了闭眼。
他不好再问明恬,华真道长那里也迟迟没有进展,今日这齐冕自己送上门来,倒是提醒了他,还可以从别处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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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婉清这段时日一直在明恬身边陪伴,哪怕是年关那几日,也是匆匆处理完家中事宜,就又赶来宫中陪伴明恬了。
明恬产期临近,情绪愈发敏感,总要顾婉清常常陪着说话逗趣,聊些开心的,才能觉得好受些。
上元这日,顾婉清再次离宫回家,明恬觉得无趣,从园子里散步回来,看到书房外守着的宫人们,竟然头一次起了兴致,问道:“陛下在做什么?”
宫人没见过皇后这般关心皇帝的样子,一时惊讶,呆呆禀道:“齐大人正在里面。”
明恬心里敏感的那根弦瞬间紧绷:“齐大人?齐郎中?”
宫人垂首应是:“近来齐大人圣眷正浓,隔几日就会被陛下召来此处对弈说话。”
明恬变了面色。
她想起之前朝朝对齐冕那么深的敌意。
现在的皇帝当然也不是善茬,他会不会也想对齐冕下手?
明恬提起裙摆,径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宫人还想拦着,但被身侧的同伴拦住,这才作罢。
谁都知道陛下有多疼宠皇后娘娘,那肯定是不会让他们拦住娘娘的。
明恬转过屏风,一眼看见分坐在案几两侧,抬手对弈的君臣,一时面色微变,垂下眼睫唤了句:“陛下。”
齐冕听见这声音,不由脊背一僵,快速地转头看向她。
燕云朝原本正专心棋局,闻言也扫一眼对坐的齐冕,又抬目望向明恬,笑道:“过来坐。”
皇帝的御座宽敞,足以容纳两人,即使明恬现在丰腴了不少,也是足够坐的。
齐冕僵硬着身子,起身朝明恬行礼。
当着外人的面,明恬没有拒绝燕云朝,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坐在燕云朝身侧的位置上。
燕云朝自然而然地拉过她的手,又侧目为她捋了捋鬓角的发丝,温声道:“你若想见朕,只管派人说一句,朕就过去找你了,不用你亲自过来。”
明恬随意地“嗯”了一句,又瞥眼齐冕,道:“齐大人请起。”
齐冕应是。
他往前走了一步,回到刚才的位置上。
却正在这时,不知是心绪过于紧张还是什么,他竟然失手扫落了案边的棋瓮,里面的棋子一下子就噼里啪啦滚到了地上。
明恬心头一紧。
燕云朝眯眼看向齐冕,冷笑着勾了勾唇角:“齐大人这是怎么了,这么快认输不成?”
殿中守着的宫人上前,跪坐在地上收拾满地的狼藉。
齐冕拱手道:“微臣……微臣是乍见皇后娘娘,一时过于激动,这才失礼了。”
燕云朝愈发觉得眼前之人碍事。长得刺眼不说,言谈也刺耳。
激动?他竟然还敢承认?
在明恬的梦里,两人又究竟发生过什么?
“无妨。”燕云朝越想越是嫉妒,却转目看向明恬,温和地笑了笑,“朕正在与齐大人对弈,听闻齐大人棋艺甚好,不如恬恬来猜一猜,这局究竟谁会胜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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