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几日因为赵家的事寝食难安, 多番求见皇帝,想要为兄长说情,却都被皇帝置之不理。
反观杨向松, 则是官复原职,还得封侯爷, 宫里专门为他设宴接风,风光无限。
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皇后神思不宁,以至于一时半刻, 差点忘了明恬的事。
直到甘露殿那边又有消息传过来, 说明小姐得封东宫司言,以后就要以女官的身份在东宫待下去了,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惊诧道:“女官?”
崔姑姑低首应道:“甘露殿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这样的,圣旨也下了。”
那就是板上钉钉, 再无更改了。
好好的世家贵女入宫做女官,身份就绝不是寻常的六局宫人可比。虽说此举基本上断绝了那明氏女嫁给太子的可能性,但身份定下, 往后若明氏果真开始一步步参与朝政, 掌握机要,那还了得?
皇后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 甚至更加沉郁。
那疯子可不会顾及什么规矩, 他若要乱来,阖宫上下没人能拦住他。
更何况两人已经以夫妻自居, 关系亲密,又有身份之便插手政务……
皇后脸色阴沉。
还是要尽快动手, 让那疯子消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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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恬终于把朝朝哄去春宜殿, 一路上他倒也配合, 装得有模有样,甚至克制自己不去看她,故意表现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宴席上,明恬的小案被设在了皇太子的旁边。
负责宴席的仍然是张满福,张满福收到东宫宫人紧张递过来的眼神暗示,心领神会,引着皇太子与明小姐二人就坐在了一处。
顺安侯杨向松的坐席倒是分在了对侧,抬目间,恰好瞧见皇太子正看着他那甥女,神色虽然正常,但就是让杨向松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了一丝诡异的感觉。
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燕云朝收回看向阿姊的目光,却只安分片刻,就又忍不住拿起了身前盛放糕点的孔雀蓝四足矮盘,整个递到了明恬的案上。
明恬瞪圆眼睛,忍不住斜看向他。
燕云朝绷着下巴,强忍住才没有贴近明恬,亲手把点心喂给她吃。他矜持开口:“你尝尝。”
明恬:“……”
燕云朝声音虽然不算大,但也没有刻意压低,因此整个殿中的大臣们几乎都听见了,纷纷把视线转向二人,又瞥向已经被放置在明恬手边的糕点。
明家这小姐什么时候已经得太子殿下这般宠信了?
他们惊愕之余,又纷纷想起前段时间曾经听到过的传言,那传言里简直将这明家小姐描述得卑贱不堪,可现在看,明明受宠得很啊!
况且皇帝今天下的圣旨他们也都知道了,明小姐现在就能在太子殿下面前侍奉笔墨、接触机要,那等日后太子登基,前途恐怕只会更加远大。
大臣们不禁开始回忆他们究竟是从哪儿听到的传言,传这些话的人,又有没有自家亲眷。如今形势还不够明朗,可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就把明小姐得罪了。
众人心思各异,明恬却垂眼望着桌上的糕点,感到苦恼。
她感受到周边投过来的那齐刷刷的目光了。
可既然已经摆到面前,她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
青梅糕入口即化,滋味绝妙,缓解了一丝明恬的尴尬。
她悄悄从袖中掏出丝帕,仔细地在桌案下拭着手指,好半天才觉着擦干净了,把丝帕收起来,两手轻轻地搭在身侧的椅子上。
突然,明恬感觉到燕云朝伸过来的手指。
他案前正站着一个大臣,低着头诚惶诚恐地朝他拜礼、敬酒。
燕云朝一边悠哉地听着他说话,右手随意地搭在案上把玩酒杯,左手却悄悄往明恬这一侧递了递,用尾指轻轻地剐蹭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后寻到她纤细的指尖,与她勾住。
明恬身体一僵。
她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却很快被燕云朝握住、攥紧了。
两人的手隐在桌案下,又被宽大的衣袖盖住,层层交叠。
那大臣还在洋洋洒洒:“关于陈州水利一事,臣还有些——”
“写个折子吧,”燕云朝语调漫不经心的,左手又松了几分,在明恬的指上捏来捏去,“明天送到东宫,交给福忠。”
大臣面上一喜,慌忙躬身:“臣遵旨。”
燕云朝终于把人打发走,这才又转目,一本正经地在明恬面上看了一眼。
这会儿殿中的大臣大多在互相攀谈,西侧还有乐坊伶人在弹唱乐曲,倒是没多少人注意明恬这边。
明恬想提醒他:“殿下……”
燕云朝又把一个装满了果子的高脚玉盘往明恬那边推了推。
借着这个功夫,燕云朝自然而然地往明恬处倾身,低声道:“阿姊,第六个了。”
“……”明恬睇他一眼。
燕云朝弯了弯眉眼,生怕明恬听不懂似的,补充说:“阿姊现在欠我六个奖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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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散去后,内官们抬来轿辇,请燕云朝上辇回宫。
燕云朝却转目看向明恬,垂下眼道:“阿姊,现在那个游戏可以结束了吧?”
明恬心中一紧,随即又意识到,好在这会儿身边跟着的都是东宫的亲信,应该不打紧,才放下心。
她笑了笑,语气温婉道:“还没到时间呢,等回到东宫再结束。”
燕云朝皱了下眉,轻轻道:“十个了。”
他顿了顿:“我怕阿姊之后奖励不起。”
明恬暗忖,朝朝心思纯净,直来直去,所求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一个她。那她人就在宫里,能有什么奖励不起的。
明恬丝毫不怕:“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哦,”燕云朝眉目微动,不知想到什么,眸中很快掠过一丝兴奋的光。随后他又抬目看向明恬,露出一个纯善的笑,“那朝朝就相信阿姊。”
明恬毫无所觉。
她指了指不远处停放的轿辇,催促道:“你快上辇,我们回东宫去。”
燕云朝道:“我要和阿姊一起。”
和明恬一起肯定是不行的。
这里还不是东宫地界,万一路上碰到什么宫人看到,那真是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明恬摇头:“我刚刚宴席上吃得撑了,想消消食,走回去。”
燕云朝立即说:“那我也和阿姊一起走回去。”
燕云朝心想,他又不是那个伪君子,他那么喜欢阿姊,怎么可能自己坐辇,反而让阿姊跟在轿辇一旁步行?
明恬无言地看了他半晌,最后只得妥协:“也可。”
两人便沿着宫道,慢悠悠地往东宫的方向走。
现下已是夜深,宫道上的宫人越来越少,天色也是墨黑的一片,连个月亮都没有。只每隔二十步点燃的一盏宫灯,为这阴凉寒冷的夜晚添加了一丝暖意。
自春宜殿往东,要经过重重宫门,方能进入东宫。
但燕云朝带着明恬,没走来时的路,反而脚尖一转,去了另外一个方向。这里更偏近内宫,虽然也有一条路可以通往东宫西北角的一处小门,但显然不是个常见的选择。
明恬很少出东宫,更很少走这条路,她没多想,只是低垂着眉目往前走,冷不丁发觉身侧的燕云朝停下了脚步。
明恬微微一怔:“朝朝?”
燕云朝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抬目看向面前宫门上高大巍峨的牌匾“关雎”,径直牵着明恬走了进去。
守在宫门处的太监慌忙迎上来,大惊失色道:“什么人?什么人!这里是内廷,你不能进去!”
福忠生怕这太监一个不好就触怒太子,慌忙厉声喝止:“大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皇太子!”
“皇太子?”太监愣了愣,随即又赶忙跪地阻拦,“殿下,您不能进去!这里是内廷,不是东宫……”
燕云朝疑惑道:“里面不是没住人么?”
太监苦着脸,不知如何回答,虽说没住人,也不能坏了规矩啊!已经到达成婚之龄的皇太子,深夜造访后宫算怎么回事?
太监挣扎还想再拦:“还望殿下开恩,莫要为难奴婢们……”
燕云朝已然不耐烦起来,他眉头轻皱,正要发作,福忠立时出现,把太监拉起来走到一边,低声耳语几句。
明恬眼尖还看到,福忠朝那人手里塞了几块金瓜子。
燕云朝懒得多管他们,顺利带着明恬进了关雎宫。
就在明恬感到不解,不懂为什么他会这般举动的时候,看到燕云朝走到一架秋千前停住了。
关雎宫久未住人,秋千也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
“阿姊,”燕云朝低声开口,“你还记不记得,你刚被我抢进宫里时,在这儿待着的日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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