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过后,武笛睡了一整天。
浑身酸痛,人在梦里面不断下沉、下沉,好像沉到海底。
黄昏时,她起床下楼了。武馆内静悄悄的,什么人影也没有。武妈在厨房准备晚餐,厨房里飘出广味腊肠煲仔饭的香气,但浓香的鲍鱼捞饭味道盖过了香气,让空气里混杂着小盛宴的氛围。
“怎么才下楼呀,快,去给我搅一下汤锅。”武妈扫她一眼,继续备菜。
武笛一愣,“哦。”
武笛踩着僵尸步伐,走到灶边。过一会,武妈才发现她拿一个汤勺在凉水碗里面搅。
本人双眼放空。
武妈走过去,想敲一下她的额头,又见她额头上贴着纱布,只好叹口气道:“没魂啦?输个比赛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以为能赢一辈子啊?别像三火那个小伙一样输不起。”
炎火?炎火当然输不起。
“去参加复活赛!”在t大,炎火见到她第一面就这样喊。
武笛懒懒地从他身边走过,“算了吧,复活赛比决赛都难。你不知道规则有多变态。”
武笛才懊恼了一天,已无心伤感输比赛的事,因为木漪搬家的事又有新动静了——她马上就投入到室友的事情里。
“停工?”
“是暂时停工噢。”
武笛放下餐盘,打个响指,“既然景区作业暂停,我们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找时间向上面投诉开发商?我们可以写举报信,你想想看,花森镇以及镇郊那片森林给我们本地拉高多少植被覆盖率?”
木漪在旁边落座,抚摸额头,“武笛,开发商不是伐木工……”
“开发成景区跟砍没了差很多?”
炎火凑过来点头,“对啊,耽搁施工,多半是资金没到位。也许项目要黄了。”
三人沉默。
炎火忽然又不想让她去做这事:“不过,跟开发商谈人性,是很可笑的,开发商是商人啊,理解一下,他们倒不是不想听你说这些话,而是根本听不懂。你跟他谈鸟声啾啾,他跟你讲金币闪闪,根本对牛弹琴。他们选中这个地方也不是因为多有眼光有审美,只是因为他们做了精确的计算。”
武笛握拳,“木漪,你还是应该去试试,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说不定运气好就阻止开发了。”
木漪点点头,去拍炎火的肩,笑出月牙眼,“下午有事吗?帮我搬家。”
据说这次施工耽搁至少也得两三个月时间,她可以借故回木屋。不住白不住。能住一阵是一阵。也许这地方三个月不能复工,也许半年,也许更久……
炎火从小皮卡后车厢搬下最后一个瓦楞纸箱,跟上木漪的脚步,往台阶上走去,“奶奶的腿怎么样了?”
——武笛在的话,肯定说:你就喊上奶奶啦?真不见外。
“在治疗,希望这次会彻底好起来。”木漪摸出钥匙在前面开了门。
对于木漪真的和炎火交往一事,武笛操心过多,帮人家追成功,又反过来质疑人家:“喂,炎火,你是真的喜欢木漪哦?不是一时新鲜、想找刺激?”
“我怎么会像北燃那种人。”
“好啊,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喜欢对方,理由呢?”武笛抱臂审视他。
讲到木漪,炎火的语速就会放慢、语调放轻了:“要说为什么会被她吸引……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感觉这个女孩子很佛系,她的睫毛缓慢地扇着,看人时总是直视人家眼睛,又不会让人不适,而且仔细听人说话……她那种安静的气质让我想靠近。你知道,我天生是个多么浮躁的人,从小拼命拿所有的第一名,我怕输,人前无所畏惧,夜里辗转反侧。我需要多和她这样的人相处。”
花了短短两小时时间,木漪和炎火两人就把整栋木屋整理干净。
木漪只搬了少量东西回来,学校附近的公寓仍然租着,以备随时被遣走。
整理好以后,已是傍晚,两人就倒在阁楼房间的地板上缓口气。炎火刚倒下,视线对上斜前方的天窗——
“这扇窗真好看,外面好多绿叶,刚好挡住电线。上次来我就注意到了。不知道在你的天窗下看星星是什么感觉?”他喃喃着,忽然转过头来。
木漪也注视着天窗,没注意到他的眼神,随口接一句:“你今晚就可以看呀。”
炎火:“……”
他盯着她的侧脸,“是不是因为可怜我这种失败者,才会跟我交往?”
“你不是失败者。我只是有时候看你的行为觉得有点可爱。”
炎火嘴角抽搐,“……我已经在同一个人手里失败两次。也不知道究竟是我退步太多,还是对方进步太快。”
“三火,你太好强了。”
“对,你知道我夜里常梦见什么吗?我梦见医生建议我不要再热血,否则我迟早会因为心跳太快而英年早逝。哈哈。”炎火靠近一点,拨弄着她长长的卷发丝,“我很好奇,你这个人怎么做到云淡风轻的,难道,是凭着平稳的心态以专业成绩前三名考近t大的吗?你确定,你没有过拿花滑锦标赛金牌的决心?也不曾暗中下狠劲?”
“我滑冰只是为了滑冰。”
“是说别的想拿金牌的人有错?”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噢。”木漪笑一下,“不过么,我不是完全不在乎,我也有困扰。我为一棵树桩心烦。我坐在树桩上心痛。考完试我看着同学们不分类扔掉大把大把的废纸。环保就是这样无力。”
晚霞最后的光辉洒在木漪浅色的瞳仁里,映出一点泛着红霞光的水波。她说,“看,今天的晚霞太美了。”
炎火注视着她答:“没错。”
木漪终于把脸转过来面向他了,“我也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平静。在外面的世界里,空调全天开着,过道上的电灯整晚亮着,都使我感到非常焦躁。不喜欢开夜灯,又不喜欢漆黑的卧房,所以才会想拥有一个天窗,每晚有微弱的星光自然而然洒到脸上陪着入眠。”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在疲惫中浅浅入眠。
夜幕降临。
炎火睁开眼,清醒过来,身旁也传来木漪从地板上起身的动静。
他看见星空了。
炎火站起来,仰头观望着天窗之外,被郊外星空碎钻般的光辉所震撼,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中二病又犯了,失神喃喃道——“瞄准多少年,眨眼多少次,我才会长成一名绝世神枪手?”
木漪早已走进厨房,拉开储物柜,在里面问:“饿了吧?今天刚回来没有菜,我就做点面包给你吃噢。啊,不行,好像高筋面粉也用完了。”
“可以不用面粉做面包吗?”
“……哈哈,一般是不能的啦,大米粉也没有。”木漪弯腰去翻下面的柜子,又踮起脚去架子上摸索,腰忽然被人揽住,向后一扳,绿裙子即刻旋转出优美的弧度。她贴向了身后的人,感觉同时有一只手绕到她脑后,开始一个极尽缠绵的吻。
炎火高挺的身躯再逼近一步,呼吸炽热。木漪整个人本来就是软软的,轻易给抵在窗前的柜台边,被迫仰头。
——主动者并不太熟练,只以少年的热情和莽撞探索着,手掌不停在她茂盛卷曲的长发间游移,指尖陷入海藻般的乌黑波浪里,随着吻的节奏轻揉发丝。被动者也不懂,两个人都是瞎吻,但因为在星空之下在森林边缘,一切就变得神秘浪漫起来。
炎火差不多是独自上演完了激情大戏,木漪差不多是全程无动于衷——不主动,不拒绝。
吻完,他松开她,小心翼翼地窥探她的反应和感受。在沉寂的对视氛围中,木漪先开口了,思索着说:“其实也可以去甜品店直接买吃的,但是这边离街上太远,而且,那唯一的一间店最近做面包都不认真,没有以前好吃了。”
炎火吐血。
竟然还在照常谈话题!
木漪不解地望着他的表情,“怎么了?是想去吗?”
炎火狠狠抹一下唇,别开脸,“不去了!”
她松口气,“那就好。我给你做一份意面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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