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丁维执倚着拱桥的白玉扶手栏杆,脖子探得忒长,看向桥下湖水面上浮着的一对儿肥鸳鸯,全然不怕额头上的帽子在大风天卡要是不按着点很有可能掉在水里。

    “广垣,你来看,这俩哪只是公的?”

    春风送暖,丁维执穿了国际大品牌某衣库基础款衬衫休闲裤,帽檐一遮,口罩一戴,年轻人身形在游园的人群里并不显眼,细看过去也不出彩,猜是口罩下的五官也是普普通通并不深邃,不过要说优点,胜在肤白,一个老爷们儿偏生了个冷白皮,扶着栏杆得手白度基本上超越了周围百分之九十八的人。

    “鸳鸯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哪只是公的?”几米开外的石台阶上,正站着一个单手插兜看手机的年轻人,听了丁维执的话从手机上抬起了视线看了过来说道。

    这个年轻人一张脸却是十分出彩,眼眸如星,一件短款深色运动夹克配上牛仔裤就足够吸引路过的游人,这时候听见召唤,溜溜达达走了过来,口罩卡在下巴上挡不住大大的笑意,正看向研究鸳鸯性别的人。

    “你这拆台呢?我怎么不知道,我就考考你,看看你比不比我这八年义务教育的人强!”丁维执小学五年级休了一年学,还跳了级才追上一年。说罢,他撇了撇嘴嫌弃对方一点幽默感都没。

    一阵风刮过来,高一点的广垣虽跟他斗嘴,却倍儿自然地拿手帮他按了下帽子。

    “你说得对,走,前面还有鬼屋,鸭子有什么好看的。”广垣收了手,转身向前走去,继续低头摆弄手机。

    “鸳鸯!”维执又低头看了一眼鸳鸯,两步跨成一步跟上去,伸手揽了比自己高些的广垣的肩膀,探头看向广垣的手机,“咱们俩这不是在逛公园?你这扒拉什么呢?”

    “喏,这不是老大在交待周一的例会。”广垣大大方方把手机递到维执眼跟前儿。

    “他有毛病,大周日在群里说哪门子例会的事儿。打工人累死累活一星期,谁周末不歇歇,耽误咱的雅兴。”维执扫了一眼,收了搭在广垣肩膀的手,掏出手机要拍别的风景去了。

    “要说雅兴,我感觉咱们俩认识这几年,公园游乐场你怎么逛不腻呢,你看这风,发际线都要给人吹平了”

    “那自然是开心!早就跟你说过,我小时候爸妈忙,哪有空像你们大城市孩子,天天出来溜溜达达,我这小时候自己一个人能跟院里的虫子玩儿上一天呢!”

    “那虫子们不得烦死你了”

    丁维执和广垣俩人儿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挑了个大风天出来溜达。大概是平日俩人都不太能抽出时间共度温馨浪漫的周末,若是能共同赶着个双休,俩人在家里呆上一天,除了取外卖的几步路,从早到晚步数都走不出100步,好不容易有了兴致出门一趟,却被吹了个灰头土脸。

    丁维执是个孤儿,今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27年。父母双亡这个事儿,在小说和影视剧里挺常见的,只不过生活中比较难寻,想想大家身边能有如此经历的人,少之又少,不过他的不幸是在大学快毕业时候才到来的——在他大四那年的冬天,爸妈因为车祸离开了他,丁维执在那之前自认为自己还是个孩子,在这件事情上,被强拉着长大了。说来也是令人唏嘘,如果不是哥们儿叫寒假里百无聊赖的他去开黑,而他又厌倦了亲戚间的家长里短,那天的他,照理说也应该坐在那台车上

    丁维执和亲戚们的关系也挺淡漠,自从爸妈离开,他几年都不会回去老家一趟。爸妈读过些书,虽说是小买卖人,但是通情达理为人善良,可他印象中的亲戚们却不同:小时候他身体不好,刚出生时候查出了挺严重的心脏病,年轻的父母想带他去做手术却承担不起巨额的医药费,把周围亲戚借了个遍,可借钱的人却是少数,大家都劝他们不要为了个病娃掏空家底,趁年轻,赶紧再生就是了。更别提外婆后来告诉他,那时候他妈妈刚出月子,腊月天挨家挨户去借钱,即便到后来他记事儿了,邻里邻居的婆婆妈妈还真有在还不懂事儿的他面前喊他病秧子的。

    直到他长大些许,上了小学,父母才算是凑够了钱带他去做了手术,这才算治好了病,爸妈勤劳一生,日子后来越过越好,即便亲戚们当年那般对他们,爸妈还是感念当年亲戚们的帮助,日子过得好了,能帮的都用尽全力帮衬,可是到了最后,父母刚走,就让他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人性。

    唉,不提也罢。

    爸妈离开后,丁维执在一番艰难后把老家父母的老房子卖掉了,刚上大学时爸妈还在县城里置办给他一套新房,想着以后大学毕业了,让他回家考公,稳稳当当娶妻生子,这下他孤家寡人一个,没了牵挂便把那套也卖了换了现金。手里留下了一部分做理财应急,其余的钱在签了工作的城市,找到了一套地理位置还算不错的老破小,顶了首付,拾掇拾掇也算温馨,如今每月工资刨去生活费,够他还贷。

    丁维执这个人虽然聪明,但不好学,上学本身报的就是偏门专业,全靠聪明的底子撑着不高不低的绩点,但经历了家庭的变故之后,倒是奋发图强起来,拿了个不错的成绩在毕业即失业的年代里成了班里唯一一个校招中被这家压榨他人生的公司签走的人,或许与他这张人畜无害干干净净的好人脸也有关系。

    广垣是丁维执的大学同学,两人同校不同学院,广垣学习好毕业以后直接保研,不过学校学院和专业颇多,俩人在大学实在是没有什么交集。

    要说如今这关系,还是广垣研究生毕业工作之后勾搭在一起的,彼时丁维执已经在社畜大染缸里滚了好几圈,这么多年没几个知道他取向的,他上大学后也不过就交往过一个男朋友,当时刚上大学,好奇中下了个社交软件,通过软件认识了之后,丁维执最后发现自己还是不太适合在这种半公开的条件下直视自己的取向,谈了俩月网恋,都没好意思和对方见面就无疾而终了。

    与广垣这根黄花菜相识也是机缘,不是广垣和丁维执的性向路人皆知了,俩人在这之前深柜已久,只是恰好丁维执寝室舍友考研后和广垣是同学,那日,偶然一次球局,眼神电光火石之间就来了电,而后的聚餐,俩人也不知道怎么就对上了眼儿,多喝了点便滚到了一个被窝,到后来两人都说不清,是丁维执图广垣的帅气,还是广垣图丁维执的腼腆。

    丁维执是个洁身自好的人,谈得男朋友也不过就两个,一段网恋,另一个就是广垣,小时候对这方面还比较压抑,总觉得自己这是病,后来互联网发达了,了解越多他反倒越是谨慎,他可不想跟那些人乱在一块。尤其是经历了家庭变故,孑然一身之后,他反倒是对情啊爱啊的更不当回事儿了,现在这种并不能被世俗接受的社会,老老实实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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