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属于小人,睚眦必报。

    上课的时候,总是拿着中性笔在林池后背戳啊戳,整个后背都是笔印,要么就恶作剧般贴上纸条。更恶心的是上课的时候故意制造噪音,引来老师,然后睁着眼睛说瞎话指着林池斩钉截铁地说是她干的。

    十分卑鄙下流无耻。

    关键老师们集体选择眼瞎,不分青红皂白,谁让顾一是全班第一,年级前百。

    他说的话老师们字字句句当真。

    林池本就不被班里人待见,再加上顾一怂恿,明眼所见的她又被全班孤立。

    越发的生存艰难。

    时光好像一下回到高一上学期。

    江词在教室里,属于特别佛系的,大多时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放空,没太在意顾一的那些小恶作剧,偶尔发现几次,训斥两句,对林池起不到任何帮助,反而让顾一心中那变态的怒火燃烧的更加旺盛。

    等江词发现时,已经到达不可挽回的地步。

    课间休息,林池去了趟厕所,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身后嘲笑声,源源不断。她一把扯掉后背上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我是黑心人。”

    林池看着字条,恍惚了许久,从最初的尴尬,愤怒,到现在的面无表情。

    她很淡然的看着始作俑者。

    而顾一像一只昂扬斗志的小公鸡,得意的昂着大脑袋,小眼眯着笑。

    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林池将纸条放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说:“从上学期玩到现在你还不腻?”

    说完不等他回话,便提着书包出了教室。

    后面的课没出现,第二天没出现,第三天没出现,连着一个星期都没出现。

    顾一才发觉他好像玩的有点大了。

    他对着江词有点儿心虚的说:“我不会真给她惹毛了吧。”

    江词点了点头:“应该是。”

    他这几天也在意这事,睡觉也不踏实。

    “那她会不会退学啊?

    “不好说。”

    顾一后悔了。

    说起来他本性并不坏,一开始也没想怎么针对她,但是他人就是犟脾气,谁跟他杠,他就跟人家刚,起初也只是想恶心下她,但是林池性子也是真刚,一点儿也不服软,如果一开始她认个错说个软话什么的,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顾一不能想,越想越心虚,越想越愧疚,要是因为他造成她的退学,那她往后的人生算是毁在他的身上。

    顾一觉得他很有必要做点什么挽回下。

    他坐在林诺对面,旁敲侧击。

    林诺咂咂嘴:“早回了老家,我爸爸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就是不肯回来,估计现在都不想管她了。”

    顾一觉得自己真的造了大孽,惹上大事。

    思考了一夜。

    决定去林池的家乡赔礼道歉,顺便将人接回来,不管她以后考不考的上大学,不管以后她还要不要继续上学,但是绝不能是因为他造成的退学,这个责任他担不起。想到就要去行动,他请了一个星期假,顺便给江词也请了一星期。

    两人相伴去了默镇。

    江词躺在卧铺床上,翻着白眼对他说:“自作孽不可活。”

    顾一咬着牙跺着脚:“你不知道穷山恶水出刁民么,我是怕一个人单枪匹马回不来。”

    13个小时的火车之后是5个小时的大巴,下了车顾一双腿直打飘,双眼冒星星,跟第一次偷喝他爸白酒的感觉如出一辙。

    他蹲在路边狂吐不已,将胃都吐空了才稍稍缓解一点。

    他擦了擦嘴,红着眼说:“真他吗不是人受的罪。”

    江词照着记忆领着他进了“一家人客栈”,顾一吐的人都迷糊也不计较这些细节。

    江词向着林池的大伯问好,林振兴对这个小伙子印象颇深,两人嘘寒问暖了一番之后,便告知林池的去处。

    开了间房。

    顾一吐的虚脱,是一步路也走不动,便在屋里躺着。

    江词独自沿着湖边走去。

    还处于开发中的景区,经营的店铺很少,江词很轻松地找到那家小酒馆。酒香十里,隔着老远的距离,便能闻到酒香。

    一进院子,便看到了她。

    那个人正光着脚踩着曲,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扎染布料的衣服,落肩短发利落的扎了起来,她的身后是白墙墨瓦,四周是仿古建筑。

    有一种穿越时间的长河仿若眼前人隔着薄纱不似真人的错觉。

    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江词觉得那一刻他有点儿眩晕,不知道是酒还是人。

    林池看到了他,却并未停下脚。

    也未搭理,全当没看见这号人。

    江词站在那儿有点儿尴尬,很少有人漠视他,他摸了摸鼻子走上前:“你在干嘛?”

    “长眼睛留着出气用,不会看啊。”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冲劲。

    “你在酿酒?”

    “嗯”

    “你这脚洗了没,干不干净啊”江词觉得他在没话找话。

    林池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要买酒前面柜台买,不买请转身往右拐。”

    在这儿的林池和在学校的林池完全是两种性格,像是两个人,江词饶头,颇为棘手,他试探性的问了句:“你也有人格分裂?”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林池就来气,气鼓鼓地怼他:“24个比利我看过,你不是菲利普也不是阿普里尓,少拿我没看过的东西忽悠我。”

    江词讪笑:“小姑娘现在懂的还挺多么。”

    江词很少认真打量过她,小姑娘似乎比去年长开了点,肤色白皙如玉,圆圆的小脸干净光洁,没有一丝瑕疵,她的五官不算出众,但胜在她的唇形很好看,粉嘟嘟的,为整张脸加分不少。

    江词犹豫着,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到她面前:“给你糖。”

    林池望着那颗大白兔奶糖怔了几秒,又收敛情绪:“我早已经过了吃糖的年龄,你拿着糖去哄三岁小孩子吧。”

    江词递着糖的手放在半空,最终又缓缓收回,他说:“林池,我们谈谈吧。”

    敞开的铺子,没招牌,隔着一条长长的木制高桌,上面堆放着大大小小的酒壶。酒香就是从敞开的壶中散开的。

    林池舀了一勺酒,倒入江词面前的粗陶碗中。微微泛着黄的酒水,光闻着味道就微醺。

    江词有点儿心虚地说:“我虽然能喝酒,但是喝的不多,而且喝醉了很不好。”

    林池问:“怎么不好?”

    江词说:“会打人。”

    林池说:“你喝吧,3度的桂花酒,喝下这么一缸也不见得你能醉。”

    酒水微甜,桂花清香突出,并带有糯米特有的醇香,刻意加了冰,喝起来如同果汁一样,只是微微带了点酒的涩。

    江词贪杯多喝了几口。

    杯子又添了一勺,江词才缓缓开口说:“林池,对不起。”

    林池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有点不明白地看着他。

    “我是代顾一向你道歉的,还有我自己。按理说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也算是朋友,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每日欺负你,没有帮你,是我的不对。”

    林池默然。

    “对不起”江词又重复一遍。

    “顾一这个人性子有时候是恶劣了点,喜欢作弄人,但是本性不坏,也爱憎分明,他其实对你没有那么大的恶习,只是……”

    “只是什么,编不下去了吗?”

    “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特别爱针对你,他也来默镇了,等晚上他舒服点你可以问他。”

    “没必要,我知道他为什么针对我,不还是因为林诺么,他同林诺关系好自然合着一起欺负我。”

    “应该不是,顾一这人本性不坏的,三观也正……”。

    “呵,三观正?”林池忽然打断:“三观正就是颠倒黑白,道途听说,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套么,我明明没有做的事非要按在我头上,我怎么敢给许姨摆脸色,我怎么敢无理取闹,我怎么敢?所有人不喜欢我都是我的错。这就是他所谓的爱憎分明三观真么。那你们的三观我可不敢苟同。”

    “你们都是大城市的人,你们高贵着,我一个山里出来的村姑,你们说的科技,那些天花乱坠的东西,我听都没听过,我怎么跟你们处,我怎么接你们话。你们交谈着时事政治,你们说着名言警句,你们左一句风花右一句雪月,我从小到大只看过一本格林童话,你让我怎么跟你们说。”

    “没出山之前,我觉得这就是我看到的世界,外面的世界与我所见大致相仿,出了山才发现我他妈像是远古人,我无知,我愚昧,我浅薄,我什么都不懂,刚进家门饮水机怎么用我都不会,马桶应该怎么冲水我更是不会。你们不喜欢我,我没想着你们喜欢,我只想好好学习,我只想走出这个山,我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2005年初禽流感疫情开始在亚洲肆虐,殃及包括越南、印尼、泰国和中国在内的十多个亚洲国家和地区,亚洲一些国家出现了人感染禽流感的病例,一些患者死亡。

    2005年“卡特里娜”飓风袭击美国,造成1200多人丧生,成为1928年以来对美国影响最严重的飓风。

    2005年11月周杰伦发布第六张专辑《十一月的肖邦》,里面的一首《黑色毛衣》成为每天午睡醒来后的班歌。

    2005年2月郭明明出版了《夏至未至》,一举风动文坛,曾多次创造出版界销售神话。郭敬明和韩寒成青少年文坛两大顶流。

    2005年我大伯家的那台破旧电视机才联网。

    她向江词发脾气,说来也是她的不对。

    只是郁结堵在心口,日日未消,口无遮拦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发泄完才觉得发泄对象不对。

    林池略微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喃喃道:“不好意思,我不应该冲你发脾气的。”

    江词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自己舀着面前的酒壶,盛了一碗,才幽幽地说:“你发泄发泄也好,这么久憋的也难受。”

    莫名地就觉得很委屈,林池的眼眶涨涨得,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说什么好。

    江词说:“人生在世,活着都很难,有些事,其实咬咬牙也就过去了,你不应该拿着前途开玩笑,这儿不适合你。”

    “怎么就不适合我了,我的祖祖辈辈都在这儿。”

    “山的那边是什么?”江词忽然来这么一句。

    她被问的迷茫,缓了缓说:“还是山。”

    “错了,山的那边是海,日之所及,心之所向,林池,你的世界很小,只有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何不大胆出去看一看。”

    江词将碗中的酒饮尽,白皙的小脸顿时通红,猛然地站了起来,剧烈咳嗽。

    林池将他喝过的酒碗端了起来,嗅了嗅,云淡风轻地说:“发酵过的米酒,58度。你挺厉害嘛。”

    灌了一瓶冰水。

    江词的眸光里染了醉态,脸又红又烫,眼神迷离。

    两人面对面坐着,他呼出的气带着浓烈的酒香气息,光闻闻,她都要醉了。

    笑了笑,似是嘲笑:“不是说你能喝酒么?这点酒都能喝醉。”

    江词明显大舌头了,结结巴巴地说:“好,好酒,再来点。”

    林池将勺子收了起来。

    喝醉的江词,显得平易近人的多。白白净净的小脸一抹红色,煞是可爱。

    林池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的小脸,随后贱兮兮地说:“江词,你认识这是几嘛?”

    她伸出了三根手指。

    “一二三,这是三。”

    还不算喝的太醉。

    眼神溃散的江词,还能继续指着酒壶上贴着的红纸条,三个黑色毛笔字。

    他说:“女儿红。”

    林池向曾爷爷说了声,就拉着他往客栈的方向走。

    醉酒后的江词为了极力证明自己没醉酒,一边走一边絮叨,期间还向她讲了个女儿红的故事。

    “传说,有一位老婆婆是酿酒能手,她酿的酒远近闻名,其中最擅长的就是女儿红,而女儿红要放满十八年才能喝,老奶奶的年纪越来越大,就没法酿酒,她喝完了十八年前的女儿红,就没有酒喝了,嗝……。”他打了个极其响亮的酒嗝。

    林池说:“我们的时间很长,等你清醒了再把故事说完,现在睡觉。”

    江词故事还没说完,就被林池扔回了客栈,挨着顾一睡,两个一米八的小伙子,挤在同一张床上,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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