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出了张府大门,公主的仪仗慢慢消失在寒冷的冬夜里,青玉接过公主手里已经凉了的金玉牡丹暖手,看着公主靠着马车后壁闭目不言,一脸倦容。

    朝阳想问的话在看见那个血人后就再也张不开口,她甚至不敢去看叶泽清的眼睛,她的内心远不是她外表表现的那般云淡风轻。

    离开地牢后她也并不觉轻松,反而心里更加沉重。

    即便宫门已经落锁,她还是让青玉掉头又再次去了皇宫。

    拿着皇室嫡长公主的令牌,她带着青玉径直去了仁寿宫。

    这次入宫没有惊动皇兄,虽然希望渺茫,但她依然决然地跪在了仁寿宫紧闭的宫门前。

    青玉上前敲门,很快就有轮值的内侍出来,当看见了跪在地上的朝阳长公主,小内侍吓得赶紧就跑去通知了掌事姑姑。

    当过了片刻,掌事姑姑扶桑去太后寝室经过允准后来请朝阳长公主时,却见长公主面色凝重并未起身,反而将身上对襟披风和华服通通脱下,并取下的满头朱翠放在前面的地面上,三千青丝散下,清雅娴静的小脸上是难得的固执和决然。

    她不发一言,也不管冬夜的寒冷砭骨,神色坚定地不肯起身,扶桑也没有办法,只好再去请示太后娘娘。

    当扶桑转身,这个冬天的初雪也在今夜悄悄地飘下,朝阳就在这片零星的雪中静静地等待着生她的母亲。

    半个时辰后,雪下的越发大了,地面与宫墙上都覆盖了一层浅浅的白雪,太后才终于现身。

    她看着跪在地上固执又决然的女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上前从青玉手里接过被脱下的夹棉披风,把冻的有些发抖的女儿包裹住扶起来。

    “你这般不顾死活的为他,到底值不值得呢?他何曾爱护过你,又何曾敬重过皇室天威?”

    面对母亲的质问,朝阳眼尾发红,她反手紧紧抓住了母亲的手臂,一脸恳切地哀求母亲放过叶泽清。

    “母亲,你让皇兄囚禁他一生好不好,他腿也断了,此生再无可能驰骋疆场,我一定不会让他再与皇兄为敌,母亲,我求求你了,不要让皇兄杀他好不好?”

    朝阳此时已经声泪俱下,她浑身颤抖,声音呜咽,却紧张地看着她的母亲,即便不能相濡以沫共白头,即便缘浅情薄成怨偶,她依然希望哪怕隔着万水千山也能看见他是好好活着的。

    太后虽然看着唯一的女儿如此悲戚难过,心里也有些动容,但想到叶泽清如果活着对皇帝依然是巨大的威胁,在情感和理智之间,她还是狠心的推开了女儿。

    “哀家不能拿儿子和江山冒险,叶泽清一日不死,哀家与皇帝就一日夜不能寐。”

    虽然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但是在这个母凭子贵的残酷皇室,女儿的伤心实在没有儿子皇位的稳固重要,她只能无视女儿的祈求,并在心里准备在叶泽清死后就给女儿安排其他的良缘,让女儿早点忘记那个孽障。

    看着母亲最后推开了自己转身离开,扶桑也把仁寿宫的大门紧紧关上,朝阳终于失神地跌坐在地,那件母亲亲手给她披上的披风也落在了雪上。

    当她察觉到自己内心对于那个人的在意时,二人再见却是在即将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

    她不肯放弃这微乎其微的希望,仍在盼望母亲的态度可以有一丝回转,她又乖乖地跪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希望得到母亲的心软原谅。

    青玉抱着惶惶无措的公主,眼泪也扑簌簌地往下掉,她给公主把披风系好,陪着倔强的公主在这个雪夜一起守着仁寿宫。

    主仆二人守在这深宫为叶泽清祈求一线生机,而宫外也有人在今夜这雪夜里为了叶泽清而左右奔波。

    徐少君自从看着叶泽清被张子婴拉到诏狱就一直派人偷偷守着那里,他本打算实在不行就夜里劫狱,正在和兄长商量具体细节就听见了手下来报,说张子婴傍晚坐马车去了诏狱呆了一盏茶的时间又走了,之后又有张子善和朝阳长公主分别前往诏狱,只是长公主没进诏狱而是和张子善去了张府。

    徐少君听到后面就觉得似有些不对劲,忙问手下朝阳去了张府后又去了哪里。

    而当下属说看到仪仗是往宫门方向时,徐少君眼眸闪过一缕异色,若有所思的让挥手让下属退出了营帐。

    “哥,叶将军应该已经不在诏狱了。”

    徐少君猜想长公主去诏狱定是要去看叶将军的,之所以会未进诏狱一定是因为叶将军已经不在那里了,改去张府后又夜闯皇宫很有可能是看见了叶将军的状况不好。

    徐则佑倒没有弟弟那么敏锐,问:“大夏惯例三司会审都要在诏狱,把人提走难不成又想像董石林那次一样绕过前朝?”

    “那也极有可能,叶将军生死涉及平阳大军,我想皇上暂时未下决断也是在思量如何处置。”徐少君神色凝重。

    “只要叶将军活着,平阳侯一定会拼死攻城相救,但马上杀了叶将军的话无异于彻底激怒平阳侯,那么等来的一定会是疯狂的报复。”

    “所以只有控制住叶将军,用他来胁迫叛军步步后退才是上策,但想控制并降伏叶将军却没有那么容易,要一边防备有人劫狱,一边还要最信任的人来看守羁押,此人就只有颇受弘文帝宠信的张子婴了。”

    张氏父子三人,张父几十年来畏手畏脚惯了,即便如今猛地升至副宰也难以改变这份谨小慎微,而他的长子张子善自小就被后宅宠溺成了纨绔子弟,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听话了。

    张子婴却是与他的父亲兄长不同,心机颇深且手段毒辣,叶将军如果不在诏狱那很有可能被他藏匿在张府。

    听完弟弟的话,徐则佑还有些纳闷:“难道张府比诏狱还要防守森严,再多加部署也不过是个大些的家宅,皇帝能放心地把叶将军交到张府?”

    徐少君见兄长疑惑,解释了张府的家宅构造。

    张文远在高宗皇帝初期还是普通的小官吏,张家也没有资格住进朱雀街,现在的张府原来是前朝王府的旧址改建而来,并仗着张太后的荣耀把宅院改成了两组并列式的院落,张氏兄弟二人分东西而居又有一墙间隔,张子婴为次子,位于西院。

    而关键的就是这个西院保留了原旧址的练武场,其中设计精巧,据说还有一处地下兵器库,此事十分隐秘,京城如今也少有人知,多年来没人知道这武器库是真是假,但徐少君判断叶将军如果在张府那么极有可能就被困在这处隐秘地兵器库里。

    徐少君和徐则佑兄弟围着兵器库商讨许久,二人在半夜派出了几个探子潜入了张子婴所在的院落,查探了院子的格局与可能是兵器库的位置,最后又在夜色下返回军营,几人一起绘制了张府西院的地图。

    拿到这张地图,徐少君决定在弘文帝利用叶将军胁迫平阳侯之前先动手为上。

    他按照之前和叶将军商定的计策,先偷偷派出人去通知平阳侯即刻攻城,又将全部南禁军整合在京城南门等待接应平阳军,在平阳军进城前命令南禁军务必挡住北禁军靠近南城门。

    南禁军众将士跟着徐氏兄弟二人多年,经历过因恭亲王引起的帝王打压、副都指挥使孟达的分裂、严苛的连坐保甲制还有如今北禁军的压制,他们如今早已不再是曾经的愚忠之师,心里都憋着一口气,现在全军上下一心只听从徐则佑兄弟调令。

    经过最后的商议,徐则佑负责死守城南门,徐少君则带了三千精锐潜伏在张府周围,让他们解决附近的北禁军暗哨,自己则把西院地图记在心里,亲自带了三十人翻墙潜入张府,在夜色下寻找叶泽清可能在的每一个地方。

    他们的脚步很轻,却很快速的展开行动,随着零零落落的雪和肃萧的风声,他们从前院慢慢进入了张子婴居住的后院。

    夜色中的他们并不知道,在一个时辰前第一批探子进入后院时惊动了张子婴,此时的后院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当徐少君走到后院,看了眼漆黑一片的正房和厢房,抄手游廊也空无一人,但在这份寂静中,徐少君总觉得有一头猛兽在暗处潜伏,正准备随时亮出尖牙扑咬过来。

    面色凝重,徐少君的脚步也放的更加轻了,他让其他人都提高警惕,小心前进。

    当所有人都进入了后院,突然就看到了一阵箭雨呼啸而至,竟然有无数人从正房厢房里冲出来,徐少君赶忙带人回避,快速退后,企图回到前院。

    然而终于退到前院,入目却是练武场上无数的北禁军举着密密麻麻的弓强弩正对着他们。

    此刻万箭齐发,长箭直直对着徐少君这三十人风驰电掣而来,而他们已经避无可避。

    只这转瞬之间,徐少君这边的三十人就倒下大半,前面是密密麻麻举着的弓强弩,后面则是无数已然追上来的北禁军。

    月色寒凉,惨叫声响彻在张府西院,声音惊动了徐少君留在外面的三千精锐,然而当他们冲进来救人时,北禁军的大批人马也从朱雀街的北侧出现,霎那间战斗从张府内延伸到了朱雀街上,响起一片喊杀声与惨叫声。

    三千精锐不可能对抗二十万北禁军,张子婴出现在北禁军中,看到徐少君等人已是强弩之末,便决定带着大批人马径直去往南城门。

    徐少君出现在张府,便预示徐则佑和南禁军必然已经叛变。

    他让人把此事上报到皇宫,自己则亲自去剿灭徐则佑等叛党。

    抓了那么多壮丁充军,终于等到了决战时刻,张子婴眼里燃起一片疯狂,这次一定要把平阳军全部剿灭,让这世上再无人为他叶泽清歌功颂德,让所谓的护国大将军彻底沦为史料上的叛臣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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