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仔·小章鱼回忆到过往。
他微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 眼底眸光在晨曦的映照下焕发出飞扬的神采——但这缕情绪他维持了不过三秒,眼里闪亮的星辰如流星坠落,慢慢暗了下来, 隐约间, 还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可惜之色。
厌不错眼地看着他。
他抿起了唇,绷紧了线条优越下颌,眉峰往下一压, 神色立时显得凝重而肃然起来。
“怎么了?”
厌以为他是想到了有关于裂痕的关键线索。
但他只是垂下眼, 眸光幽幽地盯了厌半响,忽而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藏在领地里的宝藏会便宜了谁。”
“……没了?”
一副严肃模样酝酿半天, 就为了说这个?
望着满脸错愕的厌,小章鱼的喉结滚动了几下。
旋即一脸沉痛地展开双臂,搂住厌按在怀中,用了很大的力气,“没了!那是我打遍各大深海领主和到处搜集多年才攒起来的家底, 就只是睡了一觉, 世界变了, 我的家没了, 家底也找不回来了。”
沉闷的声音就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一样
震得厌嘴角只抽搐。
——小章鱼明显理是把他那句‘没了’理解成宝藏没了。
不过这收集癖是治不好了。
因着这个插曲,小章鱼把此行的目的给忘了。
等俩人回到酒庄后,补觉的厌睡到迷迷糊糊间,搂着他的人忽而弹跳了一下,将他从半睡半醒中惊醒。
脸枕在一个微微凹陷弧度里的厌半睁着眼,入目的是滑动的喉结,视线稍稍往上,是紧绷的下颌线。
“做噩梦了?”
厌一开口, 他就察觉到对方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拧了下眉,正要抬头,对方忽地收拢手臂,宽厚的大掌在他后背上轻轻地拍着,悠悠的叹息声从头顶传来,“嗯,你继续睡,我不吵你。”
厌困得厉害,也没多想。
只含糊地‘嗯’了一声,便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独留白白错失机会的小章鱼瞪眼望着天花板懊恼。
。
接下来的时间里,小章鱼都没找到机会把自家老婆拐出去。
厌很忙。
他划分出一座中心空城,把东省其余城市里盘踞出来的陆地异兽赶去中心空城——因为陆地异种体型庞大,破坏力强,他需要先把所有城市里的幸存者都找出来。
光找幸存者这一个工程,就耗费了他近两个月的时间。
视察了湘南省和西省的两位元帅带着合同来到东省时,厌都没空去接待他们。
所以招待他们的还是小章鱼。
先前小章鱼前脚揍了百里元帅,后脚就跑了,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百里元帅硬生生被气得病了好几天。
这次‘父子俩’见面,百里元帅等着‘儿子’来认错。
‘儿子’小章鱼就跟没他这个人似的,除了必须出面的场合,其余时间他根本就不往百里元帅面前凑——百里元帅人前绷着脸说‘老子没这个逆子’,私下里却装起了病。
但这招对小章鱼没用。
他该干嘛干嘛,坚决不踏进百里元帅的房间。
百里岑看不过去,亲自上门来请,他拧着眉说:“找我做什么?基地里没医生吗?”
“哥,那是咱爸。”百里岑无奈地说。
小章鱼不屑,“他都不认我这个儿子,我又不是贱得慌,非得舔着脸凑上去找不痛快。”
百里岑叹了口气。
之前在京都的书房与父亲深聊过后,父亲的态度明显有了松弛。
可这一点缓和,都叫范元帅给搅合了。
要是哥先前能放软姿态,这事儿说不得也就过去了。
可他哥偏不,那脾气暴躁起来,连父亲都打!
想到这儿,他揉着额角说道:“爸的病是装的。”
“装的?”小章鱼拔高嗓门,“他——”
“你小声点!”百里岑上前捂住他的嘴,没好气道:“你这还看不出来?他想跟你缓和关系,但你这个做儿子的之前把他一个当老子给打了,他就是再没脾气,也拉不下那个脸,更何况他性格本来就固执。”
小章鱼听完愣住了。
百里老头这人在百里岚的记忆里,就是个专横独断的老古板,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在他的世界里,不存在晚辈挑衅长辈的权威——当初他反抗的时候,就做好了跟百里家断绝关系的准备。
他又不是真的百里岚。
可不乐意老婆跟自己在一起,还得去看一个老头的脸色。
“你确定?”小章鱼狐疑地看着百里岑。
“我确定。”百里岑拉着他往楼上走。
接待两位元帅的是之前的酒吧。
地理位置靠近湘南省,厌清理出来后,把这里建设成了临时基地——酒吧的楼上本来是包厢,被改成了房间,百里元帅就住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里。
百里岑敲响房门时,开门的是沈添樵。
他代范元帅来慰问‘生病’的百里元帅,看到百里岑身后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百里岚’,他识趣地点头告辞,把空间留给父子三。
只是随着房门被带上,他脸上笑意一淡。
之前他以为王子与百里岚在一起,图的不过是百里岚身后的家族背景。
可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王子接连解决西省和湘南省的困境,手中掌握的筹码越来越多,根本就不需要百里家的支持——两位元帅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沈添樵回到房间,一手按住强劲有力的胸膛,一手撑着门板,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后,他怅然地深吸了口气,“罢了。”
论背景实力,他既比不了百里岚,也打不过王子。
论手段,所有的阴谋诡计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王子是他注定求而不得的人。
可真到了想放弃的一刻,心却在陡然间空了,就好像冥冥之中,他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小章鱼可不知道沈添樵的惆怅。
他一走进房间,百里岑就退了出去。
他扭头看了下被带上的房门,挑眉拉来椅子往床边一坐,打量着背过身像是不愿看到自己的老头。
房间突然就陷入了一股奇怪的寂静。
最后还是小章鱼先打破沉默,但说出来的话却把百里元帅气得一骨碌坐起身来,指着房门怒道:“你给老子滚!”
“好勒!我这就滚!”
小章鱼二话没说,起身就出了房间。
因为他说的是——我不是你儿子。
他是看着老头头上的白发,突然想起了百里岚临死前跟他说的话。
——如果有机会,帮我给我爸带句话,就说我后悔了,不该因为我妈的事记恨他这么多年,其实从我被他抓进部队后,我就懂了他的身不由己……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你帮我告诉他,我是去找我妈了,让他不必伤心……不过他应该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
最后一句话,小章鱼当初听的时候没什么感觉。
当了近半年的人后,他突然领悟到百里岚说出这句话时还是带了点怨气,不,应该说是纠结。
既怕父亲因为自己的离世难过,又希望父亲会难过。
就跟刷完牙准备睡觉的小孩突然得到了一颗糖,想吃又不敢吃时的那种矛盾心理。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守在门口怕俩人打起来的百里岑刚给自己点了根烟,身后的门就拉开了。
小章鱼瞥了他一眼。
抬手取走他夹在两指间的烟,转身往门口盆栽的泥土里一按,“他让我滚的。”
百里岑怀疑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又刺激他了?”
“我说的是实话,他不喜欢听我有什么办法?”小章鱼耸了耸肩,“我看他气的不轻,避免他迁怒到你身上,你短时间内还是别进去,让他自己冷静一会儿。”
闻言,百里岑叹了口气,“他都主动给你台阶下了,你的态度就不能软一点?”
“他又不是我老婆,我惯他做什么?”
小章鱼说得理直气壮。
末了见百里岑还想说点什么,他不耐地摆了摆手,“我跟他八字不合,态度放得再软也谈不拢,下次不是真生病,你别来找我。”
说完他大步下了楼。
百里岑却皱眉盯着他潇洒的背影。
他记得他哥以前虽然总是喜欢跟父亲对着干,但他哥是典型的嘴硬心软,狠话放得再多,但眼神里暗藏着温情——可刚才的哥,神色间是满是不在乎,提起父亲,就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这让他想到了上次哥对父亲动手后,双眼里充斥的冷漠。
百里岑垂下眼皮,半响都深思不出个所以然来。
便暂时按下了心头的疑惑,转身推开门进了房间。
百里元帅被气得不轻,这会儿正靠坐在床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父亲,您说您这是何必?”
百里岑端着一杯热茶递过去,顺势坐在床沿边,抬手给老头顺气。
老头接过杯子却没喝,而是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
百里元帅病了。
这次是真病了。
赶巧厌在这个档口赶了回来,听说了此事,他连口水都没喝,匆匆冲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来到了百里元帅的房门口。
房门敞开着,有医生在给他打点滴。
而范元帅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跟他说话。
百里岑和小章鱼都在屋里的沙发上坐着。
他叩了下门,抬步走进去,出于人文关怀,先问了下百里元帅的情况。
两位元帅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厌这个从异世界来的人鱼。
黑色的作战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一具‘弱不禁风’的身段,然方才走过来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令人心颤的气势,继而让人忽视他那张精致到难分雌雄的面容。
“只是血压有点高,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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