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连玉这么一打岔, 原先有些冲动的沈添樵倒是冷静了下来。
这么多人堵在基地门口,并不是跟王子叙旧的好时机。
一行人进了基地。
连玉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沈添樵。
入座时,沈添樵想坐在厌的旁边, 连玉顶着一双泛红的眼眶, 一屁股挤坐在俩人的中间。
旁人投来注视的目光时,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憨厚地说:“除了三哥,我最崇拜的人就是老大,以前是没这个机会,现在有机会,我想离老大近一点,老大,你不介意吧?”
其他人还没作出什么反应, 沈添樵一身的寒毛却造起了反。
赵亦有些看不过眼。
他想帮帮老大, 但一张嘴却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 倒是坐在他身边的蒋文凡起身直接走了过去, 笑嘻嘻地弯着腰,用胳膊勒着连玉的脖子,“臭小子, 光想着老大,也不知道跟哥儿几个打声招呼, 是瞧不起哥儿几个?”
说话间, 他拖着被扼住咽喉的连玉去了旁边一桌。
临了还给几个兄弟投去了眼神。
他们这五个在海上漂流的这段时间里, 培养出了只一个眼神,就能领会的默契。
赵亦四人接收到讯息,纷纷找了借口挪到隔壁桌,把‘搅屎棍’连玉团团给围了起来。
“……”连玉朝他的兄弟们投来求助的目光, 这些人就下意识去看厌。
厌顿了一下,正要开口,眼明心亮的张叔突然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让您见笑了……”
沈添樵自然地挪换到连玉方才坐过的位置,隐晦地瞥了眼身边的人,“不过大家平时都不是这样的,主要是这次差点回不来,心还没落定,又在您的基地偶遇了大伙,他们几个就稍微有些放纵。”
这番话看着是说给张叔听。
实则是在跟厌解释,也在暗示几个人要注意分寸。
“我也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
心神领会的蒋文凡扭头指着剩下的人:“不说这个,既然遇到了,今个儿不喝个痛快,大伙都别走啊。”
厌瞄了眼被夺走主权的连玉,在心里摇了下头,“都去吧,回头你们三哥那,我来说。”
张叔也适当地开口道:“大家别拘着,想吃什么菜跟厨房吩咐一声就行了。”
说着,站起了身来,“我还有点事要忙,阿厌啊,你就当自己家,敞开肚皮吃啊。”
“知道了叔。”厌目送走了张叔,肚子也饿了。
不多时,有人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鸳鸯火锅,放在收拾好的餐桌上。
沈添樵几人刚吃饱喝足,这会儿就是凑个热闹;而厌这一行人收拾营地忙碌了一下午,嗅着汤底散发出来的麻辣鲜香,还真有些饿了。
他等菜上来后,就拿起筷子给自己烫了块羊肉。
沈添樵一直注意着身边的王子。
发现比当初在海岛上,真的多了不少的人情味儿,眸光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又看着王子下锅的几个菜,便也跟着拿起筷子烫了块冻豆腐,放在厌的碗碟中,试探性地问道:“王子,三弟呢?怎么没跟你一块?”
厌看着碗碟里烫好的冻豆腐,疑惑地扭过头,注视着被晚霞映红半张脸的人——先前在基地门口,他就敏锐地察觉到沈添樵看他的眼神多了点什么东西,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情爱一窍不通的人。
可正是察觉到了,他才不明白对方的喜欢来自哪里?
说句不好听的,原主给沈添樵当了一辈子的备胎,都没换来沈添樵一丝动心。
这不是说原主的行为就是对的,毕竟沈添樵用行动拒绝了原主——可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莫名其妙,原主对沈添樵百般好,沈添樵都没动过心,怎么换作了他,不管不顾,最后还把人丢在了海岛上,人却动心了?
抖?
还是说,沈添樵就喜欢对他爱答不理类型的?
厌收回目光,瞥了眼被赵亦五兄弟轮流灌酒的连玉,夹起一片青菜放进辣锅里,道:“在后边处理点事,马上就过来了。”
“这样啊……”
他眸光暗了一下,仿佛不经意道:“我昨天去营地找你和三弟,百里少校跟你说过吗?”
厌不耐地拧了下眉。
穿了这个多世,他还是不喜欢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便直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直白的话堵得沈添樵一时说不出来。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哑然失笑了一声,道:“是我不对,我道歉,不过,我听百里少校说,你跟我三弟在一起了,他……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说到‘身份’两个字,他声音压得比较低。
可落在厌的耳朵里,对方是在暗示自己非人类的身份,是以他放下筷子,眯眼盯着沈添樵,“你是在威胁我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沈添樵愣住了。
“那你问这句话的目的,是想表达什么?”
想表达什么?
他就想知道百里岑当日叫的那句‘嫂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只是迎着王子泛着冷意的眸光,他沉默良久,才郑重道:“你救过我和我兄弟们的命,就凭这层关系,我沈添樵再不是东西,也不会忘恩负义!”
厌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收回目光,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搁在你身上适用,搁在我身上同样也适用,所以我不信你,不过,我也不怕你把我的身份暴露出去,有百里岚在,他会护着我的。”
这句话就等于默认了他与百里岚的关系。
也承认了百里岚知道他的身份。
沈添樵握着筷子的手一紧。
当初在海岛上,有只充满占有欲的小章鱼整天霸占王子也就罢了。
回到陆地初听王子也在这里,那会儿的心情他难以用言辞来形容,只觉得是俩人缘分使然,却不想又跑出来个三弟截胡!
他抿紧唇,余光瞟到对方拨开了他烫的嫩豆腐,心中戾气陡升,“百里岚也是人!还是军事世家出生,这样的人骨子里都以家族为重,你怎么就确定他会没有私心地护着你?”
“有私心不是人之常情?”
厌不在意地说:“我图他的家世能护我周全,他图我的身份带来的利益,这叫等价交换,毕竟利益交换才是最坚固且永恒的关系。”
坐在他斜对面盯梢的秦偲瞄着沈添樵漆黑的脸,差点没憋出笑出声来。
他借着喝水的空荡,用装着饮料的杯子挡住翘起的唇角——要不是他知道厌先生打算跟总统先生合作,他都差点被厌先生的这番话给骗过去了。
想起少校临走时的嘱咐,他觉得少校就多余担心。
就凭厌先生这睁眼说瞎话的能耐,谁骗谁还真不好说。
“我也可以。”
一片漫长的寂静后,沈添樵突然说。
厌辣出一脑门的汗,闻言疑惑地问:“可以什么?”
沈添樵放下筷子,从口袋摸出一根叼在嘴里。
按下打火机,准备点上,蓦地想到什么,又熄灭了打火机,揣进了裤兜。
他其实有很重的烟瘾,但流落到海岛时,除了身上的衣服,他所有东西都没了,更别说点根烟解瘾——却是不想,这么一折腾,戒了很多年也没戒成功的烟瘾,竟然就这么戒了。
只是一心烦就想抽烟的习惯是多年养成的,一时也改不了。
这会儿他特别想抽一口,让尼古丁镇压住心中的烦闷。
考虑到身边的王子,他取下嘴巴上叼着的烟,交叠起双腿往椅背上一靠,用修长的两指夹着的香烟翻玩了起来,不徐不缓地说:“虽然我家世不如百里岚,但我能力比他强,你要是愿意跟我,我也可以护着你。”
这回轮到厌愣住了。
秦偲重重地放下杯子,警告道:“沈先生,厌先生是我们少校的哥哥的未婚夫,我们少校的哥哥还是沈先生你的兄弟,你这么做,对得起我们少校和他哥哥的信任吗?”
“你们少校真的信任过我吗?”
沈添樵应声抬眸,一双犀利的目光忽然扫向秦偲,好似利剑一般直指人心,“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少校把我沈添樵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门清?”
“那我们少校的哥哥呢?”秦偲不惧地对着他的眼说。
“三弟是什么人,你作为百里少校的副官,不比我清楚?”
俩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一股无形的硝烟在餐桌上漫开。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慵懒的嗓音从沈添樵身后响起——
“哦?我是什么人?”
满头大汗的百里岚双手插兜,犹如闲庭阔步一般踱步而来。
跟在他后面的连卓那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在这个关头,他脸色也很不好看。
他在广场上环视了一圈,才从人堆里搜寻到喝得面红耳赤的弟弟,当即眉头一皱,连气都顾不上喘,抬脚对着连玉的屁股踹了上去——
“狗东西,让你照顾三嫂,你倒好,光顾着自己喝了!”
这边的小章鱼冷着脸坐在秦偲让开的位置上,长臂一展,就搭在了厌的肩膀上。
他狭长的眼眸漫不经心地瞟了沈添樵一眼,随即散漫地垂下眼皮,抽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捧起自家老婆的脸,去擦自家老婆脑门和鼻尖上的汗,轻声道:“乖,闭眼,给你擦下汗。”
厌顿了一下,乖巧地闭上眼凑过去。
见状的小章鱼唇角一勾,眼皮都没抬一下地对斜对面的人说:“沈添樵,我叫你一声老大,不是让你来挖我墙角的,你要知道兄弟夫不可抚,不然——”
他猛地掀开眼皮,投向沈添樵。
阴沉的眸光里带着毫不遮掩的凶狠之色:“就是总统先生来了,老子也要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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