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凡和钟远从沈添樵入海后, 就一直在海边蹲守。
但老大们一去就是一天一夜。
眼看今天东升的太阳爬上了正当空,一望无际的海面依旧不见老大和鱼泡的影子,三人的心愈发地焦灼。
大海不比陆地。
他们便是想支援都无处下手。
钟远为了眺望得更远一些, 甚至爬上了怪异嶙峋的礁石,一站就是一上午。
杨航年纪比他二人还要小两岁。
但他性格却是最务实的一个。
他心里也担心老大们。
只不过他更理智一点, 知道无用的担心并不能给老大们带去帮助, 所以选择晒盐来排挤心中的情绪。
流落荒岛的这段日子,他跟钟远因为没有异能,又识水性, 大部分时间都守在营地晒盐、过滤淡水和把人鱼每晚吃剩下的鱼制作成咸鱼。
这些工序他已经熟练了。
做起来也顺手。
只是从老大走后, 他总有些心绪不宁。
导致他往常半天就能干完的活,从昨天到今天都还没做完, 总忍不住往海上瞄一眼。
但每次带着希望扭头,却总是失望而回,这个时候,他就格外渴望自己能觉醒异能,就算不是像熊子和亦哥那样的攻击性异能,觉醒个防御系的也行啊。
这样的话他就不用留在这里焦虑地等待,而是能跟老大一块并肩作战了。
太阳越来越晒。
他瞅了下天色,走到篝火边开始做饭。
昨晚人鱼罕见的没出现,他跟凡子和阿远讨论过这事。
阿远觉得可能是老大不在,人鱼嫌弃他们三厨艺拿不出手,就没出来。
凡子也认同这个观点。
他倒是有点不一样的想法,人鱼视他们为仆人, 又把老大当成了私厨,他觉得人鱼也许不一定舍得老大出事?
就是抱着这么一点微弱的念想,他才比那俩人更为冷静一些。
杨航架起火堆, 习惯地扭头往海面瞟去一眼。
只是视线还没放远,一声‘噗通’从礁石滩那边响起,他噌地一下站起来,连手里的干树枝都没来得及放,拔腿就往海边狂奔。
奔跑中,凡子激动地喊道:“阿航,阿远,你们快看,那是不是老大的鱼泡?”
这边的厌看到了岛屿,就停下了游行。
他收回赤蝶,游到鱼泡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鱼泡上敲了一下,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见,直接说:“找了你们一天一夜,又困又累,我要回去睡觉了,岛屿就在前面,你们自己想办法回去。”
鱼泡里的沈添樵抬起手掌,刚趴上鱼泡,顶着一头红发的人鱼嗖地一下就沉入了水中。
“老大!”
赵亦拉住想控制鱼泡沉入海中追过去的沈添樵,低声道:“凡子他们三还在我们,有什么话等晚上王子上岸了再说,还有……”
他目光落在自家老大憔悴了起码二十岁的脸上,“你确定你要用这副模样去找王子?”
沈添樵一愣。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的胡子一向涨势凶猛,不过半个月,已经遍布了整个下巴。
摸起来还有黏腻的呕吐物。
“……你说的对。”沈添樵控制鱼泡迫不及待地往岛屿方向而去。
回到海底山洞的厌先去看了下小章鱼。
他走进小章鱼的‘家’,却发现里面除了自由游弋的发光鱼,不见小章鱼半点踪迹。
他拧眉打量四周。
小章鱼行动力非常强,除了地面生长的海草没有清理,山洞布置得是有模有样,平时他从海岛上下来,总能看到小章鱼忙碌的身影,偶尔对方忙里偷闲,还会提前冲出来迎接自己。
可这次既没有出来迎接自己,海底山洞也不见那道有些滑稽却认真的背影。
去哪了?
厌有些奇怪,放出神识正要寻找,四周的水流突然震荡了起来。
他微微一怔,流动的水流中蓦地袭来一根碧绿的触肢,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腰上。
这根触肢不像平时那样只是轻轻地缠绕着,而是带着强劲的力道,将他往里面一拖——惯性让他上半身往后一仰,身体便猝不及防地被拖到了一片繁茂的海草上。
一身翠绿的小章鱼扑了过来。
将他压倒在海草上,一根腕手捆住他的双手手腕举在头顶,三根足肢紧紧缠住他的鱼尾,整个章鱼的身躯坐在他胸口,睁着一双大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眨了下眼,这是几个意思?
小章鱼捆在厌身上的触肢吸盘贴在鱼鳞和皮肤上,瞬间就尝到了对方释放出来的疑惑与不解。
气恼的它瞬间冷静了下来,抬起空余的触肢问他去了哪,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但它空余的触肢挥舞了半天,对方传递的信息还是困惑不明。
它又蔫了。
挥舞的手腕和捆缚厌双手与鱼尾的触肢软了下来,整个脑袋蔫哒哒地贴在他胸口。
平缓的心跳铿锵有力,从对方的胸腔里一下又一下冲击着它敏感又发达的神经,它茫然地闭上眼,有气无力地想,怎么样才能跟两脚兽那样让老婆理解自己的意思?
但厌是真的没懂吗?
不,他懂了。
从小章鱼掏出戒指那一刻,他就大概能猜出小章鱼这些以前看不懂的行为。
但是……
看小章鱼从盛怒到触手乱飞地想交流,最后以为他看不懂而发蔫,很有趣不是!
厌懒得挪地方,借地闭上眼,就这么睡了过去。
。
陆地,京都。
天骄保全保安服务公司的会议室,公司骨干齐聚一堂,商议如何寻找失联老大沈添樵的事。
自从老大沈添樵带五个兄弟接了一单神秘的订单后,就失去了联系。
头两个月二把手江淮之还能稳住,毕竟老大临走前跟他透露过这单生意不一般。
可随着第三个月雾霾因一场暴雨而消失,各大城市出现裂缝和怪兽,海边也频频爆发海兽袭击人的事件后,江淮之就坐不住了。
但他并不知道老大这次行程的航线。
就派了两队人想出海寻找,谁知船刚一开出港口,就遭到了袭击,伤亡了几个兄弟才止住出海寻人的念头,但是——
“二哥,我查出来了。”
说这话的是公司的技术人员马洋,他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打开投影机,放出一张渔村图片,“这是靠近南海地区的一个偏远渔村。”
说着,他又点开一个视频,投放在光幕上。
随之音响里传来杂乱的声音,操着听不懂口音的人惊叹连连,而光幕上也出现了一个晃动的画面——众人紧盯着光幕,就见一个头顶及腰红发的人捆缚在渔网里。
叫他们震惊的是,渔网里难辨雌雄的……少年有一条长达近两米的鱼尾。
会议室里的人齐齐倒吸了口气。
他们想看得更清楚些,镜头上忽地出现了一只大手,挡住了录制视频的摄像头,用难懂的口音说了句什么,随后视频就结束了。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好半响后,才有人问道。
江淮之看向马洋。
坐在江淮之旁边的三把手百里岚本来漫不经心地靠在老板椅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看过后他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旋即指尖一定,狭长的眼眸也投向了马洋。
马洋淡定地又推了下镜框,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个视频曾经出现在某个短视频平台上,时间是二月七号,但看过视频的网民都怀疑是假的,所以没溅起什么水花,而且视频也很快就下架了。”
“你有话就直说。”
江淮之烦躁地拉开领带,眉头紧蹙,“这跟老大有什么关系?”
马洋叹了口气,放出一张邮轮的照片和二月十五号渔村辖区的zf发布与外资签署投资开发建设旅游景点的新闻和投资人握手的照片,而照片上的投资人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右边的邮轮是老大上的那艘邮轮,邮轮没什么问题,是航海公司的,但租用邮轮的人,却是投资渔村的丹尼尔·雷欧。”
说完,光幕又出现两张照片。
左边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棕发中年男人,与投资人一模一样,右边却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
“现在大部分地区的网络基站信号塔都被怪兽摧毁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从之前的蛛丝马迹中查到丹尼尔·雷欧这个人的身份,却发现这人就是个在校大学生。
而左边那个,是真正丹尼尔·雷欧的教授艾布特·保罗,国外知名的海洋生物研究教授。”
马洋的话把大伙给绕晕了。
还是百里岚突然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个教授冒用了学生的身份,跑到咱们国家来投资渔村?”
“投资只是借口,艾布特·保罗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远洋海洋生物研究基地的专家,这个基地专门研究海洋里的生物,渔村七号发现美人鱼,十五号就有外资来投资渔村,说不是奔着美人鱼来的,谁相信?”
话说透了,江淮之也就明白了。
“那你还查出什么了?”江淮之问。
“暂时就这些了。”马洋合上笔记本,说道,“但这些也足够了,咱们起码确定了老大的航线,可以租用直升机沿着航线寻找。”
江淮之却沉默了。
世界大变,除了陆地大海不安全,空中也不安全。
他沉思良久,看向旁边噙着唇角的百里岚,突然问道:“老三,你怎么看?”
老三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插兜走出会议室。
临到会议室门口,他头也不回地说:“外面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你想去就自己去,但让公司的兄弟们冒着生命之险去找还不一定活着的老大,我不同意。”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
夜晚降临的时候,厌从海里冒出头,抱着蔫哒哒的小章鱼朝岛屿游去。
还没靠近,海风就裹挟着菜香味钻进他的鼻息,他肚子立时就打了个鼓。
无精打采的小章鱼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从他怀里跳下海,哧溜一下就不见了踪迹。
他挑了下眉,游到岛屿附近,就见一行人热火朝天地对着简陋的灶台炒着菜,隐隐间,他嗅到了兔子肉的香味,还夹裹着阵阵鸡汤的鲜香。
这让吃了半个月鱼的厌口中疯狂分泌口水。
他化出双腿,这次不用赤蝶载着他上岸,而是抬着两脚,忍着双脚踩在沙粒上传来针刺一般的不适,爬上岸,刚站起来,一道人影冲了过来。
“王子,你受伤了?”
来人将他扶起来,充满关切意味的嗓音传进他的耳畔。
他一扭头,就看到月光映照出一张轮廓线条冷硬却收拾得及其干净的脸,微怔了一下,便不在意地推开沈添樵,“我在学习走路。”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暗自纳闷。
今天什么日子?
晚餐弄得这么丰盛就算了,沈添樵还把自己收拾得这么洁净?
难道是庆祝大难不死?
沈添樵也不在意,他收回手并肩站在厌的身侧。
健硕的身躯直接高了厌半个脑袋,只要微微垂眼,就能看到湿漉漉的红发紧贴在对方无暇如玉的侧脸上。
他垂在伸手的手指动了动,想帮对方把黏在脸颊上的红发撩开。
但他也深知这种行为有些突兀,便忍下了冲动,攥紧拳头挪开眼,望向篝火,找了个话题,说道:“王子,你之前说要找回家的路,你找到了吗?”
厌还以为他是在试探自己,顿了一下,扭头看着他,说道:“找了怎么样,没找到又怎么样?”
沈添樵下意识扭头对上厌的眼。
宛如红宝石一般的瞳色在月光下泛着绮丽且神秘的光泽,令人无法窥探其中情绪,又让人忍不住沉醉探索——他定定地望进那双眼瞳里,强装冷静的眸光一点点放软。
拖了条大鱼来投喂老婆的小章鱼刚一浮出水面,就看到一只两脚兽站在它老婆面前,浑身透着一股求偶的信息素。
小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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