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一场大雨的海面恢复了平缓的水势。
一轮明月倒映于水中。
这又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
几只海鸟从平滑如水镜的海面飞过, 带起一阵腥咸的海风,吹过沈添樵恢复了血色的脸。
他昏迷了一天, 刚醒来不久。
此刻正与赵亦坐在篝火前做饭。
支起的木架子上吊着个铝锅, 铝锅里煮着一锅蛇羹。
鲜香的肉味从蒸腾的白烟飘进赵亦的鼻子里,他一言不发地坐在用石块垒了个临时小灶口,不时用燎满水泡的手臂往灶口里塞木柴, 而灶台的锅里正蒸煮着海水浸泡过的大米。
火光映出沈添樵右侧脸颊上一道结痂的血痕。
也照出不远处用树木为架子,树叶为顶搭建的粗糙‘帐篷’。
其余四个正在礁石滩那边围着乌熊玩火。
嬉笑打闹的声音随风传到这边,赵亦充耳不闻,只瞥了眼快好了的蛇汤, 沉默了一下,道:“老大,熊子身上的那个火……”
“应该是异能。”
沈添樵揭开锅盖,洒了点盐进去,才又问道:“还记得之前的雾霾吗?”
赵亦一愣, “这跟雾霾有什么关联?”
“我觉得咱们这个世界在发生什么未知的变化。”沈添樵坐回篝火旁。
他们接受雇佣上船的时候, 雾霾刚在各大城市爆发。
邮轮在海上行驶了三个月, 也不见雾霾有所减缓,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被这种灰色物质笼罩, 就显得格外吊诡。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雾霾,邮轮也不会在海上行驶了那么久还没抵达目的地,他们也不会因此遭遇风暴而差点溺水而亡, 最后沦落到这座荒岛上。
明月下的大海水平如镜。
沈添樵透过这无风无浪的海平面, 仿佛看到了海底潜藏的暗涌——就像沉船后, 他们接连遇到的一串诡异事件。
“咱们都是从部队退役下来的,如果世界上之前就出现过异能者,咱们不会闻不到风声。”沈添樵虽然退下来了, 但关系网还在。
赵亦明显也想到了什么,神色骤然变得认真了起来,“你是说你和熊子的异能跟雾霾有关?”
“不止。”
沈添樵眺望着远海,沉声说:“晨间袭击我的章鱼,还有白天遇到的猴群和锅里的这条蛇。”
赵亦显然有些不太敢相信,“那人鱼怎么解释?”
人鱼……
沈添樵突然意识到从自己醒来后,就好像没看到过那条人鱼,正要收回目光询问,平静的海面上忽地荡起一圈涟漪。
他时刻处在戒备状态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身体也本能做出了防御之态。
赵亦见状,连忙站了起来,跟着他目光望了过去。
然在下一瞬,他就愣住了。
就见明月倾洒的光辉下,漂起一个人首鱼尾的人影。
那人t恤裹身,披散着一头及腰的红发,绮丽的红色鱼尾立在海面上,在俩人不可思议的肉眼下,幻化成一双笔直的长腿。
银色清辉将他纤细身姿勾勒成一道剪影。
就好像传说中蛊惑人心的海妖,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唯一有些不完美的地方,就是他的怀中好像缠着个什么东西,让曲线毕露的剪影显得有些不太协调。
俩人都傻眼了。
目瞪口呆地望着连脚都没动,就已经到了近前的人,然后眼珠子地看着对方盘膝而坐。
“好香,正好饿了。”
仿若天籁的嗓音穿到沈添樵的耳畔。
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抬眼瞄到对方怀中那条熟悉的小章鱼,警惕的眸光一变,垂在身侧的手掌骤然握紧。
“锅里炖的是什么?”
赵亦敏锐察觉到老大身上若有似无的杀气,连忙走过来捅了他一下,低声道:“先克制一下。”
然后笑着对厌说:“是蛇羹,炖的火候差不多了,王子要喝吗?”
厌扒拉开缠在他怀里的小章鱼,摸了摸干瘪的肚子。
他是船沉的当天早晨穿来的。
当时就关在玻璃水箱里,有专门的饲养员给他投喂深海活鱼。
穿越几世的锦衣玉食已经养叼了他的胃。
但原主闷在水箱里抑郁了三个月,光靠水箱里的水过活,他来的时候,是真饿急了,拧掉鱼头,也不是不能吃,就当吃生鱼片了。
但那是没得选择。
现在有选择,他矜持地点了下头,“不过这么点蛇羹不够我吃,小章鱼,你去抓几条鱼来给我炖汤。”
说着,他拎起腕手不安分地搭上他腰的小章鱼,随手往海里一抛。
小章鱼:“……”
——老婆这动不动就丢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单方面觉得睡了一觉就是它对象的小章鱼人性化地叹了口气。
不过想到老婆饿了,还是投喂老婆要紧。
岸边沙滩上的沈添樵哪还顾得上小章鱼。
他和赵亦眼巴巴地看着人鱼把一锅他们的晚餐吨吨几口给干没了。
嗅着空气中还没散去的香味,俩人齐齐咽了口唾沫,又心疼地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这条人鱼也太能吃了!
一点残羹都没给他们留。
终于有点热汤下肚的厌放下碗,“这条蛇是早上你们遇到的那条蛇?”
“啊,对!”
沈添樵从后悔中回过神来,早知道人鱼这么能吃,他还讲究什么口感,熟了就先嗦两碗,把自己喂饱不好吗?
他收拾了碗和铝锅,交给赵亦去清洗。
然后坐在厌的对面,忽地回过味儿来,人鱼怎么知道他们遇到蛇的事?
他拿起一根棍子侍弄着篝火,试探道:“王子你知道我们遇险的事?”
“看到了。”厌不在意地说。
“原来是这样。”沈添樵面色平静如水,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看?
怎么看的?
他记得遇险的时候,周边可不见人鱼的身影。
“对了。”
他有些忌惮人鱼的那双眼,怕被蛊惑,便低着头,假装拨弄火堆,再不经意地问道,“我昏迷醒来后,不见王子你在,是去找回家的路了吗?”
厌看了他一下,“你猜?”
“……”沈添樵噎了一下,“我猜应该是的。”
“你猜错了。”厌眼含兴味地看着隐忍的人,说道,“我回海底睡觉去了。”
沈添樵无话可说。
恰好在海边洗锅的赵亦惊呼了一声,他连忙借口跑了过去,就看到小章鱼用触手拖着一条两米长的金枪鱼爬上岸。
在礁石滩那边玩火的四人听到呼声也赶了回来。
他们还以为这边出现了危险,可看到坐在篝火边的厌时,蒋文凡这三个神色滞了一瞬,又匆匆朝海边的沈添樵俩人跑去,觉醒了火系异能的乌熊却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站在厌的身后,抬起手掌。
掌心凭空燃起一簇苹果那么大的火焰,而他一双虎目则不怀好意地盯着厌一头及腰的红发,目光一闪,手掌一挥,掌心上的火焰就直接朝着厌的长发飞去。
火焰即将燃到他发丝的瞬间,一个似网球拍的东西拔地而起,接住了火焰。
然后球拍无人却自动地挑起火焰,火焰在网球拍上温顺似球,还弹跳了几下,在乌熊瞪大的瞳孔中,忽地朝他胸口拍了过去——火苗一触即他胸口的布料,瞬间就燃烧了起来。
乌熊想都没想,一双长腿就跟生风了一般,疾驰地冲到海边往水里一扑。
正在处理金枪鱼的五人压根儿就没听到这点声响。
他们围着两米长的金枪鱼,商议着该怎么做才好吃。
还是沈添樵切了块鱼肉回来准备下锅炖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凡子,熊子呢?”他冲海边的人喊道。
缩在海水里怀疑人生的乌熊冒出头来,哼唧了一声,“我在这里。”
“……”沈添樵下意识去看人鱼。
这也不怪他,都养成习惯了。
厌抱着冰凉又q弹的小章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小章鱼触手上的吸盘,头也不抬地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们人类常说事不过三,我给了他三次机会,下次再敢冒犯我,我就把他的头给拧下来喂我的小章鱼。”
瘫在他怀里的小章鱼一听来了精神。
它忽地伸长一根足肢往海中一卷,躲在海里的乌熊就被卷了上来。
又一根触肢尖端抵在乌熊的头顶,仿佛只要厌一句话,触肢的尖端就能戳下去。
头上还有个洞的沈添樵丝毫不怀疑这只章鱼的触手戳不穿。
他赶忙放下手里的鱼块,忍下心中的憋屈,瞪了眼熊子,道:“下次他要是再敢对您不敬,不用您开口,我亲自动手。”
厌不置可否地挑下眉。
他其实挺喜欢乌熊这种挑战精神,但既然立了高贵冷艳的王子人设,总这么被挑衅就显得他没什么格调,便轻飘飘地说,“记住了,你们只是我的仆人。”
说完,他拍了拍小章鱼的触肢。
小章鱼‘恋恋不舍’地抽回触肢。
老婆好像不太喜欢它的形态,似乎更钟意两脚兽的形态?
其实它这个种族也可以模拟两脚兽的形态,但需要媒介——只要它把这只两脚兽的脑子吃了,它就可以吸收脑子里的记忆,模拟成两脚兽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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