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赶紧重新包上包袱,把东西带回了东厂。

    回去之后,只见郑熙已经吃完了馄饨,半倚在一张躺椅上,眼睛半闭半睁。

    他听见动静,也不动,只问:

    “回来了?”

    小喜连忙答应:

    “回来了,太后娘娘还给了一包东西让拿回来。”

    “知道了,你放我屋里就行。”

    小喜把东西放进屋里,松了手。

    他伺候了郑熙三年,这段时间以来,郑熙对他一直还算关照,多少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不过督公要是知道了他不小心了解到的密事……

    小喜又打了个寒颤,生怕他要猜疑自己看过包裹里的东西,赶紧出去了。

    郑熙稍稍补了一点觉,其实也睡不踏实,脑子里总要止不住想起东平王。

    东平王实在是时局之中最大的变数。

    皇帝、太后,还有他自己,都在紧张地等待着东平王有所动作。而东平王……似乎有他自己的节奏。

    主动权在他的手上,所有人都得围着他转。

    郑熙叹了一口气。

    就连皇帝都拿他没办法,像他这样一个太监,也只能心惊胆战地等着事态的发展了。

    这时候,赵千户将监视东平王的报告给郑熙送了过来。

    赵千户着实尽职,就连郑熙与东平王的谈话都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更别提太后与东平王的对话了。看起来,他的人已经成功混进了东平王的大营里。

    郑熙看过这份报告,直接把前面两页烧毁了。

    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太后与东平王见过面,只怕宫中又要鸡犬不宁。

    只可惜这两页纸烧掉之后,他也没法拿去向太后邀功了。

    算了,以后还有机会呢。

    郑熙口中啧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将其他几页收好。

    眼看看天色将晚,他也该好好歇着,攒足了精力明天去见东平王。

    第二天,郑熙一大早就出发了。

    如今东平王已经离城三十里路远,郑熙骑马过去,也花了快一个时辰,等他到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东平王早知他今天要来,提前到帐外迎接。郑熙滚鞍下马,连忙行礼:

    “啊呀呀,王爷,我只是个太监,这怎么使得。”

    东平王笑道:

    “郑秉笔是宫中人,又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更何况今日郑秉笔是身负皇命前来,孤亲自出来迎接,亦是正理。”

    郑熙跟着东平王进了大帐,只见东平王这日满面春风,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还要热情许多。

    郑熙倒是希望东平王更冷淡些,看他这么热情,郑熙心里反而格外不安,只觉得东平王说不定已经设好了什么圈套。

    不过他毕竟是奉命而来,就算有圈套,似乎也没什么要紧。

    反正皇帝已经下了死命令,要谈妥不容易,要谈崩,却还是很容易的。

    两人进了大帐,分宾主坐好,东平王笑道:

    “郑秉笔这一次来,可是为孤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郑熙面孔上带着笑容,向东平王道:

    “我此次前来,是为了要向王爷转达皇上的意思——皇上准许王爷入宫觐见,但王爷的三百名随员,并不许进入京城。为王爷的安全考虑,王爷可带两名随身的侍卫。”

    东平王“哈”地笑了一声,显然觉得这说法很荒唐:

    “孤到底也是个藩王,皇上下这样的令,难道要孤像那些三年任满回京述职的小官一样,只带着两个人进京?况且孤的随员之中,许多都是当年走时从京中带走的,这次他们不顾路途遥远,一定要跟着孤回来,正是想要回家探亲,如今离城只有三十里路,却不许他们进城,孤要怎么和他们交代呢。”

    郑熙脸上的笑容并未更改:

    “这是皇上的意思,我也只是过来传话。倘若东平王的随从思念家人,不妨请人送信,请这些亲友家人出城一叙,却也是个办法。”

    “实在不行也只得如此了,不过只许我带二人未免过少,孤再怎么说也是个藩王,决计不能这样入城。”

    郑熙早知东平王不会同意这个计划,于是又笑着问:

    “东平王想要带多少人进城呢?”

    “至少一百五十名——五十名侍卫及将官,五十位文臣及书吏,还要有孤的家眷二十人,以及三十人的仪仗。”

    郑熙笑着摇头:

    “东平王的意思,我可以转达给皇上知道,不过依我看,要是说这样的话,就算谈到二十天之后的正日子,怕是也谈不拢了。”

    东平王微微皱眉,显得有些不悦:

    “你要孤王怎么说呢?孤的这些部下自从七年前离开京城,就再没回来过。我是圣上的亲兄长,他本不该对我如此提防,着实寒了人心。”

    “东平王也该知道,近来京中不大太平。王爷大举带人进京。万一赶巧碰上什么事,反而要让有心人当做话柄……到时候就算皇上想为您开脱,也找不到话说。”

    就算东平王脾气好,听了这话也要恼了:

    “本王的人遵纪守法,本来也用不着人开脱!”

    郑熙不慌不忙,安抚道:

    “王爷的手下人,当然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只是王爷带大批人马进京,让有心人看在眼里,或许就要以此挑拨王爷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倘若让那些小人得逞,实在不美。”

    听他这样说,东平王的态度渐渐恢复了平和:

    “孤有些失态了,还请郑秉笔勿怪。”

    郑熙看今天已经说得差不多,就站了起来:

    “既是如此,我就先回去复命,将王爷的说法向皇上禀报,看他能否改变心意;想来王爷大概也要安抚随从们的情绪,商讨进城的人选……我就不久留了。”

    东平王也站起身,虽说他对这一次会面的结果不甚满意,但还是将郑熙送出了大帐,从始至终都表现得雅人深致,十分妥帖。

    郑熙从东平王这里出来,就立即回宫,向皇帝报告了这次会面的情况。

    皇帝对此挺满意:

    “很好,就是这样,想来东平王那边,也要和他的人商讨下一步的计划,你不要着急,后日再去,看看他怎么说……现下虽说有东平王的事,太后那边,你也不要忘了,还是要照常请安。东平王进京,只怕太后也会有些动作,你一定要盯紧了。”

    “是,小的这就往孝慈宫去。”

    皇帝点了点头:

    “回来之后,立即向朕回报。倘若太后问起东平王的事……朕一定要马上知道。”

    郑熙答应一声,出了御书房就直奔孝慈宫。

    自从那个有些紧张的夜晚之后,他这还是第一次往孝慈宫去见太后。

    从御书房到孝慈宫的路,郑熙向来走得熟门熟路,这一次脚步却迟疑起来。

    不知怎么,郑熙有些怕见王度阡。

    那一天晚上发生的事,仿佛菩萨揭开脸上的障面,变成诱惑人的妖女,露出妩媚的半张脸,然后一瞬之间又合上了。

    郑熙至今还在怀疑那只是一种幻觉,可他那时唇上的触感却好像一直留到了现在。

    他有些怕,害怕今日无论去看见太后是何种模样,他都会觉得两人之间过分生疏。

    像前天夜里的那种亲密甜腻的气氛,大概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不管他走得有多慢,御书房与孝慈宫之间的距离,总归没有那么远。

    等他到了孝慈宫,一切好像还和往常一样。

    太后总是端庄地坐在正座上,态度始终是冷冷的。不笑,也绝对不会表现出一点温柔,就好像她纡尊降贵同他说话,只是出于对皇帝的尊重。

    郑熙大着胆子悄悄抬起眼睛看她,总觉得她在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有从前不存在的光。

    这是真的吗?还是他痴心里的傻想头呢?

    郑熙咬一咬嘴唇,摒除了那些无聊无用的奇怪思绪。专心听太后的问话:

    “听说,郑秉笔之前去见了东平王?”

    “是,奴是奉皇上的命去的。”

    “早就听闻东平王雅望非常,本宫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回等到他进宫觐见,本宫可一定要见上他一面。”

    郑熙垂下头,想了想:

    “娘娘还不一定能见得到。”

    “怎么说?”

    “皇上嫌东平王身边带的随从太多,两方面正僵持着呢。万一到最后谈崩了,说不定东平王要直接打道回府。”

    王度阡摇摇头:

    “东平王难得进一次京,皇帝总不至于不让他来觐见……不过这样的事我也管不着,能见就见,见不到也就算了。”

    “等过两天,奴再去时,一定向东平王转达娘娘的意思。”

    王度阡嘴唇勾起一丝微笑:

    “有劳你了。”

    这样的见面终归只会说些场面上的话,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不过当郑熙回到御书房,向皇帝报告时,还是让皇帝冷笑了一声:

    “看起来,太后对东平王还真感兴趣。”

    郑熙笑道:

    “东平王当年在京中,也是以雅望闻名的,对东平王感兴趣的人,只怕不仅仅是太后。”

    郑熙这话不错,当年东平王住在东宫时,就是京中最为风流的人物。人人说他不仅精通儒道释三家的学说,而且诗书画三绝,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点缺点。

    他离京的那一日,京中的仕女夹道送他,往他车上投掷迎春花编织的花环,花环多得从他车上溢出来,把路面都堆满了。从那以后,便有人称迎春花为“东平花”。

    现下宫中的嫔妃里,有些进宫晚的,只怕也曾向东平王的车上投过花。

    哪怕皇帝知道郑熙说得确实半点不假,也止不住要满怀着妒恨,发出不快的声音: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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