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之名》的决赛上, 季屿唱了自己作词作曲的《白玫瑰》,跟季榆迟不小心在他的备忘录上看到的那几个句子不同。
他在现场唱的,是他前段时间修修改改后, 定稿的完整版——
一束光打在舞台上的白色钢琴边。
钢琴边,坐着笔挺的少年。
较往日青春活力不同,今日的少年穿了一套剪裁得体的银灰色西装, 胸膛的口袋里别着一只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跟白色钢琴遥相呼应。
成熟与青涩参半的少年与整个舞台意境一致。
唯美而沉静。
跟初赛一样,季屿先弹奏了钢琴。
前奏调子偏低,淡淡的伤感萦绕在舞台下每一位观众心头。
少年双眼放空,盯着舞台虚空, 像个忧郁而伤感的王子。
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熟练跳跃,口中的词随着音乐伴奏浅浅吟唱出口。
“你在云巅,我在崖谷,你我之间的距离, 望尘莫及。”
季榆迟一瞬不瞬地盯着画面中的少年,目光浮浮沉沉。
吴樾将直播链接发来后,还不忘时时骚扰他,宛如把他的微信当成弹幕了。
帮老板钓鱼的小吴樾:[老板, 感动吗?看你钓什么鱼, 小鲫鱼多可怜, 好忧郁哦。]
视频里, 伴奏的调性忽然快了些,高了些,少年的眼睛也亮了些。
“但我不怕, 仰望着你, 大步往前走。”
“趟过泥泞, 跨过荆棘,一步一步远离悬崖低谷。”
“但我不怕,我有勇气,也够努力。”
“走过黑夜,迎接晨曦,奋力追赶云巅之上的你。”
弹幕吴樾又来了:[小鲫鱼好勇敢!]
视频里,季屿边弹边唱,直至舞台的灯光全部亮起,齐齐照耀着自信张扬、星光熠熠的少年身上。
少年拔掉了架在钢琴上的话筒,起身,走至舞台中央。
百盏灯光如影随形追随着他,如身后跟了千军万马让少年多了奋勇向前的气势。
“最好的爱情,我足以与你相配。
总有一天,我会适合站在你身边,不用仰视,就能与你比肩。”
“白玫瑰的花语,我足以与你相配。
总有一天,我会适合站在你身边,笑着看你,幸福立刻显现。”
唱至高潮处,灯光和音效全部跟了上去,让整个画面璀璨耀眼,一如画面中间最亮眼的少年。
那是季榆迟熟悉的季屿。
在这个世界没见过的季屿,但在前世,他不知多少回在网站、视频,甚至是现场看过。
他并不强势,却天生为舞台而生。
他唱什么,演什么,因为诚恳坦荡,你就会信什么。
季榆迟稍稍恍惚时,一曲接近尾声。
伴奏声低了下去,灯光暗了下去,舞台中央的少年周身的张扬自信也敛了去。
他垂眸闭眼眼,又恢复成沉静而忧郁的小王子,对着话筒,低低吟唱出最后一句。
仿若在每个人的耳边低语——
“最好的爱情,是白玫瑰的花语。
你懂不懂都好,那是我的虔诚与骄傲。
最好的爱情,是白玫瑰的花语。
你永远在我心上,无论结局是坏是好。”
音乐戛然而止,片刻的安静后,雷鸣般的掌声和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响了起来。
季榆迟却只盯着画面里青涩又沉静的少年,久久没挪开目光。
后悔了。
应该让院长安排他昨天出院的,这样上午他就能在现场看到他勇敢又炙热的少年。
吴樾发的那些话还静静躺在他的微信里,他一句没回。
吴樾说的对,也不对。
对是指,季屿真的很勇敢。
不对是指,这首歌……
如果说最开始季屿写这首歌,是为了向他表明心迹。
现在已经换了身份——
他在用他前世的身份,对自己唱这首歌。
歌词的每一句,都完美贴合了他前世的状态,让他即刻便想起那些求而不得、小心翼翼追逐他的日日夜夜。
确实,他渴望跟他比肩、般配。
但也不苛求结果,如果不是前世的季屿意外去世,哪怕最终陪在季屿身边的人不是他。
他也不会去打扰,会退到远远的地方,默默关注着,就够了。
“最好的爱情,是白玫瑰的花语。你懂不懂都好,那是我的虔诚与骄傲。
最好的爱情,是白玫瑰的花语。你永远在我心上,无论结局是坏是好。”
最后两句,是他深藏心底的秘密。
季屿想让他知道,哪怕他不了解前世他的付出,也知悉了那份沉甸甸的,不见光的感情。
他在用他的方式回应他。
稀罕的隐晦方式。
病房里,季榆迟盯着直播平台上的画面,目光沉了沉。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事实上,每一次季屿在他面前的示弱与讨好,都让他心疼又心软。
只要季屿努力一下下,他虚张声势的冷漠和疏离,就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崩塌。
季屿的舞台功底不浅,这首情歌虽然动感不足,但贵在情意动人。
深情走人心,高燃亮眼球。
最后高票当选第一,以人心赢了眼球,拿下了冠军宝座。
“老板,你好无情,居然一条消息都不回我。”吴樾刚推门进来,就是一句哀怨的斥责。
季榆迟关掉少年拿着奖杯下台的视频,没理他。
“车在外面等着,东西阿姨都给收拾好了吗?”吴樾环视病房一圈,换了稍微正式的语气。
季榆迟偏头示意门边的黑色行李箱:“再等等。”
吴樾已经眼疾手快地拉起了行李箱:“等什……”
话刚出口,他笑了,打趣道:“哦,等鱼啊。行。”
吴樾丢开行李箱,往旁边椅子上一坐:“你说你损不损,非得送人家一套房,好嘛,歌没上热搜,房上了。”
季榆迟端坐在床边,只浅浅一笑,并不辩驳。
回医院的路上,季屿迫不及待地刷微博,他就不信他今天表现这么好不上热搜。
热搜确实上了。
但不是讨他那首感人的《白玫瑰》,而是羡慕他除了拿到了丰厚的冠军奖励外,顶秀娱乐额外赠送了他一套精装修的湖景别墅。
什么鬼啊!
他只是想让季榆迟看到他唱的歌啊,为什么大家都在讨论湖景别墅啊!
这届粉丝的重点为什么这么偏啊!
忍不住,季屿自己开小号上去评了一个:[大家别光讨别墅啊,我觉得小鱼今天唱的歌才是重点,你们没发现这是一首暗恋的歌吗?]
评完,季屿就不断刷新,想看看有没有人赞同或者跟着讨论。
有也有,零星两三个。
粉丝:[呜呜呜呜,歌确实好听,可我们还是想讨顶秀太豪了吧,你知道那套湖景别墅多少钱吗?顶秀对我们小鱼是真爱啊!]
路人:[那当然了,学区房嘛,听说很多明星想把孩子送去那边读书都买不起房,还得高额租。]
路人:[怎么说,就季屿现在退圈,光把那套湖景别墅租出去,也后半生无忧了吧。]
季屿:???
他为什么要退圈,他才刚进圈好吗?
还有,什么房子这么值钱?可他住在季榆迟家好好的,根本不需要房子好吧。
到底怎么回事,他的歌,他的真情,不比一套房子值钱?!
好烦!
热搜没有,网友不问,他怎么主动开口跟季榆迟提这首专门为他写的《白玫瑰》啊。
季屿丢掉手机,怀着不怎么愉快的心情抵达了医院。
病房里,季榆迟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吴樾也到了。
好似只是在等他。
“走吧。”
见他来,季榆迟没等他打招呼,便起身示意门外。
吴樾当即拎上行李箱先走了。
本来季屿还蛮高兴的。
以为自己多重要。
但见季榆迟连句话都不跟他说,就走了,季屿的心情又立马down了下来。
好似他耽误了季榆迟出院一样。
季屿沮丧地跟在季榆迟后面,慢慢朝医院外面走。
车上,吴樾驾车,王成在副驾,季屿陪季榆迟坐在后排。
有了上一次的车祸,吴樾开车没再说话。王成本身也是个沉闷的性子,一直默默干着自己的事,全程不发一言。
季榆迟的石膏还没拆。
他将平板放在膝盖上,用仅余的一只手在上面划拉。
四个人,各司其职,本来就算安静也不会尴尬。
但季屿这会想法多得要命,却没一个人理他,他只觉得车内充斥着一股窒息的气息。
眼看距离郁家越来越近,季屿怕季榆迟一会又要跟吴樾、王成讨论工作,他找不到机会说事,急得不行。
想了又想,他最终还是小声开了口:“我比赛得了冠军。”
说完,季屿便小心翼翼瞥了季榆迟一眼——
季榆迟还在平板上划拉,因为一只手,动作慢了不少。
“嗯。”季榆迟没看他,专注工作,应了声,才道,“看到热搜了,还得了一套拎包入住的湖景别墅。”
季屿:……
“噗呲。”驾驶室的吴樾忍不住笑出了声。
季屿哀怨地看了吴樾一眼。
吴樾推了推自己的墨镜,睁眼说瞎话:“抱歉,刚想到个笑话,没忍住。”
被吴樾一搅合,季屿提起的那点勇气散了。
他又侧身坐到一边,托着脸看向车窗外了。
季榆迟抬眸,跟后视镜看向他的吴樾视线交汇了下。
明显,季榆迟目光很冷。
吴樾心虚,避开视线,揉了下鼻子。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车子抵达郁家后,三人行色匆匆往书房走,季屿抢在季榆迟进门前拉住了他的衣角。
季榆迟停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有话跟你说。”季屿神情低落。
季榆迟的视线落在他牵着的衣角上,示意吴樾跟王成先去书房。
两人走了,书房门也被王成知趣地关了。
他才回头问:“什么事?”
季屿其实想走远点的,他怕谈话被书房里的人听见了,但见季榆迟没有挪步的意思,也放弃了。
书房外的走廊上,两人一高一矮地站着。
季屿松开了季榆迟的衣角,垂着头,很颓败的模样,跟在舞台上自信、闪光的他大相径庭。
像是被雨打过的花,蔫蔫的。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极其小声地嘟囔:“榆迟哥哥,我到底要弥补多久,你才能开心啊?”
他已经很努力了,怎么还是哄不好季榆迟啊。
他真的受不了季榆迟对他冷淡了。
说到最后,季屿的声音带着委屈的鼻音,可怜兮兮的。
季榆迟见不得季屿这样,心早就软了,但他凭借最后一丝理智没松口。
“没耐心了?”他语气冷漠地问,“还是想通了,要走了?”
不是!
他没有没耐心,更没想走,季屿赶紧抬头想否认,却又见季榆迟目光冷冷地追着说:“对,你现在有自己的房子了,想走就走吧。”
明明是钓鱼,季榆迟问话的一瞬,心脏还是疼了。
密密扎扎的,针戳一般,绵长细密。
看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但扪心自问,他真的能掌握吗?
不能的。
季屿是跟他表白了,但他不清楚这份感情有多深,有多重。
是同情多些,感动多些,还是爱情多些。
是一时兴起多些,还是可以经久不衰。
季屿到底还小,心性不定,又是头一次动心,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
如果真的哪天,他对他感情淡了,又或者爱上别人了,想走了,他放不放呢?
于是,季榆迟最后的话难免带了几分真性情。
主动权何时在过他手里,前世今生,都在季屿手里。
他才是弱势一方,是刻在骨子里的卑微,还有对季屿足够深刻的爱,让他永远没办法站在强势那一头。
否则,怎么只是自己提一句,他就觉得心痛得要死呢。
只不过小笨蛋笨,现在还没看透罢了。
小笨蛋确实没看透,只知道他的榆迟哥哥误会他了,一下子就急了:“我没有!”
嚷完不算,他又急着大声强调:“我才不要搬走,你赶我走,我都不会走。”
季榆迟悬在半空的心,忽然就落了地。
垂握在身侧的手,也松开了。
他静静回视慌张又急切的少年,放缓语气问:“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
当然是陪着你啊。
季屿在心里答,出口的话却更详细:“陪你啊,陪你吃饭、陪你工作,还可以陪你睡觉。”
他想说的最后一件,给季榆迟念书助眠的事。
但说顺嘴了,产生了歧义。
“陪我睡觉?”
果不其然,季榆迟挑了重点。
他目光幽深,声音低沉,听着十分危险。
好似只要他敢点个头,季榆迟就能就地正法他一般。
哪怕一墙之隔,还有等他开会的两个秘书。
季屿可以纠正,也可以解释。
但想着这些天季榆迟对他的冷淡,他心一横,低下头去,红着耳尖,小声应道:“……只要你想,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白玫瑰》是我瞎编的,大家随意看看。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