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回了城,想着家里无人怪寂寞的,裴姝又回到醉花楼去了。

    那徐暗青又站在阁楼上,看到她进来了,茶盏差点没拿稳,以为她肯定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在徐暗青紧张的眼神注视下,不急着回屋,而是走向了坐在一位看着衣着阔绰的人旁边的希宁。

    裴姝不说话,只是这么站着看着她。

    “怎么,是求他把我关回去了吗。”希宁讥讽一笑,“我不过最低贱布衣,这一生,够丰富精彩了,杀了京中小少爷,还好几次差点害死这裴家的小姐,我也无悔了。”

    “一点悔都没有吗。如果我告诉你,你本该拥有平静的一生呢。”裴姝冷冷掏出卷宗甩在她面前,“为什么当初你刚来皇都时那么懦弱,而之后却把自己的仇恨全部不由分说用在对付明明是最关心自己的人身上呢。”

    “你不见了之后,你那目不识丁的父母变卖了家中许多东西,一直在找你,难道你当初二话不说放火的时候,没看清家里少了很多东西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希宁一边颤抖着打开卷宗,一边情绪激动的站起来。

    当年她太恨了,恨到一点都不想踏进这个家,就点了一把火,恨到只想听他们如何在大火中哀嚎。

    “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那李少爷吧。”裴姝看到那位衣着阔绰,想暗中溜走的人,忽然直接站在他面前,“你三年前从西岭来皇都,用了几个月变得忽然十分富有,但却没有人知道你具体是干什么的,你到处出现在风月场合,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花不完的银子,李少爷,你说,你干了什么这么赚钱呢。”

    另一边,希宁看完了那卷宗,满脸讽刺:“你少拿这胡编乱造的东西报复我,裴姝,你没有心,我知道你干得出来比我还恶毒的事情。”

    “那你现在进宫,我带你找刑部的人对峙。”裴姝毫不退避她的目光,“不过,在我走进来之前,我也不知道会这么意外,人靠衣装马靠鞍,你好好认认这李少爷,你熟不熟悉。”

    希宁狐疑地看着那李少爷,许久,许久。

    “我再猜,这是你当年那邻居吧。第一次卖了你之后,他找到了赚钱的出路,近年来皇都的许多布衣女子都有走失现象,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呢。”裴姝直视着那李少爷。

    他真的很像,当年对她说带她去皇都玩的邻家公子。

    希宁颤抖地要站不住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杀死的都是自己最爱的人,如今却在这陪仇人风花雪月。

    “难道这城里每一个人发了财,都要被怀疑是人贩子不成,你又算哪里冒出来的女人。”那李少爷起先发慌,马上又骂骂咧咧站起来往外走。

    “你是不是人贩子,不需要在这里跟我说,你还是跟他们去解释吧。”裴姝冷笑一声,踢倒他的酒杯。酒杯碎地为号令,周围两三个喝酒的壮汉忽然站起来,一把摁住他。

    她跟王大人请了大理寺的便衣,也算顺便为民除害了。

    “你们谁敢抓我,老子告诉你们,老子有的是钱,认识不少你们惹不起的人,谁敢冤枉老子!”李少爷还在那里横。

    裴姝抬眼往他半晌,才笑道:“我就是你惹不起的人。”

    随着李少爷的咒骂声逐渐消散在夜色里,裴姝看也不看希宁,只顾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

    “你说啊,是你骗我的,都是假的!”希宁追过来,拽着她的衣袖不肯放手,歇斯底里。

    她关门不再理会外面人的声音,把这所有的悔恨与煎熬都独自留给了门外人。希宁并不是生来无恶不作之人,只是她恨得太深了。像她这般的人,在茫茫天下,不过蝼蚁,没有人在意,亦只能在沉默中绝望毁灭身边的一切,不惜代价。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外头的小贩声音穿窗而过,愣是一点都叫不醒她。不知为何到了夏日,她才格外嗜睡,冬天反而冷得睡不着觉,和常人反着来。

    以后大概再也睡不了这样的安稳觉了。

    纵是她做事情从来都喜欢胜券在握,再步步往前。可说实话,接下来的路,她没有胜算。

    怎么突然,就舍得为他这般豁命了呢。

    裴姝躺在床上,光影照在她媚色无边的脸上,轻轻闭上眼,总觉得他们好好心平气和在一块的时间太短了,裴玉之前提醒过她,如果就算到时平定一切,傅玄秋又反悔了,不给她名分,那她该怎么办。

    她从来没有给过这个问题答案,与其思考这个,还不如是到时候她又看上皇都哪家公子跟人家跑了的可能性更大。

    想到傅玄秋,她忽然又想到昨日那个明日见的约定,一下子坐起来,心里发慌。

    裴府这么全家溜走的消息肯定被那些看守的人发现了,而且大早上还不见她人影,傅玄秋不会以为她苟且偷生去了吧。

    这可是事关她形象的事情。裴姝赶紧胡乱穿了一件衣服,顾不上什么精心梳妆,草草打扮,淡淡一层脂粉便急急忙忙从房门里冲出来。

    醉花楼里依然人来人往,她横冲直撞,不知道的还以为楼里有什么危险要急着往外躲。

    傅玄秋这样的脾气她还不了解吗,她都能想象到他听到了裴府一夜之间人去府空的消息的时候,如何半笑不笑地倚在那龙座上觉得她是这般负他的,危难还没来呢,就自己撒手跑了。

    赶到了那宫门口,她跑出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又直闯正殿,把那门外守着的一堆宫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个冤民大胆闯皇宫。等到她撩起鬓发,才发现这是裴家的小姐。

    “裴姑娘,陛下之前吩咐过,谁来了都不能进去,都在这等他。”看着她想往里面走,那小太监赶紧拉住她,为难得说道。

    什么?裴姝看着那紧闭的宫门,没反应过来,还不死心:“你跟他说,是我要见他。”

    “陛下说过了,谁都不行,姑娘这是为难老奴啊。”小太监满脸惶恐地跪下。

    她寻思傅玄秋到底在里面干什么,也倔起来了:“好啊,我就站在这里等他。”

    枉她跑死跑活的,脑子里设想了一百遍傅玄秋如何担心她已经离开皇都了,敢情他一点都不知道一点都不关心。

    裴姝当众发话了,那些宫女侍卫都听到了,她真的在那里从太阳正当空站到了夕阳西下,走又死要面子不好意思,期间还有不少官员要入殿见他,都被小太监给劝回去了。

    “裴姑娘,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小太监看不下去了。

    “没事,别管我。”裴姝站在那门口台阶上,心里委屈得不得了,他明明昨天说了明日见,为何不见她,表面上还要装作很自然的样子。

    临夜的风有些降温,她跑来得又急,吹了几阵风,大夏天的,竟然感受到了风寒前兆,站在那台阶上咳嗽得难受。

    月明星稀,正殿中的烛火终于熄灭了。

    傅玄秋走出来,宫人为他披上裘衣。他抬头望了望夜空中的那圆月,皎洁无比,低声对着一众宫人说了一句“都退下吧”。

    小太监见他目光疲惫,从始至终都没看见台阶上站着的那个看着他的美人,只好各种咳嗽暗示,惹得傅玄秋不悦:“怎么了,有话直说。”

    他寻着小太监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是裴姝,脸上表情惊讶无比:“音音,你怎么来了。”

    她怎么来了?裴姝心里又气又好笑,咬牙切齿地不说话。那小太监识趣地退下了。

    “没事,刚好路过,站了一会儿。”她懒得多说,扭着头不看他,往另一边走去。

    傅玄秋怎么会信她能从不管是醉花楼还是裴府大老远来皇宫路过一趟,只觉得她今日颇是奇怪,追上去:“等多久了,怎么这般不开心,我寻思我一天都在看奏章,也没空气你啊。”

    裴姝被他磨得没办法,刚转过身想阴阳怪气一番,看到他脸色疲惫,口气也软了下来:“我答应过你,让你每天都见我一面。”

    他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般笑了,低头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好了,那我今日也见到了,音音也该回去早点休息了。”

    裴姝这时反倒像起以前的他了,站在那台阶上不语,吹了许久夜风,把自己气吹消了,才推开那正殿的大门,随手点亮边上的一排灯火,往里头走去。

    几扇屏风后摆着一张檀木方桌,桌上两边各不相同,一边整整齐齐放着一叠还没有来得及批的折文,一边满桌都散落着画满朱墨,桌上还放着丝毫未动的一杯茶盏,敢情他一整天都坐在这里。

    她望了一眼,便执起那支搁在桌上的笔,在桌前坐下,拿起另一边还没动过的那一叠奏章。

    傅玄秋叹了一口气,随她坐下从后面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轻笑着逗她:“音音,女子涉政,可是要被天下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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