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的时候,白尘陈好不容易抓住满屋乱窜的白幸去刷牙,看着白幸一张气鼓鼓的小脸上写满了“我很不想刷,但是我很爱爸爸,所以我要做个乖孩子”,他叉着腰在卫生间门口气喘吁吁。

    白幸看着羸弱,身板儿瘦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为了不去刷牙溜着他在不大的一室一厅里跑了二十来圈。

    白尘陈根本没反省是谁白天让他连着睡了三、四觉,晚上根本就睡不着了。

    白幸被迫“自觉”用牙刷刷牙,刷完牙垫着脚够他的嫩黄色小面巾,面巾右下角贴绣上一只红喙的小黄鸡,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条面巾,他擦完脸嘟起嘴巴,用嫩红的小猪嘴亲了亲小黄鸭,好小声地说:“爸爸是坏蛋。”

    “我听到了。”白尘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快点去睡觉。”

    白幸被吓了一大跳,“嗝”了一声,讨好地屁颠屁颠跑过来,一把扑在白尘陈腿上,整只“猪”都抱在他小腿上,一屁股坐在脚上,仰起白嫩嫩的脸,天真无邪地笑:“我好爱叭叭!”

    “坏爸爸”白尘陈置若罔闻,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抓着不轻不重的小猪一下丢进他们的小床里。

    床上铺了两层被子,鹅绒被子软乎乎地拖着白幸陷下去,白幸咯咯笑起来,晃晃悠悠用细胳膊撑着自己站起来,朝他“大”字型张开手,兴奋叫:“爸爸!还要来!”

    之前的白尘陈顾忌着他的身体,很少让他做这么剧烈的运动,但是今天的爸爸好像和之前的都不一样,白幸一下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调皮与活力,额间闪闪出现细密的汗珠,哄出身上奶奶的香气。

    一来一回又扔了几下,白尘陈注意到他呼吸有些急促了,把被子拉开,把猪送回“猪圈”,细心地掖好被角,说:“爸爸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随着灯光渐渐调暗,白天睡来的精力也被消耗了,他又渐渐眯起大眼睛,绵绵的脸颊贴着白尘陈的手臂,乖乖地说:“好。”

    白尘陈放低声音,轻轻给他念书:“小猪白白最喜欢吃零食了,但是他有个坏毛病,吃完零食不喜欢刷牙……”

    “然后有一天,白白在照镜子,发现自己的牙齿都掉光了……”

    白幸本来已经很困了,眼睛都要合成“一”字,听到这里,努力强撑着眼皮,又困又惊悚地看他。白尘陈冷脸抿唇憋笑,又讲道:“白白忽然醒来,发现自己是在做梦,从此变成了爱刷牙的乖孩子。”

    白幸撑不住了,脑袋一耷拉,彻底昏睡过去。

    白尘陈合上书,把灯关掉,动作轻而小地把他的脸放在枕头上,走出去关上了门,在家里看起来。

    租的家很小,一室一厅的格局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客厅没有电视,取而代之的是大大地立着两个简易书架,一个书架上摆满了幼儿书籍,从0到三岁,准备的很充分,还有一部分是白尘陈在幼儿园上课的低龄英文书。另一个书架上摆满了相框,从白幸几个月大的时候,到两岁,两岁半,全是白幸,谁进来看到这里都会夸一句“爸爸好爱他”。

    只是这些照片里大多是白幸一个人的照片,很少有白尘陈存在的迹象,不光是照片里,如果仔细去看整个家,哪里都是为了照顾白幸而安置的家电,好像白尘陈是一个毫无需求的怪物,为了白幸而活,为了白幸而死……

    白尘陈本来是想找找看家里有没有“亡妻”的照片或是有关的回忆,但穷山空回,什么也没找到。

    这就很奇怪了,他怎么可能不留下心爱的人的照片呢?

    站在客厅,他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这一天就没停点过,跑了一天他也很困了,落水被救起住院的时候没人给他洗澡,只是换了衣服,现在才惊觉浑身都黏糊糊地很不舒服,白尘陈脱了衣服跨进浴室开水洗澡。

    烫人的水随着花洒喷淋而下,登时蒙起一层氤氲的白汽,水珠穿过发丝,流过苍白瘦削的身躯,打在后颈贴着创口贴的伤口上,一股一股地拧着惊痛,无花果的气味淡淡混入水流,散了满室。

    白尘陈闭眼低头,感受水流划过全身,一闭眼。

    无尽的黑暗席卷着、蜂拥着,如同海水包裹而来,带着渗入骨髓的阴冷,明明水流是滚烫的,还是让白尘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还记得,alpha的鼻息贴着自己的脸颊,从下往上缓缓划了过去,深深吸气,又深深叹了出来,仿佛蟒蛇缓缓缠绕住了无力挣脱的雏鸟,贴着肌肤贪婪地嗅着薄薄皮肤下血液的芳香。

    一个名字好像就要脱口而出,一段记忆要泄闸而来。

    ·

    “咯吱——”

    白尘陈动了下腿,身下沙发床的弹簧发出尖利的响声,更加清晰地传了进去,他霎时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僵直着身躯。

    随之而来,更为清晰地是一声低沉冷哑的声音:“醒了?”

    他挣扎着拖拽着缠绕着手脚的铁链,到处都发出叮叮当当刺耳的尖响。

    “你想去哪里?”

    身后贴上来的人低低沉沉地在他耳边笑了一声,像是捕鸟蛇直起身躯嘶嘶吐出信子的声音。

    思绪戛然而止。

    头皮猛不丁发麻,白尘陈一下睁开眼,一把拧上水龙头,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么恐怖的时期,吐了口气,好像才恢复了心脏的热度,他推开门,一下散出白汽,拿起外面挂着的浴巾擦起来,在划过小腹的时候,动作顿住。

    白尘陈惊恐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珠,攥着毛巾又狠狠擦了两下,发现那并不是一个没洗掉的东西,那是一道已经淡到发白的长疤。

    他学的是产科医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位置的疤是什么。

    白尘陈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他抿紧唇,脑子好像被人用棍子猛地敲了一下——

    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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