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珏睁开眼,从男人怀中退出来。

    他也不急着走,就这样看着他。

    已经习惯被他揽在怀里…

    耳边又一次响起金灼麟和雀颜河的话。

    “你们两个一齐来,还真是少见。”

    “我昨天去天湖了。”金灼麟说。

    宵珏了然的点了点头:“要娶妻对吧。”

    金灼麟点了点头,转头和雀颜河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凝重。

    都是几万年的朋友了,谁也瞒不过谁,宵珏直问:“怎么了?你不能娶他?”

    “不是,苍乾给你也占了一卦。”

    “我?”宵珏笑起来,“我有什么好算的,每年都一样。”

    又想到两人的神色,宵珏问:“我的卦象变了?”

    很久以前,雀颜河就喜欢给他占卜,奈何年年都一样——鸿蒙宝气,帝命。

    逐渐也就弃了这个爱好。

    金灼麟点了点头:“变了。”

    “直说吧,怎么变都一样。”

    宵珏说。

    世界上没有东西能威胁到他,所以不管卦象如何变,对他来说都一样。

    金灼麟犹豫了一下,宵珏看着他俩的神色,没由得心里咯噔一声。

    “红鸾星动,伴君侧,情殇。”

    宵珏心里的慌乱不减,但还是笑着说:“红鸾星动又情殇,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雀颜河面上担忧不减:“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天湖什么时候出过错,这种相悖的卦象出现必定有问题。”

    “我们都没仔细查过他,但你一定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吧。”金灼麟说。

    宵珏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一时没能答上对方的话。

    金灼麟继续说:“帝君若是出了事,整个天地会怎么样你清楚的。”

    “他到底,是什么?”

    半晌,宵珏才开口。

    把自己察觉到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们。

    …

    正看着,突然又被按进了怀里。

    清晨暗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轻轻的撩了一下人。

    “再睡一会儿…困…”

    明明已经不是少年了,却还喜欢撒娇。

    听着他哼哼唧唧的声音,宵珏在心底叹了口气。

    是要分开呆一会儿了。

    白皎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在凡间过了一个月,清月就来看他了。

    “这里!”白皎月喊着,待看清他的样子,顿时傻了眼,“你这是怎么了?”

    清月一脸惆怅,背了把唐刀坐在桌前。

    他也想知道怎么了。

    从青丘回去不过一天,宵珏就问他体术练的如何了,他说了句挺好的,就被赶下来了。

    “这么说,你也要在凡间历练了?”

    “对啊。”说着,清月打量了一番白皎月,看他一头黑发还愣了下,问“你过得如何?”

    “不如何。”白皎月说起这个就来气,“小爷长得太好看了,这几天光逃命了。”

    他这张脸实在引人瞩目,原本他去各地参加诗会活动,然后去做门生。

    没想到,那些个热情招他的大地主们都贪图他的容貌,招揽进去没几天就给他下药。

    还好他是狐妖,这种类型的药对他无效。

    不过,光跑也跑的他心累了。

    清月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我要去参军了。”

    “参军!”白皎月一惊,“太容易死了,别去别去。”

    “近期各国之间都还算和平,暂时不会出事儿的。”清月说,“而且有饭有钱有住所,很合适的。”

    白皎月叹了口气:“这么说到也不错,只是我打架从来没动过手,参军恐怕是不行了。”

    “你可以试试当个小军师什么的。”清月提议道。

    白皎月一听,顿时有想法了:“哎,可行可行,我先去找个厉害的军师,然后展示小爷的才华,拜他门下。”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各自按照规划的道路走着。

    清月也没想到,自己的猜测完全错误,刚参军不到半年,开战了。

    战事连年不断,越发吃紧,他要是想回天上,就会耽误这边大半的行程。

    想到自己回去的那几天,宵珏总是找各种理由避而不见,他咬咬牙就住在了凡间。

    总归时速不一样,在凡间打个几年又如何。

    原本只是匈奴蛮族入侵,结果越打越严重,国界边缘的附属国一个个的也都掀翻了盟约,向大骏朝宣战。

    清月立在墙头,嘴里啃着一个带土的馒头,神色凝重。

    “月哥,还看呢,赶紧走吧。”

    清月点点头,跟着他下了城墙。

    这一座城,被皇帝割让了。

    他们不过五万人,到现在剩下一千人,拼死抵抗守了两年。

    只因为来之前,皇帝告诉他们,绝不会放弃岩城,一旦有误,援军必到。

    所以他们一直在等援兵。

    等来了全民撤退的信号。

    这里是岩城,是防御城墙建的最好也是地理位置最优越的一座城。

    它的优势但凡是个上过学的甚至不需要是学武的人,看看地形图就能明白,不管这里的情形有多危急,只要有援兵,不止能守住,还能反打。

    何况留在朝中的不只是政党,还有很多将军。

    打过那么多年的仗了,将军们看不出这一点吗?

    但皇帝把它送出去了。

    有什么用?

    自开战以来,送出去的公主割出去的地还少吗?

    有哪一个得了便宜的国家休战了?

    若皇帝不是他头顶最高的首领,他都想上去晃一晃他,是不是脑袋里都是水。

    这么多年的太平是靠什么留下的,怎么如今只有腐败无能。

    一部分士兵护送着百姓先走了,另一部分留下善后晚走几日。

    现在,就是他们离开的时候了。

    李资钟眼见清月面无表情的归营,摸了摸断掉的一条腿。

    突然就看明白了清月的心情。

    他费力站起来,喊道:“月清,你过来。”

    清月立马跑过去,低头:“在,将军。”

    “这里有两百人。”李资钟说。

    清月愣了下,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他。

    他也不说什么,只是问道:“够吗?”

    意识到他的想法,清月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澎湃的心。

    “够了!”

    李资钟笑起来:“不够也没办法,就剩下两百人了。”

    说完,他用力拍了拍清月的肩膀,说了句去吧。

    清月立马跑开,一边整队一边在脑海中构思路线。

    临走前他又看了一眼将军。

    年过半百的老人,虽少了一条腿,却依然站的笔挺。

    他独自留在城中,眼里带着希冀,对清月挥了挥手。

    清月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也绝不会辜负他。

    李资钟用自己半生打下的基础,扛起了他的恣意妄为。

    幸而清月不辱使命。

    割地已经谈妥,敌军一连数日休养生息,正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两百人窜进敌营,将巡逻的人换下,粮草一把火点了。

    准备回城时,清月下意识看了看眼前的一片火光。

    敌军懈怠,是个…

    好机会。

    他要其它人先回城,一个人趁乱冲进了主帐,抽出自己一直带着的唐刀,大开杀戒。

    士兵们也没有全部离开,留了几人围在外面接应他。

    不下几刻钟,浑身是血的清月提着三个人头走出来,浓重的血腥气也掩盖不住他身上气吞山河之势。

    所有人屏息凝神,压抑着心中的狂欢,一路飞奔回城。

    仅折损六十八人,换下了敌方一位主将,两位副将。

    李资钟看着眼前被鲜血和沙土遮挡住容貌的年轻男人,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大骏朝,后生可畏。

    不知道他是如何向皇帝上报的,清月一跃成了将军,驻守岩城及周边附属大大小小十三个城池,手里握着十万兵马,将大骏朝北边守的固若金汤。

    “将军!新来的军师在外面跟人家打起来了!”

    清月刚训完兵,准备回营帐等那个新上任的小军师来,刚坐下没一会儿,就有士兵前来汇报。

    清月皱着眉走出去。

    那狗皇帝上哪儿找来的军师,新官上任还没一天就开始挑事儿。

    刚到驻扎地大门,定睛一看,清月乐了。

    是两个熟人。

    彼时白皎月正在气头上,一时也没听到将军过来的动静,拿着刀鞘就去拍面前高大的男人。

    “要你管了啊!不会说话就别说!说得什么玩意儿!”

    “气死我了,今天又得长两条皱纹,你知不知道有多严重啊!”

    “什么什么?你先给我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除了会气我还会干啥!”

    “你说说你,要么不来,要么给我这么大的惊喜!你怎么不直接吓死我呢!”

    “啊!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啊!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回头又要怪我误解了你的意思!”

    “你总这样啥也不说!我又不能读心!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呢啊!”

    “什么?你说什么?”

    “将军?”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在生气你看不出来吗!”

    “什么少主不少主的!这里可是军营!哪来的少主!”

    “好啊你!我倒要看看什么将军让你这么不在乎我生不生气!”

    说着白皎月怒气冲冲的转身,登时愣住了。

    “好久不见啊。”

    清月看着他俩笑着说。

    苍乾神君一改面上纠结的神色,镇定自若的点了点头:“将军安好。”

    “安。”

    清月正要疑惑白皎月怎么不说话,就被两只手捏住了脸。

    “哎呀你怎么了啊!你这是经历了什么啊啊啊!你这里怎么有两条皱纹啊!不要皱眉!!!你这皱纹太深了啊!我们青丘双绝绝不能就这么没了…”

    清月一脸茫然的听着他尖叫,突然听到了苍乾神君的声音。

    “青丘双绝?焱公子和淼公子?”

    原本清月是没有艺名的,只是刚参军时,跑回天界宵珏也不见他,他心里发闷,就去了青丘,谁知撞上了焱公子。

    两人一拍即合,又去花楼来了场绝世琴舞。

    顺便还得了个淼公子的称号。

    焱公子舞姿若烈火勾人心魄。

    淼公子琴音如清泉抚人心脾。

    清月和白皎月双双一顿,彼时白皎月手里还捏着清月的脸,两人都不用动就能看见对方眼里的情绪。

    你说的!

    那你怎么不拦我!

    我怎么知道你会把这个说出来啊!

    呜呜呜我不知道啊快救救我!

    大哥我也要死翘翘了好吗!

    眼神交流也解决不了两人暴露身份的事实。

    白皎月干脆轻咳一声,理了理头发,转身看着金灼麟说:“正是本公子,怎么,你有意见?”

    “我要这里的通关文牒。”

    “当然不行。”

    “好。”

    话落,白皎月和清月齐齐瞪向对方。

    别给他!

    不行!

    给他我就完了!

    不给他我就完了!

    他就是我那个未婚夫!!!

    不给他他告诉宵珏啊!!!

    帝君待你那么好别怂!

    这你男人你也别怂啊!

    “不叨扰将军了,拿到文书我这就走。”

    清月转头笑着说:“好,里面请。”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着,徒留白皎月原地跳脚。

    后悔死了!当什么军师啊!这不就被将军压了一头吗!!

    清月在文书上盖上自己的私印,状若无意问:“帝君近来可好?”

    金灼麟本以为他要提青丘双绝的事儿,没想到他要问这个,随即点了点头:“好。”

    “夫子可否帮我带封信。”说着,清月把信和文书放在了一起。

    金灼麟笑了笑,伸手一齐拿过来。

    一张换一张,这小子在凡间当将军倒也不是白当的。

    起码,这点心计学会了。

    “我以为你会让我保密的。”

    清月笑了下:“还是想给他递封信。”

    闻言,金灼麟也笑了下,只是眼里多了几分惆怅。

    清月没有送他出去,只送到了帐外,留着时间给他俩道别。

    谁知金灼麟站在帐外,低声说了句:“他早就知道了。”

    清月一愣,挑了挑眉,认真的道了声谢。

    回到帐内,看了看空空的抽屉,清月笑了。

    和李资钟交接事务的时候,他收到了两块私家兵符。

    清月认得出,一块是他的,一块…像是王将军的。

    王将军是五年前战死的一位将军,也是这样孤军奋战守城,他守的是大骏朝南城。

    最后用自己的人头换下了一城百姓的生命。

    “我和我爱人能为大骏朝做的最后一件事,把它交给真正可靠的人。”

    “爱人…”清月有些惊讶。

    大骏朝虽民风开放,但也从未有过官府盖章成亲的夫夫。

    李资钟笑呵呵的把兵符塞进他手里,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世间夫妻不过是你爱他,他爱你,爱情变成亲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天地认下的姻缘哪里需要世人去指点呢?”

    清月看着阳光下老将军笑意盈盈的侧脸,握紧了手中的兵符。

    夜阑入静之时,清月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一个人影。

    怎么也散不去。

    或者是,他不想让他散去。

    睡不着,干脆起来写了封信。

    写完也不打算回去给他,就腾了个抽屉单独放它。

    直到今天,看见了打闹的未婚仙侣,他心神一晃便交了出去。

    白皎月的到来除了开场十分引人注目,之后便没了水花。

    他也不用训练,每天的乐趣就是给清月各种瓶瓶罐罐的,要他往脸上涂。

    清月看着那一堆就头大,大男人的抹什么膏脂。

    再说,抹了也没用,他出去练一圈兵器,脸上的汗都给冲掉了,浪费。

    白皎月只得骂他粗糙。

    清月懒得理他,忙着处理各种突发情况。

    期间发生过一次小战争,青丘双绝的默契哪里是一般人抵得过的。

    于是历史上同规模最少伤亡,最迅速的胜利由此诞生。

    慢慢的,月下双子的名号也流传了出去。

    苍乾神君来了一次,不知道做了什么,白皎月三天没现身,后来还嚷嚷着要军医给他开补身子的药喝。

    “给你的。”

    白皎月出门后,第一时间来找清月。

    清月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转头问:“我说你们还没成亲呢吧。”

    白皎月登时脸一红:“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啧。”清月连连咂舌感慨“不愧是龙族和狐族,这方面确实厉害。”

    “你你你你不如先看看那个盒子呢!”白皎月说完跑到一边,喝茶遮掩脸上不自然的红晕。

    清月笑着,把盒子拿过来。

    他原以为又是那种瓶瓶罐罐的,既然他要转移话题,那就顺着他转了。

    没想到,盒子里是一块白色的玉石项链。

    也是曾经宵珏给他的护身符。

    其实清月后来回去过一次。

    当时他还是个小兵,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回营帐休息不过一炷香就要回到战场上,每天每天皮肤都被血泡着,时间长了,有时候他得了空洗把脸,都分不清自己的皮肤应该是什么颜色了。

    战事太过紧张,往往他回一趟天界,下面就是三四场大型战役。

    他看着越来越少的士兵,每日哀求上天救救他们的百姓,他觉得自己不能丢下他们,他做不到两头跑了。

    清月怕自己睹物思人,最后一次去天界时,把项链放下了。

    等他来的及回天界的时候再带走。

    当然还有一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他走了这么久,身边的弟兄们都能收到家里来的信,自己什么都没有。

    干脆就把护身符放下,说不定哪天他看见了会担心自己的安危然后跑下来看看自己。

    但很好笑的是,放的时候又怕他看到了会担心自己,就把它藏起来了。

    一边懊恼自己藏得太深期待他发现,一边又希望自己藏的足够深让他以为自己一直很安全。

    直到那两枚兵符落到自己手里的那天。

    左右摇摆的心终于停了下来,只为一个人加速跳动。

    “是什么?”

    白皎月看他对着一条项链发呆,好奇的凑过来。

    清月笑了起来,拿出项链给自己戴上,然后轻轻摸了摸缀在胸前的项链,像是在告诉他也像在告诉自己。

    “是睹物思人的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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