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筱不再放任林驿,拉起对方跟上了那两个扛麻袋的大汉。
其中一大汉叫阿喜,他见麻袋仍不老实,挥拳抡了两下,麻袋立马没了动静。他往上掂了掂麻袋,对一旁的虎子道:
“虎子哥,这两个孩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你说被卖到这百花楼,还能活吗?”
虎子瞪了阿喜一眼,“怕是都挨不过你方才那两拳。”
阿喜面露惊恐,“呀!你怎么不拦……不怕,反正这两个孩子本就浑身是伤,死了就说是之前伤势过重呗,不过虎子哥,你肩上这小子可真安静。”
虎子嗤笑:“是个聪明的,比你肩上那笨丫头强。”
两大汉不再闲谈,进了艾艾所在的楼。
金筱与林驿正要跟进去,眼前的场景变了。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金筱发现这是个逼仄昏暗的小阁,十几个小孩子蜷坐在地上,有男有女,低垂着头,只一人例外,一双含情眼紧盯着房门。
“砰——”
房门一开一合,两个麻袋被扔了进来。
其中一麻袋穿过金筱的身子,滚到了艾艾脚下,另一个一落地便没了动静。
金筱知这是方才那两个大汉扛着的麻袋,她看向林驿,正想和林驿交流两句,意外发现对方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关切道:
“你没事了?”
林驿:“……”
撇开头叹了口气。
金筱:“?”
这人是又皮痒了吗?
地上的响动打断了金筱的思绪,金筱见艾艾正解着脚下的麻袋,而另一个久无动静的麻袋,竟不知何时已钻出了个俊秀的男孩。
“住手!”男孩朝艾艾跑去,身形踉跄,艾艾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呆住了。
这响动惊到了默然已久的孩子们,大家的视线都聚到了男孩身上,见男孩一把推倒艾艾,护住了那个麻袋。
艾艾从地上爬起,朝男孩嚷嚷:“你推我作甚,大家都是这么进来的,我只想帮麻袋里的人出来。”
男孩不理她,继续解着麻袋口,奈何麻袋里的人一动不动,系口还缠成了死结。男孩的额上渗出了汗,汇成汗珠,滚了下来……
“你那手法不对,我来吧。”艾艾蹲到男孩身边,接过男孩手上的麻袋口,没解几下便打开了。
她撑开麻袋口,帮男孩把里面的小女孩扒了出来。
男孩把小女孩揽在怀里,柔声地唤:“阿荷,醒醒,阿荷?”
“咳——咳咳……”阿荷睁开了眼,“哥哥,我身上好疼。”
“哪里疼,哥哥给你揉揉。乖,别哭,你脸上的伤口还未结痂,泪流到上面会更疼。”
不一会儿,男孩哄阿荷睡了过去,抬眸看向艾艾,“多谢。”
艾艾的眼睛亮了下,“没事没事,大家互帮互助嘛,我叫艾艾,你呢?”
男孩犹豫了下,眸子暗了下来,低头看阿荷的睡颜,“阿关。”
“是章习关和琅月。”
金筱被林驿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怔了下,乜了对方一眼,没搭理。
“阿月,你不好奇我为何这般笃定吗?”
金筱知林驿这是要开始缓和气氛了,“呵,你若认不出这二人,岂不是在尊胜宫白混了那么多年,相见欢也白去了那么多趟。”
金筱见林驿语噎,心下暗叹:比起这些个事,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为何异常好嘛!
这时,二人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红纱暖帐,脂粉香扑鼻,是一闺阁。
只见三位女子挤在镜前,一左一右正在为中间坐着的那个梳妆打扮。
“艾艾,你头梳得好,还是你来吧。”
“难得啊,琅月姑娘竟会夸别人的头梳得好。”艾艾一边接过琅月手中的发饰,一边为坐着的人盘起头发来。
金筱看着这三人的背影,知这是艾艾长大后的场景,而且此时阿荷已经叫琅月了。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琅月竟仍戴着面具。
金筱对此甚觉无语,她想看看琅月的脸,怎么就那么难呢……
这间隙,琅月转身走向衣柜,挑起衣服来,“这些衣服都太小了,肯定穿不上。”
艾艾回头指向柜底,“放心吧你,我早有准备,你打开那箱子瞧瞧。”
琅月打开箱子,拿出了一整套女子里外要穿的衣物,这些衣物不似百花楼姑娘们穿着的暴露,还明显大于衣柜中同类衣服的尺寸:
“艾艾真棒。”
艾艾闻言扬起了头,甚为得意地哼了一声。
金筱看着此情此景,觉得不太像是女子间在切磋化妆手法,对琅月手中那套大尺寸的衣物,更是不明所以。
她用余光注意着身旁的林驿,见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坐着的人身上。
她下意识得也看向了坐着的人。
此时,艾艾已为坐着的人梳好了头发,一脸欣赏地端详着镜里的人,琅月捧着那些个衣物也来到了镜前:“哥哥,换上吧。”
金筱:“!”
林驿:“!”
二人面面相觑,都未瞧出坐着的人,竟是章习关。
章习关颔首,接过衣物,起身走向一隔间。金筱在看清他侧颜的刹那,怔住了。
她朝章习关跑去,被林驿一把拦下:“阿月,人家去换衣服了。”她甩开林驿,继续向章习关跑去,被林驿扶住了双臂。
林驿俯身看她,“阿月?阿月?怎么了?”
金筱脑中一片混乱,不由自主地喘起了气,双手紧攥住林驿的前襟,晃了晃头,“等……等他出来。”
“好。”林驿将金筱揽在怀里,让她靠在了自己身上。
不多时,察觉到章习关走了出来,金筱深吸了口气,朝对方望去,立马僵在了林驿怀里:
“阿……阿……”
她嘴唇翕动,却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感觉到林驿在晃她的肩,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可她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到了稳婆的回忆中,那个她娘自生她到临死前的场景……
匪夷所思!
原来如此!
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金筱挣开林驿,一掌推向章习关,身子登时穿过了对方。她有些晃神,已然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踉跄着走了两步,在摔倒前被林驿扶住了。
她的身子软了下来,对上了林驿焦急的目光,之后怎么也看不清林驿的脸了。
待她回过神来,才觉林驿正在为她拭泪。
“林驿。”
林驿将她紧拥在怀里,“嗯,我在。”
“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
林驿抚了抚她的头,吻她的头发,正欲开口,被屋里的动静打断了。
章习关爬到床下,掀起了一块地板,转而露出头,身子开始往早已挖好的地道退去,在他的手即将收回地道时,被琅月握住了:
“哥哥,你——你——”
章习关回握住了琅月,揉了揉对方的头,“照顾好自己。”
“哥哥……你、你别忘了我。”
“乖,一定活下去,等哥哥来接你。”
艾艾在一旁催促,“好啦,再磨蹭要被发现了。”
章习关看向艾艾,“你也是,活着,只要我还活着,一定来接你们。”
艾艾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章习关见琅月仍是泣不成声,郑重道:“从此刻起,我用你‘阿荷’的名字,一直记着你,好吗?”
琅月终是点头,看章习关没进了地道里,在艾艾的催促下,与之合力将床底恢复了原状。
“哈——”金筱收回目光,扬起头,吸了长长的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她一想到阿荷先是导致林向晚抱走襁褓中的林驿,让林驿和叶岚庭命运大改,埋下石紫山兄弟内斗的祸患,又害死她的母亲,将享云阁拉入了浑水。
不禁嘲讽道:
“谁曾想,搅弄三大仙门的阿荷,竟是个男人!”
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对着林驿复杂的眼神:“章习关从百花楼出去后,用‘阿荷’这个名字,做了我娘身边的大丫鬟。”
“他在金家埋伏了至少六年,被我娘下了秘咒的同时,也因着秘咒得到了一身强悍修为。”
后面的事不言而喻,章习关用阿荷的身份在金家假死后,恢复真实身份,加入了尊胜宫的夺权争斗,成为了如今受修真界敬仰的章宫主……
之前,金筱遇事只能是自己扛着,还因本来自己身上秘密就多,无法与人坦诚。
现在不同了,无数的交集让她与林驿走到了一起,且二人有着一样的目的,要查清当年的真相。
她终于有了个可以商量的人。
“林驿,现下章习关掌握尊胜宫,用叶岚庭的身世胁迫对方与之合作,我师父还被困在了琅月那里。”
林驿敛眸,“野心昭然若揭。”
金筱靠在林驿怀里,仰视着林驿的脸,目光忽地瞥到了林驿的男性特征,“不对呀。”
林驿低头看她,“哪里不对?”
金筱盯着林驿的喉结道:“艾艾这段记忆里的章习关,已经是少年了,却没长出喉结,可现在的他分明是有的。”
林驿陷入了沉思,半晌回道:“假的。”
这二字太过简洁,急得金筱在林驿怀中坐直了身子,“你说清楚。”
“他现在的喉结,是假的。”
金筱一脸愕然,“还有不长喉结的男子?”
林驿明显在斟酌措辞:一副“就算是说了,你个傻丫头也听不懂”的表情。
“……咳,自幼长在这种地方,没有喉结很正常。”
果然,金筱没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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