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柴利江的告别会结束,服部平次想方设法联系上了高仓鹤子,对方听闻他想打听羽柴英介的事情后就一口答应了他的请求,二人约在大阪见面,高仓鹤子就住在大阪。

    见面那日,服部平次起了个大早,到高仓鹤子家门口时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些,敲了两次门才听到脚步声响起。

    “服部平次?”没等多久,高仓鹤子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就露了出来,脸上表情有些惊讶,“比我想象中要年轻。”

    “高仓夫人,打扰了。”

    “这么年轻,那就不是警察了,甚至还是学生,”高仓鹤子摆出一个很是亲切的笑脸,这时她并没有在葬礼上见时那么阴沉,甚至还能从这张有些年纪的脸上看出几分姿色。这大概得多亏了她那对眼睛,她眼睛是偏长的杏核眼,眼尾在笑起来的时候微微上扬,眼底水溜溜的光在转着,眉眼间还带着独属于成年女性的媚态。

    她的声音有种难以形容的缠绵,“成年了吗,小朋友?”尾音往上翘,舌根带着钩子似的。

    服部平次扶正帽子,有些不自在,“那个,其实我是个侦探。”

    “就是你想知道羽柴英介的事?”

    “是。”

    “进来说话吧。”高仓鹤子侧开身子让他进门,“年轻的侦探,想喝些什么?”

    “不必了。”他不是很敢喝她递过来的东西,拘谨地往沙发上坐下,想着尽早结束这段对话。

    “行吧,”那女人挑了挑眉,妖妖娆娆直接就地往他身边一坐,吓得他往旁边蹦了一下,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他这副反应看得她咯咯直笑,“紧张什么呀,不会还是个男孩子吧。”说着手就要往他大腿上靠。

    服部平次眼尖,没等她下手就蹭地站了起来,面露拒绝,盯着她一直到她一脸可惜地收回手,“好吧好吧,不和你开玩笑了,你有什么想问的?说来听听。”

    听了这话,他才重新找位置坐下,尽可能地和她保持距离,“如果可以,能请您和我说说你知道的关于羽柴英介夫妻二人的事情吗?”

    “这说法太模糊了,”高仓鹤子似笑非笑地说,“你得说明白点,我才能给你我知道的。”

    服部平次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听说,你是羽柴先生的前未婚妻。”

    “这可是老黄历了,你从哪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服部平次模棱两可地说,“如果要说明白点,不如就从羽柴夫人如何代替你成为羽柴夫人开始?”

    高仓鹤子警惕地问:“你来到底是调查羽柴英介还是羽柴利江?”

    “其实,我是受人所托前来调查羽柴利江身亡一事,”服部平次反应快,不多思考就编了个借口,“调查不能够公开,所以只能由我私下进行询问。”

    “所以那女人死因确实有可疑,”高仓鹤子的警惕收了回去,讽刺地说,“我就说嘛,这女人这么疯,怎么可能自杀,谋杀还差不多。”

    “高仓夫人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还是说你知道她有什么仇人?”

    “仇人?当然有啊,”高仓鹤子翻了个白眼,“海了去了,我也算是一个。”

    “你?”服部平次脸色严肃了起来。

    “诶呀,我那只是开个玩笑,”谁知她话锋突然一转,敷衍着带了过去,“不要那么较真嘛,警方都说了她是自杀,那肯定就是自杀。我刚才的话都是胡说的呀,再说了,我当时还在打离婚官司,哪里抽得出时间去搭理这女人。”

    “夫人……”

    “可以叫我鹤子的哦,不用那么见外。我离婚了,夫人可以省了。”高仓鹤子抛了个媚眼给他。

    服部平次顿时如坐针毡,“鹤子小姐,这件事性质严重,还请不要开玩笑。”

    “没意思,”高仓鹤子嘟囔了一句后才端正了面色,“一开始还以为会是记者之类的人呢,之前在东京闹得厉害的时候我就想着把羽柴利江的那些事儿往倒的,最好登上报纸,把她那些光辉的形象都给盖过才好,”她这么说着,脸上露出一个恶劣的笑,“让羽柴英介再丢点脸,那就更好了。”

    “你很厌恶羽柴部长吗?”

    “看你说的,年轻人的措辞就是直接,”高仓鹤子又笑开了,“我说,有谁会喜欢劈腿的前任啊,特别是在你一出事,就立刻把你抛弃,扶持备胎上位的前任。”

    “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讨厌羽柴利江的?”

    “我哪有可能这么小气,”高仓鹤子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这世界又不是只剩下了这一个男人。”

    “可你还是不喜欢羽柴利江。”

    “当然,而且我可不仅仅是不喜欢这么简单,”高仓鹤子脸上闪过冷色,声音咬牙切齿,“我是恨她。”

    服部平次迫不及待地追问:“鹤子小姐,你们之间还发生过什么事吗?”

    “发生过什么?”只听她声音变低,逐字咀嚼,“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她毁了我而已。”一边说着,一边掀起上衣,服部平次被她这动作唬了一跳,正要挪开眼睛,却被她靠近肚脐的皮肤上一个横开的伤疤给留住了视线。

    这疤痕很深,也很宽,几乎撕扯开了她整个腹腔,“这是她做的?”服部平次手一抖差点没拿住手里记录的笔。

    “算是吧,不过当年警方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她干的,行凶者跑得很快,根本没抓住,”高仓鹤子似乎失去了调戏他的兴趣,自顾自放下衣服,从一旁的桌子上取过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吐了口白色的烟雾就往沙发里靠了下去,声音懒倦,“当时是一个男人骑着摩托把我拦下来,抓着我给了我两刀,几乎要把我内脏也给扯出来,然后把我丢在原地扬长而去。我捞回一条命,但是丧失了生育能力,被那家伙毫不犹豫地抛弃,案件也不了了之。”这段过往被她说得随意,仿佛伤痛都随着自己吐出的烟圈一块散了个干干净净,“这种事来得没头没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得罪了谁,我甚至都没想过怀疑她。”

    “你找到了证据?”服部平次脑子转得快,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大概是吧,”鹤子突然弯腰,从桌子下面一层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生锈的饼干盒,盒子磕在桌面发出咔啦一声响。她叼着烟动作豪迈地掀开了饼干盒的盖子,服部平次觉得按她脸上这股凶狠的神色,这盖子恐怕是被她当作了羽柴利江的头盖骨。没等他回过神,一张照片就落了他面前,照片拍得并不清晰,或许是因为距离远,只能够隐约看出是两人面对面站着,一男一女。

    服部平次不解,“这是……?”

    “羽柴利江和那个男人。”

    “你怎么知道?”

    “照片是我拍的,人也是我跟踪的,我认出了那男人手腕上的纹身。”高仓鹤子将这些事说得相当容易。

    服部平次却急着问:“你没有报警吗?”

    “报警?”鹤子哼了一声,笑得讽刺,“报警干什么,这男人后来死了。忘了是犯了什么大案子,和同伙内讧,被人几枪干掉了死了个干净,我倒是想抓人,这不是死无对证。”

    服部平次似乎想起什么,连忙把这事记了下来,“那羽柴利江……你就不追究了?”

    “追究什么?这些年过去,她嫁入羽柴家,成了高官太太,而我则草草嫁了个赌鬼老公,沦落到街区里做了主妇,”高仓鹤子垂眼表露无奈,有几分楚楚可怜,服部平次忽然觉得她这副神态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等他细思就听到她继续说,“我能够去她坟前唾一口唾沫就是我眼下能做的最痛快的事情。”

    “……抱歉。”

    她眼底有荒唐之色,“抱歉什么,你应该祝我得偿所愿才对。”

    服部平次沉思过后还是选择开口,“鹤子小姐,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还是想问,这张照片……我能带走吗?”

    看着他诚恳的脸,高仓鹤子突然盯着他,“你不会是羽柴英介派来的吧?”

    “不是。”

    “说的也是,他这会儿恐怕正贪图新欢的美色,没工夫管羽柴利江这点破事。”高仓鹤子若有所思地说。

    “新欢?你是说……”

    “没听说吗?”她眯起眼睛,“羽柴家恐怕很快就有一个新太太了,即年轻又貌美。”

    “那不是他的晚辈么?”

    高仓鹤子脱口而出,“听他吹呢,这男人虚伪又薄情,长着那么双眼睛的女孩,他会只当作晚辈?”

    “什么眼睛?”

    “……那女孩的眼睛漂亮,是女人看了也会忍不住喜欢的程度,”高仓鹤子吐了口烟,把脸挪开不看他,“话说回来,那你要这张照片做什么?给羽柴英介添堵?”

    “不……只是这张照片或许能够成为线索。”

    “线索?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还能成为什么线索,”打量了他几眼,鹤子面色闪过一丝恍然,在烟灰缸里摁熄了烟蒂,自己接上了话,“算了,我也不感兴趣,这张照片我不会给你的,不过你可以拿手机拍下来。”

    高仓鹤子远比刚才要好说话得多,服部平次还有些不习惯,“好的”拍下照片递回去时,他见她面有喜色,他问,“你是打算留着当纪念吗?”

    “当然,”鹤子捏着照片来回扇了扇,横了他一眼,“这可是给我带来快乐的照片,就好像诅咒一样,在画面里的主角全部都死了,简直是大快人心。”

    高仓鹤子的态度变得极快,连语气都爽利了不少,送服部平次离开时连最初那股轻浮劲都没了,态度像是着急要他的离开。

    服部平次也没有在意她的转变,心里揣着事,自顾自地捧着笔记本从公寓离开。

    脚印从楼梯口消失,紧跟着就出现在了市立图书馆的门前。他从八年前的旧报纸里找到了当年一起颇为轰动的绑架案的报道,五名绑匪三死两伤,其中最年轻的那名绑匪放大的照片正被贴在头条上,他掏出手机调出那张鹤子手里的照片比对,轮廓看着颇为相似。

    他又想到了高仓鹤子所说的手腕纹身,可是报纸内并没有对绑匪的详细描述,他索性去翻找报纸里面记载的当年负责案件的刑警,打算试着去要一份当年法医鉴定的报告。

    “负责调查的刑警是……”他目光盯着纸面内容一字一字地找,手指顺着排版滑下来,“楠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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