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这一片的太太们私下聚会时总会提到羽柴利江这朵来自大阪的高岭之花,多是恭维之词。

    “说起来出身应该是普通的家庭吧,但是相当有品位,或许是天生就有这个富贵命。”羽柴利江在东京的宅子被她称作白房子,四面的墙都是瓷白的,不必到冬天,就整个透着凉意,她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像是坐在墓地。

    “听说羽柴部长以前很低调,谁也没想到他如今能和他哥哥一样在警界大放异彩,年纪上去了魅力也远超从前,有这样的丈夫真是走运。”‘魅力十足’的丈夫忙碌于警视厅的工作,夫妻二人总是在日夜擦肩,她只能对着记忆里丈夫的脸深情怀念。

    “独子也是十分出色,不久之后就准备去国外读书深造。听羽柴部长说,大抵是要走家族的老路子的。”独生子早惠,异于常人的智慧带来的只有光耀门楣的虚名。大半年才能见上一面,不论是见面还是电话都没有多的话好说,和他父亲一个样子。

    这些恭维就像是针扎在心脏上,羽柴利江忍着痛将满目疮痍的心脏修理成精致的装饰品,这样她才能够成为这些话里构造出来的人心羡的羽柴夫人。

    私人医生曾经对羽柴利江的精神状态表示过担忧,她也重视,一直按着医生的嘱咐调理。

    近期,医生开始建议羽柴利江彻底放下原本的生活,寻找合适的地方专心养病。于是在多方考虑之下,羽柴利江选择回到大阪本家,四十多五十不到的年纪就开始了莳花弄草的退休养老生活,很是惬意的过了一段舒心日子。

    不过她也真不能就这么将丈夫独自留在东京,她思想还是传统地将丈夫看作生活的全部,所以只要状况有些微好转便会选择回到家中,也许这正是她能够继续维持下她这段美满婚姻的秘诀。

    这一日她回东京的时间要比平时早些,司机清晨接到老宅那边的通知时才刚刚天亮。

    等羽柴利江姿态万方地出现时,司机已经等在路边,替她拉开车门。

    “太太日安。”弯着腰,虚虚扶着她的手臂送她坐了进去。

    羽柴利江眉毛一扬,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撑开了她有些干燥的皮肤,司机只敢拿余光小心看了一眼,只觉得羽柴利江今天的妆要比平日更精心些,声音也要比平时亲切,“英介回家了吗?”

    司机看了一眼时间,“那边已经吩咐车子去接了。”

    “那就好,开车吧。”她催促道。

    坐在后座上,她低着头看着手机,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下去过。

    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显示的是短信界面,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丈夫给她的短信上。昨天丈夫一番真切的话让她一整夜都没有怎么合眼,她这颗快要老死在数十年如一日的冷漠中的心脏骤然得了雨露滋润,续上了性命。

    对她而言,丈夫比任何药物治疗效果都好。

    毕竟,私人医生纵使医术再高明,也是医得了人医不了心。缺了羽柴英介这味重要的药引子,羽柴利江的病永远都是治标不治本。

    羽柴利江出身于一个小地方的普通家庭,父母都是不善言辞憨厚老实的普通人,偏偏生出了她这么个口齿伶俐的女儿。国小时期便是邻居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好学生,认识的街坊提到她,都会忍不住夸一句聪慧。到了国中时期,她早就看透了自己这样的背景以后是没有多远的路能够走的,于是立志要嫁入豪门,削尖了脑袋挤进了东京的大学。

    大学时期她一眼相中了羽柴英介这位大家族的次子,那时候的羽柴英介只是一个勉强称得上出色的年轻人。和大多数世家子弟一样,在普通人中足够优秀,在他们的圈子里挑不出错,作为一个没有继承权的次子,再合格不过。

    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羽柴家那位光芒万丈的长子身上,唯独她拨开众星捧月的影子,将目光投向了这位被兄长的灿烂辉煌笼罩的男人。

    羽柴利江坚信这个年轻的男人会成为一个比他兄长更加耀眼的男人。

    没过几年,她就带着这样的信念嫁给了他。

    二十年后的今天,她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眼光并无失误。羽柴英介从他的兄长手中接下羽柴家世世代代积蓄的庞大家业,短短几年,就从家族里默默无闻的次子一跃成了警界里颇有地位的羽柴家的大家长。

    所有的一切都令她十分满意。

    只是唯独一点算不得圆满,她的丈夫,她一切的起始,一切的挂念。

    初次见到羽柴英介时,他在她眼中像是像和风细雨的春天,温柔和煦,缱绻柔情,和他那个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兄长是截然相反的类型。她总是告诉他,同为羽柴家的儿子,他并没有什么比不上那个哥哥的地方。后来他果然坐上了那个位子,和他哥哥并肩,她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变成了他兄长的模样,新婚时她所得到的整个春天都在迅速消亡,枯萎。

    回顾多年的婚姻,她怎么也找不到理由能解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几年,她隐隐有了一种关系要走到尽头的恐慌感。

    不应该变成这样。

    但是自问应该会变成怎样的时候,她又哑口无言。

    “夫人慢走。”司机替她打开车门,恭敬地目送她进门。

    羽柴利江难得回头说了句,“辛苦了。”

    大门的指纹锁发出’嘀’的一声尖鸣在玄关廊前滚了一圈才砸在木地板上,回音有些大。这得怪羽柴英介,将玄关和客厅见装修得一派冷清,她只要是回到家,都得先被这些空气摆个脸色。

    门锁打开的声音清晰异常,家里管家不在,两位帮佣也不见踪影,本该赶着过来接过她的外套和手提包的佣人脚步声都听不见,屋子里静地怪异。

    门扣紧时,发出一股闷声,她的面色忽然就沉了下来。

    她下意识低头去检查门前,看见了丈夫的鞋子,神色不见缓解,反而心被抛了起来,猛地收紧。

    在玄关故意着重放下钥匙和提包,解开穿在身上的外衣好不让长外套限制了自己的行动,松动了一番手臂,不等检查完眼下的情况就听到了楼上有动静传来。

    “你回来多久了,英介?”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送上楼,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得到回应。

    心里越是不安,她的神色越是平淡,像是挂上了一层没有气息的面具。脚步踏入会客厅,屋子里一尘不染,和她离开家里时候一样,不见有人走动的痕迹,检查了一番视线死角,也都一切正常。

    也就没作停顿,径直走向楼梯。

    她抬起头时,和楼梯正中央放着那座巨大的钟撞了个对眼,那是座风格怪异的西洋式大座钟。看上去应该是特地经过设计和改造的,底座又高又厚,像极了棺材。

    这是羽柴英介最喜欢的一样收藏品,他在家大部分时间里都能听见他叮嘱佣人记得打扫这座钟,他要不管什么时候都得看见这钟光亮如新,沾些灰都是不合格的。要她说,这东西比她更合适呆在这栋屋子里,摆放在这屋子里最中央的位置,楼梯和墙壁都像是围绕着它筑起来似的,隐隐告诉她,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得为它服务。

    她目光闪烁着,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女式□□。这把□□子弹有限,但特地改过设计,十分合适她这样的用枪生手,只要她的眼睛不出问题,近距离之下,这一枪里面没有一发子弹能够走空。

    她握着枪时就放慢了呼吸,心像是找到了依靠,安定了几分。

    书房就在她脚跟前几米开外,门虚掩着,泻下一线薄薄的光。忽然光动了,她当下便能判断房间里有人走动,至于有几个,她细细回忆,勉强能确认房间里不超过两人。

    羽柴利江呼出一口气,走上前突然敲了敲门,声音装作一无所知,“英介,你在里面吗?”

    透过门缝,她只看到丈夫的书桌和半掩着的的厚重窗帘,脚步声歇了下来。

    “进来吧。”羽柴英介的声音从门后看不见的地方传来,脚步声又起来了,这次她确认了房间里只有一个人,丈夫也平安无事。

    她提起的心稍微放下了些,并且对接下来的发展有了几分把握。

    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脚踏入窗帘掩盖下的一片阴影之中,身后的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她连头也没回,上膛的枪已经对着身后的方向开了一枪。随着如滚雷般炸开的枪声,对方的影子有了片刻的停滞,明显是被击中了。

    可是她的手腕还是在下一刻被一股蛮横的力气砸断。

    钻心的疼痛让她面色顿时就白了一截,手软趴趴地垂下来,枪也掉到地上。

    啪嗒一声,在她心脏上摔了个结实。

    “日安,夫人。”说话的是个年轻女人,站在身侧成了个模糊的影子。

    她其实并不是训练有素的人,枪法只是这些年私下的训练成果,手腕断裂的疼痛就足以让她疼得五官扭曲。只是她心发了狠,硬是忍了下来,更是强迫着声音也冷静了下来,质问道,“是谁?”

    余光在屋内匆匆扫过,房间里没有丈夫的影子,她心里顿时忧虑和疑惑参杂各半。

    “给你一个建议,”冰冷的枪口正抵着她的后脑勺,女人的声音就像是从这深黑的洞口里爬出来一样冷,“不要喊出声,我只喜欢安静的人和死人。”

    “你……应该受伤了,”羽柴利江深呼吸,适应起疼痛,挺起背,一副不甘示弱的模样。心里盘算着方才那枪声应该足够传出去,在警方赶来之前,她得尽力拖延时间,“不如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会尽力配合。”

    也许是觉得她这幅自信的神态格外好笑,耳边起了阵轻快的笑声。

    羽柴利江当时的呼吸便有些急,猜测身后的女人恐怕不是什么来路普通的小偷,也许属于这两年来她已经不怎么打交道的一类人。

    一类能将伤口血液拌饭吞咽下肚,将命案人祸佐酒谈笑风生的亡命徒。

    “谈谈?”她听见对方反问,“羽柴夫人打算拿什么谈?”

    “拿你们想要的东西,”她镇定几分,“而且,你们得清楚,我丈夫可还没有老到允许你们在这放肆。”

    那女人嗤笑一声,还是收回枪口,“坐吧,羽柴夫人。”

    羽柴利江暂时松了口气,扶着断掉的骨头放平在桌面,她趁着机会抬头,房间里干净的光不够亮,要看清那女人的脸却足够了。

    那站着的人其实不能够称之为女人,年龄算不得大,恐怕撑死了也就二十。有着一张光艳夺目的面皮,披在一身高挑的骨头上,骨肉分配得相当匀称紧实。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清晰流畅,穿着黑色工装背心和贴身的长裤,身上能看见的皮肤都泛着一层让她腻味的白,病态至极。

    羽柴利江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因为她看见了对方背心中间的枪伤,那足以让眼前的少女吃一个大亏,可是始终不见她神情有丝毫虚弱。

    “怎么称呼你?”她匆忙收敛起情绪,正襟危坐,姿态无懈可击。

    只看那人拿枪蹭了蹭面颊,一副疑惑的样子,辅以她年轻娇嫩的脸,让人只觉得她应该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声音也是极符合年纪的,脆生生地说:“称呼?都这时候啦,还要礼貌性问一句名字么?”

    羽柴利江讽刺道:“怎么,以为我是什么也不明白的妇道人家?我可是清楚你们组织会给你们以酒命名这件事的。”

    “看来夫人对我有些误会。”那对面的女人眼间的笑意顿时就飞上了眼尾眉梢。

    羽柴利江只是匆匆一瞥,随即略带厌恶的挪开了眼睛,耳朵仔细地听她说:“他们都叫我‘清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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