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敛还不知道亦绯天的土匪心思,他垂下眼帘望着亦绯天腰间那块血玉,思量起来。
亦绯天身上这枚是“阴阳煞”血玉里的阳玉,他赠予的那块是能惑人心智的阴玉。阳玉单独一块佩戴在身上,能给人庇护,但是如果阴阳玉合到一起,好事坏事都会成倍增加。
越是命途雾霭弥漫的人,得到缘劫的概率越高。它能让人得到命运的垂青,但也很容易让人在追求更高层的东西的时候迷失自我,从而夭折。
这也是为什么阴阳玉以“煞”为名的原因。
但即使这样,想要阴阳煞的人也不在少数。
毕竟……人总是贪心的,不是么?
丫鬟搀扶着陆夫人出来了,看到她的一瞬间,亦绯天就明白为什么萧家主能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当真是一副未出阁大小姐娇滴滴的模样。
亦绯天开始怜悯起萧逸书了。
这真是谜一般的开局,不利的处境,一手烂牌。
原来真的有人出身不差还能惨到这种地步,真的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啊。
白瑕在她后面出来,出来的瞬间就看到了亦绯天。他绯红的衣裳比之前还要浓丽一些,像火一样要烧尽一切阴霾,说不出的干净清爽。
忐忑不安的白瑕见了莫名定下心来,他不知道亦绯天在想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他注意不到的细节信息亦绯天是如何挖掘的,但……
亦绯天是对的。
陆夫人没有对他发疯,但是似乎一直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他给陆夫人看了一下,她身上带着鬼魂的阴煞。
其他地方没有看见,可能是因为都聚集到陆夫人身上了。之前在井边他确实没看见阴煞,那时他还以为是被符封住了,但是亦绯天一直在笑,仿佛早就看穿了那贴满符的井只是个骗人的障眼法罢了,当时他还没有信亦绯天的判断,现在他信了,心悦诚服。
亦绯天不知在琢磨着什么,此刻才终于想完了一样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满身污泥脏水,亦绯天一直游刃有余的从容笑容终于微微裂开。
“怎么搞得这么脏,一点风度都没有。”
小朋友啊,不知道夏天暴风雨大,来得快,要早点去吗?
你这可是丢的流云仙宫的面子,可不是丢我亦某人的脸。
亦绯天话音落下,突然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白瑕好像是刚刚选进来的弟子,并没上过几天课诶……那他,自然也不会什么避雨诀清净诀……
失策了。
亦绯天打个响指,两道白光一前一后绕着白瑕和青敛转了一圈,两人的衣服瞬间就干净了。
白瑕毕竟是跟着他的,照拂一二是应该的。总不能让堂堂流云仙宫的弟子满身泥泞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至于青敛……哈,他喜欢,顺带了。
在所有人后面的青敛诧异地抬起头,跟他远远对视了一眼。后者微微一笑,似乎在说“不谢”。
青敛无奈地笑笑。
他自然知道对方不过帮自家人清洁一下,他顺带而已,但身上干干净净的,心情确实舒畅不少。
白瑕乖巧地站到亦绯天的身边,亦绯天挑眉,问他:“陆夫人情况如何?”
白瑕看了萧家主一眼,萧家主会意:“小仙长但说无妨。”
白瑕道:“陆夫人身上阴煞气息浓烈,梦中神志常陷入冤鬼缠身,故神识受损。长此以往,清醒时候会越来越短,最后死于梦魇。”
萧家主面露惊色:“竟是如此……仙长可有办法令冤魂不再缠着夫人?”
亦绯天颔首:“办法自然是有的。”
萧家主明白了几分:“仙长可是还有其他吩咐?”
亦绯天尽量委婉道:“是这样的,既为冤魂,总不会无缘无故缠人,除非……令冤魂蒙冤的,正是所缠之人。”
这几乎就是明示了,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懂他什么意思。
萧家主脸色煞白。
“这不可能!”丫鬟忍不住出声打断,“整个萧家都知道夫人宠爱独子,对小少爷千万般好,怎会是夫人!”
不料,亦绯天点头道:“确实。能看出冤魂并不想缠着夫人,于是才找到我请求帮助。”
众人迷惑住了。就连白瑕也有些诧异——他可没看出这冤魂哪里是不忍缠着陆夫人,但他板着脸端着似乎早已洞察一切的架子,也倒能唬人。
只有青敛神色平静,没什么惊诧之意。
萧家主忍不住问道:“这冤魂缠人还能不是自愿的?”
“萧家主有所不知。”亦绯天从容解释道,“寻常冤魂也是可以直接离开前去地府转生的,但又有几类鬼特殊。其中,这被人陷害落入井中溺亡的冤鬼更是如此。它被困在井中被镇压着,灵魂受缚不得离开,时日久了怨气戾气就重了,偏偏也只能报复害它的人,冤债尽了方可离去。”
萧家主叹了口气,“仙长可有补救之法?仙长若有法子解了夫人阴煞,让棋儿安心离去,萧家……倾家荡产也愿一试。”
“萧家主言重了,解决此事本就我等职责所在。鬼魂找上门时我本来当场便可了结这因果,但是,不行。因为这两人的因果中,竟还藏着第三个人的因果。”
白瑕心中倒吸了口凉气。亦绯天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家仙尊大人想干什么了。
什么不能解?玉挽仙尊手握流云书,有什么因果是他解不了的?
还是想为萧大公子讨个公道啊!
呜呜,玉挽仙尊真的是人美心善大好人啊!哪里不靠谱?他明明很靠谱!以后谁再说玉挽仙尊不靠谱他跟谁急!
戏精上身的亦绯天演得正起劲,没有注意到小朋友的情绪变化,只是端着悲天悯人的架子,似乎也感到此事棘手,一脸为难之色。
“第三个人?”萧家主愕然。
亦绯天叹了口气:“对。”
萧家主忙问:“是谁?三人因果如何解?”
亦绯天却没有再回答他,只是平静地望着他,一双能够洞察人心的眸子无悲无喜。
“萧家主当真不知这第三个人是谁么?”
一句反问问得一院子人都沉默了。
亦绯天口不留情,继续缓缓道:“或者说,你们曾经都亏待过谁,导致冤魂欠了他太多的情,才不得不缠着亲娘还债。”
一时的宠溺纵容,竟阴差阳错到如此地步,这天的事情给在场所有人都上了宝贵一课。
可是仍旧没有人问为什么陆夫人会亲手杀了自己疼爱的儿子。
亦绯天将众人的表情和反应都看在眼里,他心里摇摇头。
萧家主再也忍不住了,悲声道:“来人……”
青敛知道这是该自己出场的时候了,立刻向前一步,应声道:“小的这就去请大少爷。”
呦,自称了一路的“我”,某人终于说了次符合身份的称呼了么?
亦绯天兴趣满满。啊,只叫一个怎么够呢,得狠狠让萧家丢个脸才是。
“听说宾客们也很在意这件事,也都很担心尊夫人,不如将宾客们都请来,这样成功率也大一些。”亦绯天低声跟萧家主说。
他没有当众打脸已经很留德了。
萧家主低声问道:“仙长有几成把握?”
亦绯天差点被气笑了。
几成把握?一成也不想给你。
你是真不关心你大儿子啊。
“越能给人平冤当然越有把握。有几成把握这种事情萧家主不该问我,该扪心自问愿意豁出去多少。”亦绯天冷淡地说。
萧家主依旧追问:“那如果只叫近亲呢?”
这人怕是听不懂人话。
亦绯天懒得再跟他废话,让他自己琢磨去了。却偏头饶有兴趣地望着陆夫人。
他当时的疑问已经解决了两个,还剩下最后一个。
很明显,所有的问题都出在陆夫人身上。
如果能让陆夫人清醒过来,是不是就能知道整件事是怎么回事了?
亦绯天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正寻思着如何落实,青敛已经推着萧逸书的轮椅来了。众人纷纷给他让了条道出来。亦绯天趁机催了萧家主一句:“冤主已到,家主尽快做下决定才是。”说完就转脸望向萧大公子,颔首微笑。
萧逸书很有礼貌,他腿脚不便不能行礼,在轮椅上也把礼数做周全了。
“父亲,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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