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白看过去,果然,多日不见,程砚书还是那样不染纤尘,风姿灼灼,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也是一如既往的动人心魄,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目光向程砚书身后不远处看去,掌门,洛一冰,陌北,临风,还有郑晚晚,一个个都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郑晚晚今日依旧一身红衣,显得她人比花娇,因为已婚的缘故,头发已经挽起,更显得端庄优雅。
楚一白忍不住苦笑,视线继续落回到中间两个人身上,他尽量让自己不去看程砚书,让自己不去在乎他,不受他的影响。
圣使幽剎放生大笑:“程殿主,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只是你来的太晚了,血天大阵已经开启,再无挽回的余地。想来是程殿主刚刚新婚,正是夫妻情浓之时,这才来得晚了,幽剎未来得及前去祝贺,还请不要怪罪,想来当日一定热闹非凡,真是可惜我竟然错过了。”
程砚书风轻云淡地一笑,淡定从容地说:“圣使这么肯定吗?”
幽刹闻言一愣,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淡定,突然感觉心里没底了,反复回想了一下,从筹划到今日开启大阵完全没有一点差错的地方,绝不可能有任何问题,想到此又很肯定地笑说:“自然,待迎回魔尊大人,我魔族再也不会任人□□践踏,程砚书,你的死期将至,整个仙门的死期将至,哈哈哈。”
程砚书闻言也跟着放声大笑,别说在场的众人吃惊,就连楚一白也很吃惊,他从没见过程砚书这样的大笑过,总感觉这是不吉利的征兆。
楚一白记得这个时候的剧情应该是程砚书献身封印的部分,所以再有不久他就要死了,不过很快他又会重生,是原主为了成全郑晚晚才牺牲了自己换来的,只是这一次楚一白不确定自己会这么做吗。
楚一白心里想:程砚书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他,耍弄他,就让他去死吧!郑晚晚不是很爱他吗?那就让她去救,我只要站在一边看戏就好。
幽剎停止了笑声,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程殿主真让我佩服。”
程砚书道:“圣使大人如今是万人之上,竟然佩服起我来,真让程某承惶恐。”
突然狂风大作,卷起漫天黄沙,乌云滚滚而至,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幽刹忍不住兴奋地吼道:“魔尊,魔尊大人要出来了。”
魔族众人齐声高呼:“恭迎魔尊大人!恭迎魔尊大人!”
仙门中人瞬间惊慌地人头攒动起来,叽叽喳喳个不停,有的说:“这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在这里送死吗?”
有的说:“别慌,程殿主一定有办法的。”
有的说“能有什么办法啊?哎呦,我就不该来凑这个热闹。”
甚至有的已经带着自家的弟子悄悄地离场了。只有几家纹丝未动,丝毫不受影响,这其中要以广阳宫门人为首。
程砚书对着幽刹说道:“魔尊永远不会出来了。”
然后就在魔族众人一脸惊骇模样下迅速朝着黑洞飞身而去。
郑晚晚一声凄厉地嘶吼:“师尊。”
幽刹仿佛明白了程砚书这是要做什么,紧随其后,与他在空中厮打起来。
掌门冯骄骄、洛一冰,陌北等广阳宫弟子以及各门派的高手纷纷上前帮忙,另一边魔族的巫竹,霍夺,婆莎等大将也是你追我赶地上前相助。
与此同时伏龙山上仙魔两派打成一片,杀声震天,不到片刻功夫就已经尸骸遍地,血流成河了。
朱投乙早已经吓得肝胆俱裂,一把扛起跛足的楚一白就往山下跑,边跑边叫:“妈呀,杀人了,杀人了,哎呦吓死我了。”
还要防着身后随时可能飞过来的暗器伤了自己和楚一白,饶是这样,还是三番五次因为碰到魔族而被迫卷入混战之中。
楚一白需要不时地提醒他:“小心啊,师兄!”
朱投乙就会惊讶地回他一句:“小师弟,你居然说了五个字,五个字啊?我的天,太难得了。”
楚一白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但是他一边担心眼前的安危,一边心里始终记挂着身后的那个人,这让他心烦意乱。
以前每次想起楚一白就会严厉地告诫自己:要忘记,那么多人都记挂着程砚书,不差楚一白一个。
然后再把自己的惨痛经历回忆一遍,就会再次激起对程砚书的厌恶,一遍又一遍,次数多到楚一白只要听到“程砚书”名字中的任何一个字,或者任何和广阳宫能联系到一起的事物,他就会本能地想到他所遭受的那些痛苦和伤害。
不仅如此,多少个不眠之夜里楚一白都是靠着这一点熬到天明的。
直到今天见到程砚书之前,他都是无比讨厌这个人。
可是只要一眼,看向他的那一刻,心上的那道疤再次被撕裂,然后汩汩地流出鲜血,痛得楚一白忍不住死死地拽紧衣角,当然这样的小细节,粗心的朱投乙是不会注意到的。
像在广阳宫结界外的那个早晨一样,他绝不回头,绝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就这样吧,离开这里,永永远远不要再见。
“一白”
楚一白突然听到一声他再熟悉不过的呼唤,像是每一次那人在耳边的喃喃低语,他终究还是没忍住诱惑回了头,只看见他翩然的背影。
“师尊”、“砚书”、“程殿主”、“二师兄”、“师叔”等等声音在耳边炸开,楚一白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朱投乙,跌跌撞撞地朝着那抹身影跑过去,撕心裂肺地喊道:“程砚书!”
程砚书陡然听见万人喧沸声中这一声尤似泣血的呼喊,猛然回过头,想要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楚一白的身影,可是只一刹那,他就被漩涡吸了进去,然后漩涡猛然透出耀眼的白光和黑色交织在一起,发出一声爆破的巨响,碎片像绽放的烟花一般消失于天际。
又是一声声的“师尊”、“砚书”、“程殿主”等等的呼喊。魔族也一片哀嚎,“魔尊大人,魔尊”、“圣使大人,醒醒”
程砚书的身体慢慢从空中极速坠落,众人纷纷向前去接,众人知道郑晚晚作为程砚书的妻子,理应她去接,所以都没有与她去争,唯独掌门冯骄骄顾不得形象一把接过程砚书的尸身号啕大哭。
朱投乙拨开层层的人才把楚一白给刨出来,吓得脸色都白了,忍不住骂道:“小师弟,你发什么疯,你要是死了,我回去怎么跟师父交代?”
楚一白却是呆呆地望着天空,泪流满面,忽然眼前飘下一片小雪花,楚一白伸手去接,落在掌心里凉凉的,很快化成了一滩水,像是一滴泪。
上一次看到雪,实在羲和殿外,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很美,可是如果不是那场雪,或许他和程砚书还是普通的师徒,那样该多好!
这会儿魔族人正沉浸在悲痛之中,很多都已经没有作战的心思了,朱投乙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赶紧一手提着楚一白就要遛。
边跑还边打趣他:“程砚书死了,可是你也不至于这么伤心啊!等我死的时候你能有现在一半难过我就心满意足了。”
楚一白根本听不进去朱投乙的话,他已经陷入到了巨大的心痛中,之前想得那些狠话早已经忘了,取而代之的是:程砚书死了,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从此以后他再也没办法去恨这个人了,可是,凭什么?凭什么程砚书伤害了他,却那么容易得就死了,到头来,只留下他一个人独自承受痛苦,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朱投乙仍是自问自答地说着:“小师弟,你也别太伤心了,人总会死的吗?毕竟程殿主都已经很大年纪了,嗯,反正师父之前说过,师祖也就是咱们的开山祖师,他老人家活着的时候程殿主就在了,而且程殿主一直就没老过。也不知道他得有多大年纪了,他的养颜之术一定很厉害,可惜我没那个机缘学到。”
“好吧,不想说话就不说话,你陪师兄我偷溜出来还差点没了命,放心,师兄以后一定不亏待你,待会儿,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吃点好吃的心情就会好了,一顿不行,就再吃一顿。”
“哎呀,你怎么还是这么难过啊?人死不能复生,程砚书毕竟没有成神,也就比普通的凡人厉害点能活点,再好看点,那也是会死的吗?就像你也会死,我也会死,很正常的啊!”
楚一白:“我没事啦,师兄。”
“哎呦,你可终于活过来了,而且你还说了六个字,有长进,我可是饿死了,吃饱了饭再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保准你明天心情舒畅。”
楚一白:“谢谢师兄。”
然后第二天一早,朱投乙就对着楚一白留下的一张字条痛哭失声。
独自赶回渔阳门就跟师父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老实交代了,呈上了楚一白的字条。
纸条上只有简单的两行字,“我走了,感谢师父多日的教导和师兄们的照顾,以后再做报答。一白书”
好在师父害怕本就凋零的门派再被他弄跑一个弟子,也不敢大加责打,只是赏了他一顿鞋底子,专打脸。
从这以后,朱投乙倒是有了吹嘘的资本,顶着张肿成猪头的脑袋给师兄们吹嘘他当日如何的英勇善战,不畏强手,杀出重围,谈起楚一白这个小师弟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唏嘘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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