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快斗窝在被子里,借着月色打量枕边人一泻而下的银白长发,恍惚间意识到,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哥哥同床共枕。

    七年后重逢的第一晚,关系就有了意想不到的飞速发展。

    黑羽快斗在那点小雀跃之余,心头也漫上来一股微弱的苦涩感。

    上野光真的很宠他们。

    他是个非常好的哥哥。

    但是为什么哥哥……

    正想着,上野光好像察觉到什么,睁开眼看向他。

    淡然的纯黑眼眸里映着月光和他的模样,隐约透出几分人性化的困惑。

    猝不及防对视,黑羽快斗愣了一下,甚至有点紧张地攥了攥被子。

    上野光微微蹙眉,有点不解:“怎么了?”

    “唔。”

    黑羽快斗轻轻眨了下眼,背在身后捏住被子的手悄然松开。

    或许是重逢的复杂心情作祟,也或许是今晚月色确实不错。

    黑羽快斗不知怎么,突然产生了一种问出心中困惑的冲动。

    不过少年毕竟不是当初懵懂的男孩,不可能直白开口。

    他笑了一下,捏住上野光垂过来的头发,灵巧地缠在自己的手指上,抬眸和他对视:“没什么……就是感觉,很幸运。”

    上野光:“?”

    黑羽快斗松开他的头发,笑起来:“没想到哥哥在不告而别之后,还会回来。”

    明显的欣喜,一点点埋怨,以及隐晦的试探。

    上野光愣了一下,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直白地问:“你是想问我当时为什么离开吗?”

    黑羽快斗也跟着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接。

    既然当初不告而别,那这个离开的理由,对他来讲应该是非常难以启齿的才对。

    但现在看哥哥的反应,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有点疑惑地望过去,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紧张。

    就好像要知道了一个什么重大的秘密。

    “每个人心里都会藏着秘密,哥哥身份那么特殊,肯定藏了比其他人更多的秘密。但是我想……”黑羽快斗认真地和上野光对视,“我想了解你的过往和你的秘密,以你的弟弟的身份。”

    他顿住,好像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似的,挪开视线,盯着空空荡荡的床头柜,小声嘟囔:“当然……前提是哥哥你自己愿意。”

    上野光笑了一下,弯着眼睛看他,并不言语。

    快斗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往后缩了缩,脊背隔着一层杯子贴到冰凉的墙壁。

    “干什么……?”

    上野光突然开口:“因为我希望将来有一天能重新回到人间,继续做你的哥哥。”

    “我希望能更加长久地拥有这一段关系。”

    他突然伸出手,拉起快斗的被子,遮住他的下半张脸。

    少年只露出一双明亮的黑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所以,我当时离开了。”上野光最后说完,冰凉的指尖轻轻在他的眼睑上点了一下。

    “已经很晚了,快睡吧。”

    那一下好像有什么魔力,困意真的迅速袭来,眼皮越来越沉。

    黑羽快斗顺从本能闭上眼,往上野光那边挪了挪。

    睡着的前一刻,他突然想到。

    说白了,哥哥这次其实……还是什么都没说。

    或许是因为有点不甘心,少年睡着之后,眉心也是微微皱着的。

    上野光盯着他看了一会,悄悄伸出手,用指背蹭了蹭他的眉心,抚平那几点褶皱。

    他心里有一点抱歉。

    上野光不喜欢黄泉界,从而也跟着回避曾经的那些日子。

    其实这几天,不只是快斗,剩下三个人也都或多或少暗示过他,想问问那几年都发生了什么。

    上野光并非有意瞒着他们,只是本能地不愿意回忆。

    就好像如果回忆起来了,就终有一天会被再次卷进去一样。

    而他不愿意。

    快斗梦呓了一声什么,又往他这边凑了凑。

    明明自己的身子要比周围环境还凉。

    但某些小朋友就是喜欢往自己这边凑。

    好像他反倒成了屋子里唯一的热源。

    上野光有点哭笑不得。

    但不得不承认,看到少年无意识的举动的瞬间,他的心里好像真的多了一簇热源,像个小火苗一样,经久不息地燃烧着,温度一点点传遍体温。

    很舒服。

    ……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出现没多久,快斗高中生的生物钟就开始作祟,慢吞吞地把他从梦境中拖出来。

    少年艰难地爬起来,支着身子坐在床上,仰起头迷迷糊糊地看着正在穿外衣的上野光,嘟嘟囔囔说了一句“早上好”,又“啪”地一下倒回被子里,还舒服地卷着被子蹭了两下。

    片刻后,被团猛地竖起来,黑羽快斗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重新探出头来,慌张地问上野光现在几点。

    “六点。”上野光系好浅蓝色衬衫最顶端的一颗扣子,转头看他,“还来得及,要再睡一会儿吗?”

    充满了溺爱的意味。

    黑羽快斗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爬下床匆匆忙忙套上衣服往外走。

    “我先去洗漱,要早点去学校——”

    后面的“做值日”三个字还没说完,就当即卡在嘴边。

    黑羽快斗维持着拉开门的姿势,整个人都变得有点呆滞。

    上野光困惑地侧身望过来。

    对上了三对有点哀怨的视线。

    太宰治、中也、乱步三个人在门口排排站,视线齐刷刷越过快斗投向上野光。

    一点点明目张胆的谴责。

    “……”

    上野光并不太能体会他们三个这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但还是莫名有点心虚。

    以至于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至于插在双方中间的黑羽快斗本人。

    他在昨晚的事件中多少也算是个“既得利益者”,这时候开口总有一点“得了便宜卖乖”的嫌疑,不太利于维护大家的表面兄弟情。

    所以他也沉默了。

    于是气氛在沉默中陷入僵持。

    最终还是名侦探先生率先打破僵局,换大家一个温馨和谐的清晨。

    他抓过快斗的胳膊,说要带人下去吃早饭。太宰治也立刻开口,亲切地带着快斗往下走。

    乍一看,他们好像经过一晚之后,已经彻底冰释前嫌,可以好好相处了。

    被拉在最后的中也十分自然地压了压帽檐,在上野光的注视中有点不自然地说:“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当然懂得分寸。”

    他这话说着突兀,但上野光立刻就明白过来,弯唇笑笑,隔着帽子摸了摸青年的头。

    “我知道。”上野光说,“我一直很放心你们的。”

    他们本来就都是非常乖的孩子。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极有分寸。

    肯定不会做那些真的出格的事情的。

    中也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瞬间表情变得有点复杂,透过帽檐悄悄瞥他一眼,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带着他往楼下走。

    早饭是他们三个一起准备的。

    为了欢迎新来的弟弟。

    想做的时候,他们总能把一切做的很好。

    可口的早餐是熟悉的味道,精致小巧的巧克力蛋糕作为餐后甜点刚刚好。

    黑羽快斗坐在桌前,和四个人一起吃完早饭,突然感觉,这里好像真的就像是“家”一样。

    ——前提是他的某三位哥哥不搞事。

    吃过饭,太宰治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张宣传页,说之前一直在修整的某条商业街今天重新开业了,问他们要不要去。

    五个人一起的行动,除了为快斗购置在这里生活的必需品之外,也是一个很好的增进彼此感情的机会。

    时间定在今天放学后。

    黑羽快斗对此没有异议,并爽快地表达了自己的期待。

    其他几个人目前都是大闲人,唯一的学生可以,他们自然也都可以。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到了晚上,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前往米花高中接人,吸引了一众视线,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毕竟这四个人一起出街,但看颜值就是一道极其靓丽的风景线了。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太宰治突然掉了队。

    他步伐突然一拐,往一条小巷走去,但又没进到里面,只是在巷口逗留了一阵,就又跟上其他三人。

    上野光向他投去一个有点困惑的视线。

    太宰治笑着摇了摇头,指指不远处的学校大门:“到了哦!”

    四个人时间卡的刚刚好,这会儿刚刚放学,校门打开,学生们渐次走出。

    他们站在马路对面,目光从这些学生中间扫过,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

    一阵风吹过,一张白纸黑字的纸悄悄从青年指间溜走。

    “寻人启事”四个大字隐约可辨。

    风卷着寻人启事飘飘荡荡去了远处。

    太宰治淡淡地笑着,垂下的鸢色眼眸中闪过一瞬意味不明的神色。

    就在他刚刚停驻的那条小巷里,一个穿着西装的飞机头青年走了出来。

    他嘴里还掉了跟草,看上去严肃正经,又像个有点不伦不类的不良。

    这青年出来之后盯着某个方向,正在跟什么人打着电话。

    即使声音尽可能平静了,脸上也是克制不住的欣喜。

    “恭先生,您在全日本贴寻人启事的那个人找到了。”

    电话那端的人说了句什么,男人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

    “您放心吧,恭先生,在您来之前,我一定盯好他们。”

    严肃中隐约显露出一点自信,男人抬起手,抓住那张刚好飞回自己面前的寻人启事。

    电话挂断,“嘟——嘟——”的忙音传出。

    他收起电话,低头打量两眼寻人启事。

    那个占据了整张纸的黑白画像,完美地和刚刚走在最中间的青年对上。

    名叫草壁哲矢的男人迈开步子,跟上前面那几个人。

    他一定会完美完成恭先生派给他的这个重要任务的。

    等在街边的四个人映入视野。

    草壁鬼鬼祟祟藏在墙后,一本正经地给恭先生发去一条又一条短信。

    “他们接到了第四个人。”

    “那个高中生叫他哥哥。”

    “他们短暂地拥抱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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