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朝中官员休沐五日,在这难得的闲暇里,夏嘉年和钟离烨久违地有了闲暇时光。
“今年你怎么不回去过年?”钟离烨认真打量起这个别院。
这个宅子不算大,但也有两进。庭院里还亭亭玉立着一个别致的亭子,亭子边上栽着几棵槐树,此时槐树抽出绿芽,蛰伏一个长久冬日后精神抖擞地绽放绿意。
宅子坐落在灞水边上,这附近的宅子大都是某些殷实人家置办着避暑用的,因而平日里周围也是十分幽静。
“嗯,明日就回去。”夏嘉年给两人地茶盏续上茶水,清香立即萦绕在鼻尖。
据钟离烨所知,夏嘉年地母亲催促夏嘉年娶妻也不是一天两天地事情了,这次过年也不待在太尉府,想必也是被催烦了。
猜出原因的钟离烨也不说话,只揶揄地笑。
“五十步笑百步。”夏嘉年讥道。
他也不是没想过成亲,只是自己身居高位,凡事都要斟酌后在斟酌。
先前权衡利弊后有意与韩家结亲,韩松的态度模棱两可,他思虑过后反倒释然了,何必庸人自扰?即使没有妻子本家的支持,他想做的事情未必就做不了。何况,感情一事于他反倒会束手束脚。
这时双喜从小道走来,禀告道:“大人,宫里传来消息,皇上昨夜又去了永巷。”
自从灵夫人被贬至永巷,皇上前往永巷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他去会见谁自然不言而喻。
“真是荒天下之大谬!”钟离烨鄙夷道,又对夏嘉年说道,“我真不明白,当初你为何答应扶持他?”
夏嘉年思忖道:“找几个言官,等上朝了向皇上提议立后。”
双喜走后,夏嘉年才缓缓道来:“在我回来之前这一切就已经布好了局,我猜测那道罢黜的圣旨是真的,即使不是真的,以太上皇对薛逸的态度,这道圣旨也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那时太上皇已经昏迷了,只要前太子不认那道圣旨不就行了?”钟离烨问道。
“即使他不认,也会有人联手弹劾他藐视圣旨。”夏嘉年道,“至于二皇子,也就是皇上,想必你低估了他的能力。”
“早在前太子兵败的时候,他就已经借太上皇的名义收归了卫廷和光禄勋手下的所有兵力。”夏嘉年说道,“直到现在,这些军士都是由他直接统领的。”
“难怪他一直没有任命新的卫廷和光禄勋!”钟离烨叫道,“不对!我听说,最近有人提议由韩松担任光禄勋!”
“没错!所以我猜,当初他做的这一切,是韩松在背后指点的。”夏嘉年道。
“三皇子年幼,若是扶持他,难保湘夫人和灵夫人不会干涉朝政;大皇子仁善,不忍心和自己的弟弟争夺皇位如果你不同意,夏家怕是会第一个被打压”钟离烨缓缓道。
两人一时没有开口,只有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亭子的青色瓦当上,叮咚作响。
就在这时,六韬冒着雨跑了过来。
“你这小侍卫还是这样冒冒失失。”钟离烨笑着说道。
双喜和四海都是夏家的家仆,但六韬是夏嘉年半路捡回来的,不管是性情还是做事风格都前者有所不同。
“大人!大人!”六韬站定脚,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说道:“夫人来了!马上就到了!”
夏嘉年眉头一挑,“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属下也不知道,属下远远看到有一辆马车往这边过来,就上前查看,结果发现这是咱夏府的马车,牵头的侍卫告诉属下,这是大夫人的车驾。”
“既然如此,迎接便是。”夏嘉年说道,怎么六韬的神情惊讶?
说话间别院门口传来的马蹄声,钟离烨和夏嘉年整理衣裳后出门迎接。
有一句话憋在六韬嘴里,最后等到夏嘉年两人出了亭子他才不太确定说了出口,“我隐隐约约听到马车里头好像有女郎的说话声,好像不止一个”六韬补充道。
车帘被掀开,夏嘉年上前扶住了那只手,那只手好似躲闪了一下。躲闪?他隐约间觉得有什么不对,而后看到一只熟悉的鎏金玛瑙手镯。
他抬头一看,一双明亮通透的眸子出现在他的面前。而后那人瞬即垂下长长的睫毛,小声说道:“多谢。”
夏嘉年退了两步,朝六韬看了一眼,六韬用眼神表示自己不知情。
原来,这天长公主携韩秋烟和白瑾瑶到通天寺上香,不料下山的时候韩秋烟突发喘咳,而韩秋烟随身携带的药丸竟然吃完了,将同行几人吓得不轻。
幸得她们遇上一位姓梁的妇人,那梁氏给韩秋烟吃了清咳的药丸。韩秋烟的情况稍作好转,只是那药丸虽有麻黄的成分,却不是专门治疗喘咳的药。
梁氏便道自己在山脚下有一处别院,平日不常用,但却可以在那里稍作休息,又命侍卫前去请了郎中往这别院而来。
薛如风爱女心切,便急急地应了,一道往这灞水边的别院而来。
梁氏刚想开口,发现白瑾瑶和薛如风的神情都有一丝不自然,心思活络的她很快反应过来——原来长公主等人刚刚竟没有认出她的身份。
梁氏能够理解长公主为何有细微的尴尬——韩松一向自诩清高,不与朝中的人来往,薛如风自然是依照丈夫的意思,从来不与夏党等人有过接触。
在以往的宴会上,长公主也只是远远地和自己打过照面。想必也是因为这样,长公主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自己。
没成想,今日遇上急事,施以援手的却是她一向不屑于交往的自己。
而这小姑娘,面上装作落落大方,但是梁氏觉得有意思,悄悄抿嘴一笑。
这边,木棉偷偷和白瑾瑶咬耳朵道:“女郎,你别紧张啊!”
“我没有啊!”白瑾瑶也低声回道。
“可是您都顺拐了!”木棉无奈道。
“这”白瑾瑶感觉热气往脸上蒸腾,忽然伸出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木棉,我腿有些麻”
“怕是坐久了,女郎小心点!”木棉也是个通透的,连忙扶住了白瑾瑶。
就这样,一行人等进了屋内。
长公主看着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韩秋烟,心中自责不已。
好不容易女儿答应与自己一道出来礼佛,结果她作为母亲却没能做好准备,山中花草蚊虫多,韩秋烟是个近不得花粉的,她早该想到的!更自责的是,自己出门的时候竟然没有检查好必备的救命药丸!
即使郎中已经诊断韩秋烟并无大碍,开了药方了嘱咐韩秋烟好好歇息便是,长公主还是不放心,一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梁氏一是插不上话,只好带了白瑾瑶几人到大厅叙话。
方才慌忙之中,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韩秋烟身上,此时得了空,梁氏才慢慢打量起白瑾瑶来。
此时,白瑾瑶乖乖巧巧地坐在很有质感地红木凳上,不急不缓地地端起茶盏,啖了一口清茶,而后弯起眸子朝梁氏笑了笑,带着少女独有的青涩和甜美。
和梁氏一样,白瑾瑶也在抬头的时候悄悄打量着梁氏。
梁氏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挽着一个倾髻,云髻上点缀着金玉珠翠,眼睑较常人的要宽一些,鼻子很高挺——若是细细看来,梁氏竟有些胡人长相的特征。
“今天表姐遇险,真是多亏夫人伸以援手,”白瑾瑶真诚道,“夫人人美心善,能遇上夫人,真是佛祖显灵。”
梁氏心里甜滋滋的,方才因为长公主记不起自己身份的小郁结十分没了三四分。
“看小嘴甜的!”梁氏忍不住笑,指指一旁的夏嘉年道:“我也不年轻了,看,我儿子都这么大了,我想他这么大的时候,都成亲几年了呢。”
夏嘉年目不斜视,钟离烨心里觉得好笑。
“怎么会?不知道的人看到夫人和大人站在一起,怕是会误以为是一对姐弟!”白瑾瑶接道。
“确实是呢,不瞒夫人说,我先前知道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木棉搭腔道。
梁氏心花怒放,剩下那几分郁结实实在在地一扫而空。
客厅的气氛顿时活跃了不少,夏嘉年给钟离烨使了个眼色,两人起身告退。
“嗯,你去吧,晚些时候你再来找我。”梁氏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夏嘉年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梁氏问:“今年几岁了?可有婚配?”
他眉头蹙了起来,回神看向梁氏,眼神满是不赞许,“母亲!”
梁氏却不管他的反对,板起脸道:“你自去你的!我有分寸!”
夏嘉年看上去有些无可奈何,在客厅内顿了顿脚步,最终还是拗不过梁氏,转身离去。
“我们家小白就是这样,脾气有些执拗,不过他面冷心热”梁氏聊到自己的儿子,话多了起来。
小白?夏小白?这是他的字吗?白瑾瑶似是在无意中擒取了夏嘉年的一个小秘密,原来他叫小白啊这样一个人的字搭配那样单纯无害的名字,还真是怪可爱的!
“瞧我,我方才说到哪儿了?”梁氏醒悟过来自己的偏题。
“说到家住何处”白瑾瑶赧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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