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怎么说话的!”杨宁不乐意了,“你说谁在看戏?”
“你们脸上幸灾乐祸的,不是看戏是在做什么?”六韬回道。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杨宁斜眼看了眼六韬,“再说了,又不是娘们,谁办公还需两个侍卫跟着?”
这下连双喜都恼火了,他和六韬都是永昭帝亲自许可了上朝的,论品职也算是个五品的小官,虽说是虚职,但那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官儿!
但是六韬和双喜想到回击的点显然不一样,只听见他反唇相讥道:“哼,那你家的八个小妾怎么说?杨大人在外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回家了就变成了娘们?”
大殿上响起几声忍不住的笑声,听着声音可不止夏党的人笑了。
杨宁恼羞成怒,大骂道:“他奶奶的!老子撕烂你的嘴!”
六韬也是动了真气,顾不得双喜的阻拦,回骂道:“汝母婢也!我忍你很久了!”
“他奶奶的!汝母女婢也!你全家婢也!”他说着就要扑上去和六韬扭打在一起,“老子今天收了你!”
“快过来啊!早在你压着军饷不放时老子就想揍你了,看我不把你这个娘们打趴下!”六韬叫嚣着推开挡在中间的人,捋起袖子就要干一架。
白远本来还在拉着杨宁,听到这话突然松开了手。
“咳咳咳!”大殿门口传来一阵咳嗽声,混乱的大殿里没有人回头看,此时已经不是杨宁和六韬的矛盾了。
“你推我作甚?”
“明明是你先踩我的!”
“你血口喷人!”
“你颠倒黑白!”
“啊哒!你个渣滓!”
一时间,问候对方家人的、畅想对方后代的、互相比作动物的各种风趣又通俗的话在大殿内夹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眼看着众人就要混战起来,大殿又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咳咳咳咳咳!”
究竟是谁这么烦?没看到忙着干架吗?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两位长得明眸皓齿的女郎站在门口,脸上都泛着些微的红,她的边上还有一位和她长得相似的郎君,两人手上都提着东西。
“咳,那个。”白承允又轻咳一声,“天气干燥,嗓子不太舒服,见谅。”
“对,对,我特意给大家带了银耳百合羹,滋补还暖身,加了莲子,好得很。”白瑾瑶示意她和白承允手上的雕花黑漆食盒,粲然一笑。
莲子,降火。
大殿内的大臣捡鞋子的捡鞋子,整理衣冠的整理衣冠的,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无声地消融了。
这是他们长久的默契了,他们窝里斗得再狠,但在别人面前装也要装出一份体面了。
就像家里的两位兄弟,明明谁也看不惯谁,但在宗亲面前就要表现得穿的是同一条裤子。
何况,怎么也不能在一个丫头片子面前失了体统对吧?
杨宁顶着一个黑眼圈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有人跑上前来帮他上药。
六韬虽然也被指甲划了几道,但他姿态昂扬,像是一只斗胜的雄鸡,看看,杨宁那个没出息的也就只有指甲拿得出手了,这不是娘们是什么?
只不过六韬就没有杨宁那样的待遇了,但是他一个习武之人也没把这些小伤当回事。他看着夏嘉年没有骂他的意思便嬉皮笑脸地退到了一边。
一屋子人回到自己的原位,眼观鼻鼻观心,继续手头上的工作,只余偶尔一两声碗勺碰撞的清脆声。
“哎,好好好!谢谢女郎!”接过温热瓷碗的大臣们话里满是笑意,“丞相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对儿女,倒是让我们蹭了福气!”
一时间,拿到羹露的人喜不自禁,他们彷佛一下子变得像未开智的孩童一样,神情甚至有些骄傲,彷佛就在说:看看,可不谁都有人送羹汤的!
当然鉴于夏嘉年等人的武力,他们的挑衅仅限于眼神。
“大人夏大人,您也喝一碗吧。”白瑾瑶捧着一碗莲子羹,来到夏嘉年的面前。她在来之前便已经打听好了在宫署当值的人数。她也知道只有夏嘉年领了这碗莲子羹,他的手下才敢接剩下的羹露。
“还有一叠糕点,大人不嫌弃的话也用上一些吧。”白瑾瑶将手中的碗向上举了举,在与夏嘉年对视的时候用最得体的笑掩饰了心里突如其来的一颤。
离得近了,夏嘉年好像闻到了淡淡的奶香味,好像还混合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白瑾瑶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小巧的鼻头冻得有些红,笑起来的时候很让人有想掐掐她的脸的冲动。
他注意到,她的脸颊上有一个很淡的痣,就在颧骨上,不认真看的话看不出来。
“好。”夏嘉年接过那只青色瓷碗,啜了一口,很给面子的说道:“很好喝。”
这下夏嘉年的手下也心安理得地接过了白承允递给来的碗,连头儿都喝了,那他们有什么理由拒绝冬日里的温暖啊?
夏嘉年看着白瑾瑶摆放在桌面上的一叠糕点,捏起其中一块,白白的软软的还圆乎乎,嗯,还有馅儿,红豆馅,好甜。
倒是物似主人形。夏嘉年这样想着,又一口咬了下去。
等到众人用完了莲子羹,白瑾瑶和白承允也从定川殿中退了出来,想着去看看薛如风。
“瑾瑶,瑾瑶!”一阵熟悉的叫声从身后传来,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苻佑追了上来。
“承允,我想和你姐姐说句话。”苻佑说道,白承允便知趣地走到了前头的游廊等着。
“瑾瑶,好一段时日没见你了,你还好吧?”苻佑说道。
“我很好啊!”白瑾瑶笑道,有意思的是,自夏嘉年在槐树下接住她那天开始,白瑾瑶于感情一事上像被打开了任督二脉一样。比如她此时就感到苻佑要和她谈感情了。
果然苻佑说道:“我和秋烟的事情,丞相已经知道了,你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什么?”白瑾瑶忍住挠头的冲动,“等等,你不会以为我很喜欢你吧?”
“难道不是吗?”苻佑道,自己出身清贵,才华横溢,容貌出众,十八岁的时候就摆了当今的丞相做师傅,假以时日,拜相也不是没可能的。这样的人,谁能忍住不动心?
“所以你还是想,我和表姐都嫁给你?”如果一年前白瑾瑶觉得这个想法只是无理,那现在她看来就是荒谬了。
“我爹是丞相,是你的直属上司,你已经有了意中人,但是你还是想让我嫁给你?怎么嫁?难道你要我做妾吗?”韩秋烟身为翁主,嫁给苻佑已经算是下嫁,断不会沦为以为小妾,换言之自己就只有做妾的选择。
那这也太离谱了!简直是离谱到家了!
“你怎么敢啊?”白瑾瑶气得声音都提高了。
“怎么不敢?”苻佑看到一向温顺的白瑾瑶生气,一时间反而觉得有些新奇,“只要你愿意,你爹不会介意的!”
“啖狗粪吧你个渣滓!”白瑾瑶气得发抖,现学现用了方才的话骂苻佑。
但是毕竟是第一次这样口无遮拦,她未免有些心虚,说到一半声音就弱了下去。说完之后她发现身心舒畅了不少,这就是有些人吵架的时候喜欢说脏话的原因吗?
她再接再励接着道照搬了别人说的话:“此等语,何不以溺自照?”
白承允在游廊处等了片刻,才看到白瑾瑶轻轻晃动着右手慢悠悠走了过来。
“怎么了?苻佑说了什么?”白承允好奇道。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白瑾瑶将有些酸的手递给白承允,“快帮你姊揉揉手!”
“怎么这样红?你做什么去了?”白承允便揉边问。
“我给了他一个大耳光!”白瑾瑶解气道,脑海中浮现出苻佑难以置信的表情。
“嘶——”白承允做牙疼状,追问道,“快给我说说,究竟怎么了?”
“他这个渣滓”
“咳咳咳!斯文用语!斯文用语!”
“好吧,他这个田舍翁”
两人逐渐远去,只剩下苻佑一人久久伫立于原地。
酉时已至,定川殿不少官员开始散值回府。
夏嘉年朝白远等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起身离去。
这也是众人不得不服夏嘉年的一个原因,手拥大权,却不刚愎自用,甚至拥有着他们觉得与其地位不匹配的宽阔胸襟就像今天,就算被人当众讥讽,竟也能一笑置之。
而在各人散值后,白远留下了杨宁。六韬走到殿门时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杨宁突然灵光一闪:他好像被设了局!
他和白远是猎物,六韬是诱饵,夏嘉年是猎人,其余人等只是路人罢了!
“六韬所说的,是真的吗?”白远和杨宁面对面坐下。
“文光,你说的是哪件事?”杨宁镇定道。
“压扣军饷!”白远一字一顿。
杨宁示意白远不要生气,解释道:“说是压扣军饷就严重了,一个月前边境上确实来了折子要军饷,只是这新政方才发布,清税法缴纳的钱银又不多,夏嘉年新招募了这样多的军士,一时间从哪里凑这么多的军饷?”
“何况,上月我们已经给西凉拨了三十万两的军饷,这么短时间他们就用完了?”杨宁敲敲桌面,“所以我就派人去查了,就等着查到了事情再往上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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