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问柳天上地下前世今生折腾了五百多年,连民风开放的异世都去过,幼时还在青楼里待过三四年,说起来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偏生跨不过理论与实践之间的鸿沟。
简单来说,他一看见林皓玄就心慌,总觉得手脚没处放,又不愿意显得太蠢,只好强自镇定,还像以前一样拿林皓玄当徒弟看,关心几句也尽是些关于修行的话题,无趣得紧。
他身上那点属于少年人的风趣调皮早已在漫长的自我封闭中消磨得一干二净了。
林皓玄自然不会满足于这种不上不下的相处方式,经常想方设法地往人身上贴,动不动就要撒娇。
他从年少时就经常跟在谷问柳身后,一开始总想伸出手拉住走在前面的人,后来又觉得不能阻碍师尊,就想着一定要快点变强,要追上去,要护在师尊前面。
或许是身体里的魔血作祟,又或许他本就兽性未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想把眼前人揉入怀中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只能不断压抑自己,直到被唤醒魔血后,他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但林皓玄什么都不敢要了。
五百多年的记忆他让明白,他的师尊已经承受过太多苦难,一次次地被困在各种选择中,一次次地选择牺牲自己,这个傻子要是知道真相一定又会重蹈覆辙。
于是他什么都不说,竭尽所能在陵游眼皮子底下撒了一场弥天大谎,一步步地将谷问柳推到了他的对立面。
说起来有点好笑,下定决心去死的时候,他反而有了勇气表露爱意。
反正不会有将来,不如及时行乐,多看一眼、多说一句都是赚的。
谁知到最后柳暗花明,他居然真的追到了。
虽然这个人还是别扭得要命,连牵手都要犹豫,彷佛那天在水云洞中又是拥抱又是咬人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师尊。”林皓玄越过小桌拉了拉谷问柳的衣袖,将手指在他左手手背上轻轻一碰。
谷问柳倚在窗前,右手握着一卷书,左手放在桌上摸着半杯茶,手指微微蜷缩:“做什么?”
两人正在苍莨轩一楼的书房里休息,一左一右地坐在矮榻上,中间隔着一只小桌,桌上放着些零碎的东西和一只小茶炉,一个看书,一个煮茶。
窗户半掩着,外头雪景甚好,处处银装素裹,枝头万千银花盛开,玲珑剔透,窗内乳白色的水汽丝丝缕缕袅袅上升,氤氲着教人眉眼温柔,不敢高声语,以免惊动了这静谧的时光。
谷问柳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是他从前不敢想的安稳,两个人各自做自己的事,互不打扰又紧密相连,随时都可以说一两句话,哪怕谈论的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茶太烫或者屋子里太热什么的。
林皓玄却不满足于这种温吞的气氛,面容岁月静好,眼底晦暗不明,彷佛心里住着一只饿狼,随时想把眼前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但他不敢,他怕把人吓跑,只好半是哄劝半是撒娇地讨些好处。
谷问柳见他叫了一声又不作声了,只是收回手支着下颌发起了呆,眉头微蹙,像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另一只手还在无意识地朝小茶炉扇扇子,火都快扇灭了。
他放下手里的书朝林皓玄额头上摸了摸,觉出一点潮热的汗意,就问:“是不是太热了?我将窗户开大一些。”
毕竟是在自己屋里,谷问柳觉得温度正好就没穿外衫,林皓玄却穿得严严实实,又离着炉子近,热也是正常的。
见林皓玄没有反对,他撑着小桌跪起身来去拨开虚掩的窗扇,雪白柔顺的发尾在腰身间撩过,勾勒出一抹惊心动魄的弧度。
谷问柳本人自然是毫无察觉的,可林皓玄脸上岁月静好的面具快要裂开了。
他舔了舔齿尖,缓缓扯出一个笑容,那对小虎牙让他看起来比同龄的青年多出一点顽皮稚气,撒娇也并不惹人反感。
然而不论温柔成熟还是顽皮稚气都是表象罢了,林皓玄是一只实打实的狐狸,再怎么乖巧漂亮都是要吃肉的。
他将小桌端起来放到矮榻下面,彻底清除掉两人之间的阻碍。
而后,又一次自身后将谷问柳搂在怀中,往矮榻上坐下去。
于是,这回谷问柳直接被他抱着坐在了腿上。
当事人惊呆了。
能让他近身,谷问柳自然不排斥他的拥抱。
但是,抱归抱,青天白日的师徒两人摆出这种调情的姿势实在不妥,简直堪称伤风败俗。
虽说伤风败俗的事也不差这一件,但能挽救的脸面还是要挽救一下的。
而且再怎么说谷问柳也是个大男人,实在不习惯被人当成如珠如宝地护在怀中的弱者,更别说做出坐在对方腿上这种娇弱的姿态了。
他立刻就挣扎着要从林皓玄怀里起来。
林皓玄收紧禁锢在他腰间的双臂,软着嗓音道:“师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谷问柳:……
这种结论又是从何而来?不喜欢为什么要在一起?
他无奈道:“你又……”撒什么娇?
话未说完,声音拐了个诡异的调子后停了。
林皓玄咬了他一口。
耳垂处倏然传来一阵潮热,接着就是一点细密的刺痛,不很剧烈,却实在折磨人。林皓玄尖尖的虎牙和湿软的舌尖配合得无比默契,将那一枚白皙饱满的耳垂欺负得泛起了粉。
谷问柳僵着身体愣了一会儿,心脏跳得极快,似乎马上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他觉得该说点什么,又毫无头绪,茫然无措地半转过身,道:“你……”
“啾。”
林皓玄顺势在他唇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于是谷问柳又卡壳了。
他侧身坐在林皓玄腿上,比对方高出一些,就这么垂眸看着那双灿若星辰的鸳鸯眼,忽蓦地眼圈有些发热。
林皓玄仰视着近在咫尺的俊秀容颜,似乎明白了什么,认真道:“师尊,我真的回来了,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所以你可以放心,不必担心沉溺,不必害怕失去。
谷问柳眨了眨眼,柔软如絮的长睫染上几分湿意,终于颌首:“嗯。”
他试探着放松笔挺的脊背,将全部重量放在林皓玄结实的双腿上,弯下身子凑近他,垂着眼睫去捕捉纠缠在一起的呼吸。
最先相触的是鼻尖,似有若无地蹭了蹭,像两只互相打招呼的小动物一样无害。
接着便是柔软的唇瓣,一点点地挤压着碾出鲜嫩的绯红,比耳垂的羞意更炽烈几分。
林皓玄忍不住收紧环在谷问柳腰间的双臂,指尖缠绕着一缕霜色的发丝,张口咬上薄唇。
……
一吻缠绵。
谷问柳将手搭在林皓玄肩头,轻喘几下,两颊热烫,连窗外吹进来的冷风都无法驱散身上暖烘烘的热意。
他觉得自己彷佛置身于火炉之上,又好像怀中抱了块火炭。
热,太热了。
唇瓣生出一股诡异的麻痒肿胀之感,风一吹便是湿漉漉的凉意,喉间干渴得快要冒烟了,他慌乱地转过身去够桌上的茶杯,这才发现桌子早就被林皓玄挪走了。
原来是早有预谋。
林皓玄忍耐多时,终于暂时解了渴,不情愿地松开手。
等谷问柳一口气饮下半杯温茶,他又一次将人拦腰拉了回来。
这一次,他往后让出一块地方,让谷问柳坐在矮榻边上,就像什么猛兽划地盘一样,前胸贴着后背,将整个人圈在了怀里,还在怀中人后颈处嗅了嗅。
一股浅淡的茶香扑鼻而来,明明是一样的,林皓玄偏觉得这人身上的味道比茶杯中的要诱人千百倍。
谷问柳两颊的热意还未消退,抿着唇拍了拍环在腰间的手,想让林皓玄适可而止,不要太过分。
够了,再继续下去他真的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林皓玄不愿意松手,将下巴抵在谷问柳肩窝处,又一次提出了那个问题:“师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谷问柳微愠:“我以为我已经做得够明显了。”
倘若不是真心喜欢,他何必与自己的徒弟做出这种不清不白之事?
林皓玄委屈道:“那师尊为何不肯依靠弟子?我们说好要坦诚相待的,师尊有什么想法都要说出来,说出来才能解决问题,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谷问柳被问得哑口无言:“我……”
他自认是师长,应当照顾晚辈,而且他已经习惯了闭口不语,如今想说也无从说起。
林皓玄将他攥紧的拳头握在手中,指尖一点点地撬开蜷缩着的手指,修长的手指就这么钻入指间,轻轻抚过手心里被他自己掐出的几枚红痕,最后与他十指相扣。
谷问柳感受着林皓玄手上的剑茧在自己手心划过,无端有点痒。
林皓玄在他耳边道:“以后别再掐自己了,掐我吧。”
“你……”谷问柳其实都没怎么意识到自己有喜欢掐手心的毛病,只是下意识地习惯这样压抑情绪,如今被明摆着提出来,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林皓玄温柔地威胁道:“如果师尊再掐自己的话,弟子就会帮师尊把指甲都修剪一遍。”
谷问柳想象一下那个画面,沉默了。
还有没有大小了?他又不是林皓玄养的猫!
温热的气息不停扑在耳廓上,似乎要钻到耳洞里去,谷问柳不自在地动了动,想离开他怀中去屋外冷静一下。
身后之人的气息倏然沉重几分:“师尊,别再乱动了。”
谷问柳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身躯僵硬成一根木棍,悄咪咪往前挪了一下。
林皓玄轻笑一声:“别害怕,师尊,我会等着你的。”
等?
等什么?
谁害怕了?
谷问柳臊得耳根通红,也不顾袖子下两只手还在十指相扣,起身就要走,反倒显得着急,也不知道要拉着人往哪里去。
林皓玄笑着跟在他身后:“师尊,等等我呀。”
其实他本就无需呼唤,因为谷问柳从始至终都未曾放开过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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