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缄默的看着胤佑有些泛红的小脸。
睫毛上的泪水还未曾干透, 声音还带着一丝抽咽,就是如此,他还是开口对他说了胤祚的事情。
胤祚因为他对德嫔的不喜, 也就不曾关注,加上之前小六推小七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对她们母子之间的生活和相处方式,他都不曾管。
而这会儿小七竟然突然提起胤祚,这个他曾经挺喜欢的孩子。
是不是胤祚给他说了什么?还是他对小七做了什么?要不然按照胤祚现在那沉闷的性子,绝对不会引起小时的关注。
想到这里, 他伸手拍了拍胤佑的肩膀,然后笑道“去洗一把脸, 等会儿就回去好好的休息。”
说到这里, 他看着胤佑还通红的鼻头和那可怜巴巴的眼神, 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安慰道“这件事等到时候再说, 但是阿玛答应你,只要你去科尔沁, 就让你六哥一块去好不好?”
他刚刚就不该让小七出去,胤礽那血肉模糊的样子, 被他看到了,这孩子一向胆小,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到。
胤佑得到了康熙的话, 这才微微地点头。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脚朝着外面走去。
只是走了两步,他停下了脚步, 看着康熙, 带着抽咽道“阿玛要是担心二哥, 还是去看看吧,二哥对您来说是做错事的孩子,但是他刚刚挨了揍,也是最脆弱的时候,万一被人趁虚而入的话,今天这顿揍算是白挨了。”
他当初挨揍之后,康熙都那么的心疼,胤礽再怎么说,也是他亲手养大的,那怕这几年有些疏离,但是这感情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今天他为了教育太子,下了狠手,这三十大板下去,胤礽的半条命就去了,要是因为这个,被有心人趁虚而入。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一顿揍也算是白挨了。
说完之后,他对着康熙双手抱拳,作揖,然后抬脚就朝着外面走去。
康熙看着胤佑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桌子上的奏折,胡乱的翻了两下,对着外面的梁九功沉声问道“梁九功,太子如何了?”
胤佑的话再次说到了他的心里,他是担心胤礽的身子,可是又不想让他知道,毕竟胤礽是太子,他将来要走的路就是他现在的路。
所有的痛和苦都是自己消化掉,而不是等着别人安慰。
只是胤礽那血肉模糊的屁股,来回的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让他的心有些烦躁不安。
或许他真的需要去看看胤礽,免得被人趁虚而入。到时候他再打可能也打不过来了。
想到这里,他把手上的奏折一扔,然后站起身来。
梁九功闻言,抬脚就走了进来,他对着康熙微微地躬身道“回禀皇上,刚刚太医稍微检查了一下伤势,说是只是皮外伤。但是奴才看着上面血肉模糊的样子,也不能确定。只是奴才让人把太子先抬到毓庆宫,在仔细的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梁九功是个聪明人,他从康熙把奏折扔在桌子上的瞬间,就知道他对胤佑的话心动了。
康熙的心里是真的想要去看看胤礽怎么样了,可是碍于刚刚让人揍胤礽的就是他,有些下不来台阶。
也就故意把胤礽的伤势说的更加严重。
打板子是个技术活,他最是了解,越是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势越轻,也就是真的皮外伤。
那种看起来外表完好无损的,才是真的伤在内里,而胤礽毕竟是太子,他们只需要看外表就可以了。
就是如此,太子殿下也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三十板子。
梁九功的话,让康熙的瞳孔微微地一缩,片刻之后才有些绷不住的道“走,去毓庆宫看看。”
胤佑回到了景仁宫,就躺在了床上,用手遮住了那满脸的疲惫。
他从来到这里已经将近七年了,这七年的时间里,戴佳氏和康熙、太皇太后将他保护的很好,整日里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时不时的再看看清宫的大戏。
日子过的逍遥自在。
今天一下子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让他仿佛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这宫里的危险时刻都存在,只是之前他没有看到而已。
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有些说不出来的疲惫,让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干脆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文竹撩起床幔挂在了钩子上,走到了胤佑的面前,轻轻的推了推他,才喊道“爷,该起床了。”
平时这个点,他们家贝勒爷都睁开了眼睛。
今天怎么没了动静。
胤佑听了文竹的话,伸手揉了一下眼睛,然后迷迷糊糊的睁开。
只觉得自己的头痛欲裂,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
他伸手支撑着自己做了起来,两眼发黑,有让他躺在了床上。这会儿他感觉自己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灼热的烫人,在这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感冒了。
还有可能是发烧了。
想到这里,他又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的对文竹道“给我倒杯水,我口渴。”
鬓角一抽一抽的疼痛,让他的双眼有些模糊,他从他来到清朝开始,他还没有发烧过,这会儿才经历了两件事,他就一下子病倒了。
想到这里,他又躺在了床上,然后声音有些虚弱的对着文竹嘱咐道“你去请太医吧,至于李师傅那里,给我告个假,我今天怕是去不了了。”
文竹一听胤佑的话,心里咯噔一声,再看看他有些潮红的脸颊,他伸手摸了摸胤佑的额头,感受着手下的滚烫热度,吓得脸色都变了。
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抬脚走到桌子跟前倒了一杯温水,把胤佑努力得扶了起来。
把水放在了他的手里,然后嘱咐道“爷,您先喝水,奴才这就叫人去请太医,您可一定不要有事情。”
说到这里,他对着门外候着的文杰道“文杰,去请太医,现在就去。”
说完,又觉得不对,继续道“先去给成妃娘娘说一下贝勒爷的情况,让她派人去给李师傅告假,然后再去请太医。”
文杰听了,小小的脑袋从屏风后面露了出来,圆乎乎的小脸看着胤佑那有些潮红的脸色,对着文竹点头,然后迈着小腿就跑了出去。
文杰一溜烟的跑到了主殿,对着守门的嬷嬷道“嬷嬷,劳烦您给成妃娘娘说下,贝勒爷生病了,我去太医院请太医。”
秋微听到外面得到动静,走了出来,看着文杰那圆乎乎的小脸上挂着汗珠,轻声问道“文杰怎么过来了?可是贝勒爷有事情?”
只是这个点也是有些让人纳闷,正常的话这个点正是去上书房的时候,文杰也不会来这里的。
文杰看到秋微,仿佛一下子看到了主心骨,他红着眼眶把胤佑的情况说了一下才道“嬷嬷,你和成妃娘娘快去看看吧,我先去请太医。”
说着转身就朝着外面跑去。
秋微见状,赶紧的朝着屋里走去,戴佳氏听到声音,已经睁开了眼睛,她带着浓浓的困意对着秋微问道“小七怎么了?怎么听着是文杰的声音?”
文杰是胤佑身边的贴身宫人,只因为文竹大一点,基本上都是他跟在因有的身边,而文杰则是比胤佑还要小一岁,刚刚入宫,被宫里的大太监欺负的时候,被胤佑撞见。
胤佑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在了身边。
秋微闻言,对着戴佳氏道“主子,是贝勒爷高热,这会儿文杰已经去请太医了。”
戴佳氏闻言,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睛,眸子里的睡意瞬间全无,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再秋微的帮助下,穿好衣服。
脚下的步子有些不稳的朝着外面走去。
秋微赶紧的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胳膊,安慰道“主儿,别着急,可能是得了,吃上两剂药很快就好的。”
她们家贝勒爷从小到大都没有高热过,顶多有个鼻塞,流眼泪,再不济咳咳两声,用上两剂药,基本上就能好利索了,只是这次有些不一样,竟然高热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也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脸上的表情也不自觉的有些凝重起来。
戴佳氏抿着嘴,脚下的步子越来越稳,直到走到了胤佑的寝宫。
她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抬脚迈过了门槛,绕过了屏风,走到了他的床前。
她看着胤佑那红彤彤的小脸,一时间有些心疼,温柔似水的声音,对着胤佑问道“小七还难受吗?”
说着手指摸了摸他的额头,感受着上面那烫人的温度,一时间眼眶有些发红,这孩子怎么好端端的高热了?
秋微在这一会儿的功夫里,已经用盆端了温水过来,把洁白的帕子放在了水里,拿出来之后,走到床边上,递给了戴佳氏。
戴佳氏把有些温热的帕子,放在了胤佑额头上。
胤佑感受着那微凉的帕子,微微地叹息了一声,他睁开眼睛,看着戴佳氏,努力的挤出来一个笑容,安慰她道“没事的额娘,我只是不小心受凉了,等会儿太医来了,吃点药就好了。”
戴佳氏听着胤佑那懂事的话,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就流了下来,这孩子都这个时候了,还安慰她。
天慢慢的亮了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了大地上。
文杰扯着薛太医的衣摆,努力的让他往前跑,这一路上他一刻也不敢停歇,汗水顺着鬓角落下,小脸也变得红彤彤的。
薛太医也有些气喘吁吁,他对着文杰道“你慢点,在跑老夫的这把骨头都散了,还怎么给贝勒爷看诊?慢点。”
文杰一遍拉扯这薛太医,一边催促道“贝勒爷高热,不知道是什么引起的,你得快点才行,给我们家爷看了,你想怎么休息就怎么休息。”
他家爷还高热难受着呢。
小全子远远的看到前面的两人,走进了才发现是文杰和薛太医。
他看着文杰的样子,微微地拧眉,对着人问道“文杰,你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还不放开薛太医让他自己走?”
薛太医在宫里已经算是三朝老人了,这眼看着要告老还乡了,皇上不舍得他那一身的医术,这才把人留了下来,这宫里的阿哥哥哥要是有点病痛都是轻薛太医过来。
这文杰是景仁宫的人,这是淳贝勒不太好?
想到这里,他带着喜庆的脸上,微微地一滞,片刻之后才看着文杰,等候着他的答案。
文杰闻言,对着小全子微微地躬身,有些焦急的道“全公公,我们家贝勒爷突然高热,我拉着薛太医给贝勒爷看诊。”
小全子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对着薛太医和文杰两人催促道“那快点去吧,我这边给皇上禀报下,贝勒爷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呢,怎么好端端的就高热了呢?”
小全子快速的朝着乾清宫里跑了过去,一走到门口,就看到梁九功安静的站在廊下,他迈着小碎步,快速的跑了过去,然后对着梁九功小声的道“师父,不好了。”
梁九功看到小全子,那慌不择口的话,面色一冷,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这才对着小全子骂道“你咋咋呼呼的说是什么呢?到现在了还不知道稳当一点。”
小全子闻言,面色焦急的凑到了梁九功的跟前,压低了声音道“淳贝勒现在高热,已经把薛太医请过去了,这会儿不知道怎么样呢?咱们……”
他话还没有说完,梁九功就直接撩起帘子朝着屋里走去。
由于脚下的门槛有些高,绊的他一个踉跄,扶住了门框,才算是站稳。然后无视索额图那嗜人的眸光,对着康熙躬身,附耳道“皇上,贝勒爷高热,这会儿昏迷不醒。”
索额图在早朝之前,就跑了过来,跪着。一直到刚刚,皇上才让他进去,这会儿话没有说多少呢,他就闯了进来。
他要是生气,也是当不了的。
但是索额图的事情,无非就是太子的伤势,而皇上已经在太子那里受了一夜,这会儿就是索额图真的要说什么,太子殿下怕也不会相信的。
更何况他今天要是不识趣的在拿出来先皇后来说事情,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去,都难说了。
康熙听了梁九功的话,猛然间站起身来,他转头看着梁九功问道“你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高热?!”
他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就突然高热了?还是昨天他发脾气,吓到他了?
梁九功闻言,微微地摇头“奴才不知,小全子来乾清宫的路上遇到文杰拉着薛太医往景仁宫跑,这才多嘴问了一句,要不然这事儿奴才也不知道。”
康熙听了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就准备往外走。
索额图这会儿跪着往前爬了两步,一把抱住了康熙的腿道“皇上,太子病重,求皇上看在先皇后娘娘的份上,让奴才去探望一下吧。”
他昨天收到消息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皇上会对太子动手?
太子这么的年轻,做错事情是避免不了的,这区区马铃薯的事件,让他挨了三十大板?这成年人都受不住这么多的板子,太子是如何受得住的?
这一到早朝的时候,他就着急的跑了过来,更是在皇上的门口跪了大半个时辰,这才见到了皇上。
康熙听了索额图的话,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起,他一脚把人踢开,然后冷冷的盯着索额图几乎咬牙切齿的道“太子是不是病重,朕比谁都知道,他躺在床上不能动,是朕打的,先皇后要是知道你这么的谋害太子,是要进你的梦里与你理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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