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脸色青白,此时吊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婉婉瞬间一背冷汗,下意识便后退一步,随后便觉有人拉住自己的手臂向后拽去,接着便看到李元神情严肃,倏地跨上一步挡在了自己身前。

    众人循声看去,几个大男人也不禁张口大叫。

    “这……这不是曹斌吗。”

    戴平舌头都有些捋不直,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那具死尸。

    “是…是曹斌。”

    身后的刘宝成、刘宝玉兄弟二人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从新任知府到任以来,这曹斌作为粮仓管事便在家称病不见却是为了躲避戴平的问询,更是为了不让戴平查看这仓储粮食,不过这人怎么会突然上吊死了。

    就在刘宝成在心里飞速思索时,只见陆婉婉想到什么般拿着剑几步便跨出门外,直奔进其余几间房去。

    右面的屋舍推门进去便是炉灶木柴,陆婉婉搜查一番并无特别。倒是左面的屋舍窗户紧闭,木门却是半开,陆婉婉执剑走进,只见屋内一切井然,尽头的镂花木床上还铺着一角掀开的棉被。

    以及,床脚放着双摆放整齐的布靴。

    怪不得方才曹斌的尸首上赤着脚。

    不过,这鞋怎么在这里。

    半晌,陆婉婉回到正堂,只见戴平几人已经合力将这曹斌的尸首抱了下来。

    陆婉婉细细看去,便见曹斌身穿白色里衣,宛如就寝时的睡觉打扮,脚下放着一张木凳,旁边的烛台随意倒向一边,里面还插着一根燃尽的蜡烛。

    可知曹斌上吊时在晚上方才需要照明。

    “陆大人,可发现些什么?”

    戴平沉声恭敬道。

    “似乎,曹斌不是自杀。”

    对于操心的死,陆婉婉已有了些谱,如此,案情不叫刘宝成刘宝玉兄弟知晓,也瞒不住身为知府的戴平,总归都要公之于众,不如陆婉婉直截了当还能炸几人个反应。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不无惊愕。

    “什么?!这…大人是说有人杀了曹斌?”

    戴平双眼圆睁。

    “方才我分别查看了其余屋舍,看到鞋靴齐整摆在床边且被褥已铺好,分明是一副安睡之貌,而曹斌的尸首却未穿鞋,脚底还沾着些许泥土,这说明有人在曹斌就寝时将人强行拖到此处。”

    陆婉婉说罢抬眸看向几人。

    如果说是人为,那想来这贼人也不会有时间特意点燃灯烛,一来,这般更容易暴露自身面容,二来,曹斌身为一个成年男人,想要将其制住都尚且费力,何况再拿一只灯盏。

    如此,便只有一种情况。

    熟人作案。

    凶手将安寝的曹斌叫醒,此时,曹斌已然躺下,便只好匆忙点燃灯盏开门,此时,曹斌来不及穿好鞋靴,便被凶手制住拽向正堂,用事先带来的麻绳将人勒死,再做上吊自杀状迷惑众人。

    是谁?戴平,还是刘氏兄弟?

    但方才看他们的神情,又觉并无不自然之处。

    这些初来乍到的陆婉婉不得而知,但仓储粮有问题这点却如他们推测可以确定。

    此来本想将存粮一事查个清楚,现在便宛如投石落湖般,蓦地断了线索。

    张敬舟便只好叫戴平派了侍卫将曹斌尸首收敛到知府邸。

    一群人无功而返,行至府邸门外时,陆婉婉脚步一顿,便猛地转了身去。

    “你们几个,还有你们几个,跟我来。”

    李元看到陆婉婉叫了不远处的一队士兵,便不知要去哪里。

    “你去哪?”

    李元见状跳下石阶快步跟上。

    “去河边,我想既然储粮顺水漂流,那一路上粮食沁水便会更加沉重,最后许就会沉在一些水流较小的河边滩涂。”

    陆婉婉道。

    “也许,能捞到些什么。”

    语罢,陆婉婉耸了耸肩,颇为俏皮的歪了歪头,说着便兀自迈出步去。

    “我也去。”

    且不说这大水能否把铁门冲破,单凭这下游顺流而下的装满粮食的麻布包的数量,再去除一定的沉积比例,便能大致将这间粮仓的存粮数摸了个大概。

    河流下游多为沉积而成的淤泥滩涂,岸边,静水缓缓流过被打磨的圆润的碎石,再往里便是水流淙淙的深水区,不过既是河流和缓之地,深水处便也只到成年男子的腰部。

    因地势落差的原因,故这下游水流虽小,却速度极快,故陆婉婉路上便嘱咐众人要注意安全。

    一行人到达时,看到的便是这般静水流深的安静画面,却不知河底哪般奔涌。

    一如平江府此行。

    陆婉婉与李元也各自分开在河流下游率领众人搜寻。

    “报告,找到了!”

    不一会,便见一名士兵向陆婉婉这便挥了挥手,接着,只见那人躬身往河底一捞,那噙满河水的麻布包便顷刻间裹挟着鼓胀的粮食哗哗淌着水被拎起。

    “捞上来。”

    几名士兵站在河里以接力的方式将布包捞上岸来。

    陆婉婉眼睫眨了眨,随后快步行至那方捞上来麻布包处。

    她看着外面沾满泥沙的褐色布包,随即拿下别在腰间革带上的短刀,握住刀把灵巧用力,那尖利的刀刃便刺入麻布,刺啦一声随着陆婉婉的动作将麻布包破了个口子,带着“官”字的官粮布袋便蓦地裂开。

    瞬间,里面满当当的米粒倾泻而出。

    “是官粮没错。”

    随后走近的李元随手抓了一把米粒放在手心以指腹摩挲捻转,只见这大米米粒椭圆,在天光的照耀下晶莹洁白。

    “何以见得?”

    陆婉婉固然精通兵法,但也总有不懂的地方,她看着李元似乎胸有成竹,便不禁问道。

    不说这官粮布袋随意仿冒便是死罪,只这度支司记录各地存粮的账本上除粮食存量外,便又详细记载了库存粮食的种类。

    根据记载,这一批的大米为北部品种,以产量高而被引进,故区别于江南地区一般的细长米粒,此米米粒圆润,便是正统的北方品种,想来这水稻的种子一般人是弄不到的。

    待李元细细说来,陆婉婉看着少年人微微上翘的嘴角与弯起,便知这家伙现在心里一定又在臭屁了,便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虽说不识五谷即使作为皇亲贵胄也有些丢人,但此刻,他能如此明晰的将关于这般细碎之事讲于陆婉婉,让李元在得意之余便觉仿佛将此前比武以及初见时被陆婉婉扣在地上而失掉的面子挣回来了一些。

    一个时辰过去,河边的碎石沙滩上,随处可见士兵们脱下来却摆放整齐的鞋靴,一群大男人挽起裤腿,撸起袖管,站在河里摸鱼般搜寻到日上三竿的时候,从河底捞上来的麻布包便也堪堪只堆了几尺高。

    按理来说一万五千石的存粮,全部落入河流顺水而下,即便途中有沉积损坏的比例,现在捞出来的粮食也实在太少。

    这倒是更进一步证实了陆婉婉的推理。

    也许这粮仓内本就没什么存粮。

    如此,陆婉婉抬头看着愈发刺眼的日头,便觉到了饭时,她嘱咐众人将这些收获拿回府邸,再摊开在阴凉处晾干,毕竟一粥一饭来之不易,泡了水的粮食即使人不能吃喂喂家畜也是好的。

    而后,她看着士兵三五离开,便蓦地福至心灵,对一个路过的士兵道:“告诉戴大人和张大人一声,我和李……和燕大人不回去吃饭了。”

    呼,她差点顺嘴把李元的名字说了出来。这些士兵虽是他们从带来的,但这些士兵又不同于萧宇那般的护卫皇宫的内卫,如此,便是连皇宫的门也没进过,她不说,便更没人认识李元是谁。

    “疯丫头你要饿死我?”

    见陆婉婉瞬间剥夺了自己的午饭,李元在人走后便不禁叉着腰不平。

    一个十几岁的大小伙子,正值能吃长身体的年龄,更别说李元在早饭时便看着碗里那煮的不甚粘糯,却是几粒米粘在一块,口感稀薄的清粥就倒了胃口。

    锦衣玉食的小皇子皱了毛流柔顺清冷的黛眉,少年的薄唇仅轻轻抿了一口便将那粥碗放到了一旁。

    虽说,与民同食的要求是他们提出的。

    但这般程度的餐饭,李元那被金齑玉鲙娇惯了的胃便着实叫嚣着不满。

    如此,他便想等着午饭时去街上看看,即便有糖饼售卖也是好的。

    陆婉婉当然看出了李元的,如此,方才装着粮食的麻布包没捞上来多少,但这河里却有不少游鱼,正午时分,气温上升,鱼儿们为了呼吸更愿意游到岸边来了。

    正是抓鱼的好时候。

    陆婉婉当然知道李元在想什么,不过如今城内能出摊的店铺极少,这个家家户户吃粗粮喝稀食的时候,又能去哪里买呢。

    “给你改善改善伙食。

    看穿了娇贵小皇子想法的陆婉婉也不说破,只兀自解下腰间的革带与刀剑放在一旁的石头旁,接着,便兀自挑了个干爽的大石,顺势坐下便开始脱鞋。

    !

    “你……你这是做什么?”

    见此场景,一旁的李元霎时眼睫一颤,蓦地呛了口气,忙不迭背过身去。

    在大宋,虽然民风开放,但有一项却是约定俗成的。

    一个男人看了女孩子家的脚便要娶对方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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