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邀约,你怎么没来。”
李元说着便觉得没了面子,手指索性下意识摆弄着一旁广玉兰树上垂下的绿色花枝。
少年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因良好照顾而手感油嫩的树叶,仿佛以此便能减少些尴尬。
“啊?什么邀约…”
闻言,陆婉婉不解的看着李元眨眨眼,她与李元第一次见面还是昨天一起用午饭的时候,之后便是晚上在黑灯瞎火的花房捉贼,哪有什么邀约的事?
“燕然…”
看出了陆婉婉的疑惑的李元清了清嗓子,随后小声道。
啊。
陆婉婉想起她之前拒绝过的那位什么燕大侠,原来这位大侠的庐山真面目便是这燕王,不过这李元能如此给自己起这般听着就傻乎乎的名号,倒让陆婉婉噗嗤笑出了声。
她说怎么这李元和她一见面便别别扭扭的,言语之间尚且带着些不服气。
原来是对上次被她生擒在地还耿耿于怀。
“那个我都没听说过的燕大侠?”
陆婉婉狡黠的笑道。
“喂!”
李元垂下嘴角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心道他顶着燕王的帽子便叫燕王咯,不然叫什么?李大侠?听着就俗气,何况世上姓李的人多了,而这燕王仅此一个。
李元并不喜欢用燕王这般具有特权的身份去炫耀抑或压制旁人,不过不得不承认,有时,他的确享受这燕王所带来的优越。
“小哭包,你不会真想和我比武吧?”
“嗯。”
陆婉婉只是随口一说,却见李元神情认真的看着自己点了点头。
天光下澈,少年黑棕色的眼眸沉静悠然,看的陆婉婉不禁挺直了脊背。
这举办百花宴的最大的花园旁还连接着一个小花园,两座花园一大一小中间以一月形拱门连通,此时,所有到场之人都忙着趁机结识人脉,如此,这无人光顾的小花园便安静许多。
花园虽小,却是五脏俱全,一角落置流水假山,下有小型鱼池,一带清流泻出于两峰之间,汩汩清泉直冲而下,日穿坛底,可见游鱼穿梭其间。旁边为一四角凉亭,下置镂花木质桌椅,园内奇花异木,让人目不暇接。
清风穿堂,浮动二三花影,花木葱茏,聊解四五庸常。
“我就不客气了。”
随着李元一个请的动作,陆婉婉率先而动。
上次李元便想约陆婉婉比剑法,但这次没有武器,两人便折下广兰花的花枝作为长剑,如此,倒也新奇文雅。
陆婉婉一个斜斩便在李元面前铺展开攻势,少年闪身避开,随即“剑刃”直取对方身侧,后者脚下轻盈,只一个后撤便轻松躲过,如此几个回合,李元却丝毫未占下风。
陆婉婉灵机一动,随即便不再是寻常剑法,她“执剑”直直向李元刺去,李元偏头闪开,却只见下一“剑”迅速从另一方突刺而来,霎时,他便转攻为守,被陆婉婉把持了战机,紧接趁着李元躲避的功夫脚下回旋,那花枝顺势倾掠而去,微凉的花叶擦过李元颈侧。
挥舞间雪白萝花漫天纷飞,李元看着随着攻势近身的陆婉婉有一瞬间的出神。
“你输了。”
陆婉婉看着李元琉璃般的眼睛道,战斗时的陆婉婉不同于方才的活泼,那黑色的瞳仁里闪着凌厉又自信的神采,又宛如那静待猎物的狼,沉静、从容、专注。
一片花瓣落在了她发间。
李元想。
少女收势,心情颇好的勾着唇抚了一把那广玉兰花枝。
“方才你那是什么剑法?”
李元收了神,心道方才陆婉婉这般剑法灵活中不失力量,在战场上是极为实用的。
“梨花木仓呀。”
梨花枪非剑法而是木仓法,乃著名女将樊梨花所创,陆婉婉从小便十分崇拜这樊梨花,如此,小时候经常在院中自行操练。
“很厉害的枪法,我输了。”
山外青山楼外楼,今日一战李元心悦诚服,陆婉婉即修剑法又修木仓法,且不做那腌臜之举,性格开朗爽快,在这皇宫之中能有这般朋友当属一大收获。
“你也不赖呀。”
少女歪着头看向李元。
这时,一声响亮的“皇上驾到”,下意识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李元和陆婉婉连忙跑去主场跟随大家行礼,只见李执走上早已搭建好的凉棚下,随后众人纷纷落座,花园里立刻井然安静了下来。
“今日设宴,便是为了庆贺,可庆祝什么呢?众卿可猜上一猜,答对者,赏朕所书墨宝一幅。”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交头接耳,半晌,只见一人站起身行了个礼,随后目视座上道:“臣以为,安内必先攘夷,皇上登基以来尤其注重边防军务,日前北地大捷,想来,皇上便是为了庆贺此事。”
说话的便是右丞相贺阮,此人虽有些上了年纪,却是别有一番气度。
李执闻言大笑几声,道:“贺卿最得朕心,赏。”
贺阮施了谢礼,随后在一片称赞声中落座。
李执黄袍加身,坐在位上威严雍容,随后他目光游移一周,打量了众人。
陆婉婉坐在陈之媛旁边正聚精会神,只觉李执似乎无意间往这边看了一眼。上次,见到李执还是陆广大胜而归的时候,不过,未在家中待上多少时日,北地安岚又发骚乱,李执义不容辞便披挂上阵。
“大家都知道,我大宋位居南方,周围群敌环伺,青泽、灵茏、安岚,皆对我大宋怀揣狼子野心,如此,边疆各部的百姓便常被劫掠。朕登基以来,以此为治国理政之重,陆广大将军受朕委任于北地边疆屡建奇功。昨日,他给朕送来了最新捷报,于邓州大胜安岚,朕心甚慰。”
李执话音方落,座下众人便起身齐声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另,陆将军还着人快马加鞭,送来了北地佳酿,陆将军虽忙于军务未能赴宴,但也可谓是与朕举杯同庆。”
此时,便有不少宫人端着酒给众人送上前去,立于一旁的内侍总管吴守清亲自从盘里端了酒盏递给李执。
李执走至桌前,双手举杯朗声道:“朕以此杯,告慰那些为我大宋安定而牺牲的将士,愿,天佑我大宋。”
语毕,李执满杯尽饮,座下众人亦随之一饮而尽。
随后,李执一挥手,便示意歌舞丝竹,这百花宴便正式开始,因此,在这赏花的宴会上众人自然可以随意赏玩,不必拘泥于一方坐席。
不待陈之媛和她说话,陆婉婉转而便起身去找李熙然玩,谁知半路便被李元叫了过去。
“这个,送给你,就当做我赔你的衣裙了。”
李元把陆婉婉叫到一个角落,只见李元从袍袖里拿出一朵绽放的雪白花朵,花瓣下宽上尖呈莲花形包围着鹅黄花蕊,她操持百花宴却从未见过这种花,不知李元是从哪里拿来的。
“这花…”
“方才我在小花园里看到,就摘来给你了。”
怪不得她没见过,那日之事她早就没放在心上,不过如此,她也只好收下啦,毕竟这般身份尊贵的李元都主动与她和解了。
心里这么想,却还是想逗逗这个小哭包。
“一朵花就赔了衣裙呀。”
陆婉婉打趣道。
“母妃说女孩子都喜欢花的…”
李元闻言不禁垂下眼眸嘟囔着。
“那…那你想要什么,我…”
少年眸光微动,黑棕色的眼眸里满是认真与真诚。
“好啦,这就足够了,我本来也没放在心上。”
不等李元说完,陆婉婉便开解道。
“所以,我们和解了…”
李元嘟嘟囔囔的说着上次在花园里踩了陆婉婉衣裙一事,虽然嘴硬的小皇子未曾说出那几个字,但陆婉婉知道这已经是拉不下面子的李元极大的低头了。
另一边,小花园。
如果说大花园里是寻芳赏花之所,小花园里便可谓闲情野趣之处。靠近一旁的地方扎着个秋千,旁边便是这正开的茂盛的广玉兰,天光穿过茏葱花叶,便正好为李熙然遮挡了些许灼热,花影横斜,轻落少女肩头,清风拂过,那钗上流苏便发出清脆声响。
广玉兰香横疏影,仲夏风暖抚琳琅。
此时,一园之中便只有李熙然独坐秋千轻轻悠着。
花园里众人三五成群或举杯对饮,或结伴赏花,李熙然一时间找不到陆婉婉,便索性去了一旁坐着,此处无人,便是个上好的清净之处。
忽然,李熙然听的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便见一个绿色衣角从月形拱门外露出,李熙然好奇的看去,霎时间,微风垂落漫天落英,宛如碎琼乱玉般纷飞而下,那脚步的主人也在此间走进门来,让李熙然看了个全然。
来人身穿水绿广袖,雪白交领精绣翠竹,外衣依旧以竹为暗花,却在手臂、肩膀等部位刺绣白鹤,腰间革带坠玉,头戴银冠,其上只一椭圆碧玉为饰,端的一派温润雅致,芳兰竟体,尤其在这炎热天气里,官职便更觉赏心悦目。
来人见到不远处的李熙然,便不禁加快了些脚步,随即,李熙然的眼神便随着对方移到了面前。
“臣徐思远参见长公主。”
方才,徐思远向宫人打听了去出恭的路,这去时容易,回来便迷了路,还是方才问了过路的宫人,说穿过这小花园便到了。
如此,徐思远才走到了这里。
见徐思远躬身行礼,李熙然方回过神来,“请起。”
作为公主不用对外臣行礼,李熙然便坐着看向徐思远。
“徐徐而思之,宁静而致远,好名字。”
“谢公主夸奖。”
绿衣男子躬身行礼。
徐思远极为注重礼数,何况在这宫里,面对的是皇族之人。
可李熙然并不喜欢对方这般拘束,如若锁边说些什么也要一弯腰再行礼的那岂不是太累。
徐思远见李熙然尚且还想说些什么,便只好留步在此。
“表哥?”
这时,陆婉婉从这小花园连接大花园的月形拱门走进,手上还拿着方才收到的赔礼。
“阿婉。”
看到陆婉婉,男子的眼神不禁蓦地柔和了许多,仿佛融化了蜜糖进去似的。
可看到陆婉婉身后信步走近的李元后,徐思远的神情一顿。
怎么十皇子也来了。
这陆广似乎与其并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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