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上的藤蔓变成了尖牙利齿的兵刃。在急速下落的瞬间,撕扯着符岑的衣衫,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细长的血口子。
这时他已顾不得许多,只想抓住壁上随便什么点儿东西,减缓下坠速度。
胡乱几次尝试之后,终于重新抓住藤蔓,然而身上重力却依旧拖拽着他们,持续滑坠。
符岑几乎拼尽全身力气。
在距离山涧数十尺的高度,他成功停了下来。
而此时,手心已然毫无知觉,想必脱了层皮。
身后纪烬昭一直紧紧搂着符岑的脖子,这时突然呕出一口黑血,松手向后仰倒。
符岑急忙去接,只抓住了一片袖口。
纪烬昭单薄的身体轻飘飘落在碎石滩上,像一片被风雨击打的树叶,落地后就没了动静。
符岑顺着藤蔓滑下去,蹚水抱起昏迷的纪烬昭,探了探鼻息。性命无碍,他便放下心来,四下张望着试图寻找落脚之地。
大雨迷蒙,昏暗夜里什么都是鬼魅难辨的轮廓。
雨水顺着头顶淌下来,糊住了眼睛。
符岑只好顺着山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几步开外的地方,则是湍流河水,在暴雨中愈发凶猛,时不时地砸到碎石滩上,溅起一片水花。
所幸地势原因,符岑没有直接被河水卷了去。
即使如此,他也行进得很艰难,好几次差点儿跌入山涧之中。
大约一刻钟之后,他总算找着了可以避雨的空地。
是一块前倾突起的岩石,其下可容人弯腰站立。距离河水也远了一些,多少可以放心。
他挑了块干燥位置,将纪烬昭安放在地,腿脚一软,自己也坐了下来。
心脏如鼓如雷。
全身的血管都在急速奔流。
符岑抹了一把冰凉的脸,方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被割出无数斑驳口子,正在往外渗血。
稍稍定神,他开始检查纪烬昭的情况。下坠落地时并没有受什么伤,实在幸运。
然而当他把纪烬昭翻过来,看到背上一大片深色血迹时,心就沉了下去。
符岑扯开纪烬昭的衣服,发觉对方肩胛骨位置有个一寸左右的伤口,应该是在山上中镖所留。
伤口处高高肿起,周围一片青紫,眼见是中了毒。
那镖已经不见,或许是纪烬昭拔掉了。
符岑没有多想,撕了块干净衣物,替纪烬昭擦干伤口。
里面的毒得逼出来,不然纪烬昭会死。
可是如何去毒?
符岑对此毫无研究。
他思来想去,心内烦躁。
追杀的人随时可能寻来,夜里又不好探路,毒伤也必须处理……
不,等等,为什么他要操心这些?
身体里似乎有个机关,悄无声息按了下去,大脑瞬间清醒。
需要做到这地步吗?
纪烬昭的事,他又何必掺和?
生,或者死,都是早就设定好的。
遭遇变故,受伤出逃,想必也是书里写的情节——这是纪烬昭的命。
和他符岑,又有什么干系。
心脏砰砰地跳。一下一下,速度加快。
符岑垂下眼睑,望着面色灰败的小师弟,身体里那点儿鲜活的感情一点点被吞噬,无处可寻。
不知不觉,外面的雨停了。
天地一片安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可清晰听闻。
符岑脱了外衣,盖在纪烬昭身上。
“再见。”
他轻声说着,站起身来,径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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