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之中,酒香四溢。
御酒是不假。
一闻便知。
假的是那个该死的小太监,刚才说的一些。
嫪毐的脸色,早就白了。
第一时间运转浑身内力,想要腾挪躲闪,离开现在所站的位置。
可惜,他发现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在他前方、后方、左侧、右侧,一大片竹子剧烈摇晃,枯黄竹叶,漫天飞舞。
落叶之中,铺天盖地的黑色斧头雨,划开了竹叶,斩断了嫪毐的未来。
那一种绝望,是无法形容的视觉冲击。
那一种美,是看一次便不会忘怀的美。
那是一柄柄小臂粗细、通体漆黑,简单而粗暴的斧头。
因为数量太多,在空中几乎是前赴后继,遮天蔽日。
带起的斧刃撕裂空气声,尤为刺耳。
“不!”
嫪毐瞳孔收缩,内力外放,护住周身上下,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后挣扎。
平时,像这样的斧头。
一次劈来几十把,只凭内力,他也能扛得住,而且可以轻易避开。
奈何太多了。
多的,他根本数不清。
可是他不明白。
死也不明白!
太后有什么理由,非要致他于死地?
带着最后的一点疑惑。
嫪毐走了。
走的很安逸,没有体验到什么太多的痛苦。
“啊...”
常福身后的一群小太监腿肚子都软了,有一多半人直接当场呕吐。
面无人色。
前一秒,那还是一个大活人。
长得还挺英俊,下一秒,就成了一摊烂肉?
“嗯?”
“怎么才一个?”
“什么?”
“就一个?”
“让开,快让开,让俺看看!”
“你小子挤什么挤?”
“后面的兄弟,不要再上了,就一个人,已经没了!”
“...”
一群群身披轻甲,腰挎短斧的精壮大汉,从四面八方的竹林之中涌出。
宛若脱缰野马。
在这一张张憨厚、耿直的大脸上,带着属于他们这个职业独有的兴奋。
只是在看到地上的战果后,尽数面露失望。
白兴奋了。
当下不用招呼,一群刀斧手们各自弯腰,拔出插在地上的斧头。
“你们,你们...可真行啊。”
常福的小脸也白了。
他为了安全起见,并未事先通知这些刀斧手,大概有多少敌人。
谁知道这一堆斧头下去,威力如此恐怖。
人已诛杀,但是陛下的圣旨只完成了一半啊。
“常公公客气了。”
“为陛下效死,我等万死不辞!”
“摔杯为号,斧必杀之,乃是属下们的职责。”
“...”
刀斧手们手持短斧,齐刷拜倒。
对于常福,他们一直很感激。
这些日子以来,全是这位小公公带人为他们送吃的,而且肉食不少。
虽说生活,平时无聊了一些。
但是吃饱喝足,盯着那皇宫密道,人生总有一些期待感。
“罢了罢了,你们辛苦了,此事陛下必会有所嘉奖,你们下去吧。”
常福轻叹一声,他也是无可奈何。
“多谢公公!”
刀斧手们恭声拜谢,似是野马归林,转瞬消失在竹林深处。
当真是一群要命的精兵啊。
只是,陛下养了这么多的刀斧手,放在后宫里头。
那也不能全怪太后、皇后心有不安。
搁谁,谁都受不了。
“你们几个过去找一找,把这贼子的那腌臜玩意找出来。”
常福指着身后的小太监们,语气不容置疑。
“是。”
小太监们不敢废话,各自折断一截竹枝,强忍着恶心围了上去,努力搜寻。
“找到了,常公公,小的找到了。”
“小的也找到了。”
“这一截也是。”
“...”
“蠢货,你手里挑着的那是小臂吧?”
常福叉着腰,人都气笑了。
真以为,他没当过男人?
小臂、长枪,傻傻分不出来?
“不是啊。”
“常公公,他的手臂在这呢...”
“...”
“嘶!”
...
皇宫。
承天殿内。
周乾一身五爪金龙袍,高坐于龙椅。
在他左侧多出一面镶金镀玉、雕龙画凤的大椅,太后吕雉,正静坐于上。
而在下方,曹操、司马懿二人躬身而立,不发一言。
他们两个可都是人精。
张让没理由撒谎,应该是天子派他下去召见时,另外下旨,将太后请了过来。
问题是此刻殿内的气氛,明显不对劲。
可是天子下旨让他们二人前来,势必有天子的意思。
走,他们是不敢走。
只得静观其变了。
“陛下,你把哀家从后宫请过来,究竟是想干什么?”
“哀家乏了,玉燕,起驾回寝宫。”
吕雉坐不住了,轻抚额头,声音清脆却是带着一丝疲惫。
她从被天子下旨,派人将她请来的那一刻开始,心里便是一阵不安。
倘若是以前,自是没什么。
但现在的天子,实在是变化太大,纵使是她都望而生畏。
江玉燕低着头,乖巧可爱。
小心搀扶着太后,向着殿门的方向走去。
一直快走到了门口。
天子都没反应。
这让吕雉有些诧异,莫非是她会错意了?
“唰!”
正在此时,两旁的御前龙卫,按在腰间长刀上的大手一动。
精铁刀身一半出鞘。
寒光摄人。
太后的娇躯猛地一颤,刚抬起的右脚,重新收了回去。
再转身时,一双凤眸直视着高处的天子。
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朕准你走了吗?”
周乾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可是短短几个字,其威力,当真不小。
两滴冷汗,分别从曹操、司马懿的额头滴落。
现在他们明白了一点。
陛下这是准备针对太后啊。
那他们两个臣子在这里,能干什么?
护驾?
用不着他们啊。
看戏?
虽然天子对付太后的戏码,着实是挺刺激的,不过他们也不敢看。
“天子,你!”
“哀家乃是大周太后,你岂敢对哀家无礼?”
“若是先帝他九泉之下有知,你就不怕先帝暴怒吗?”
吕雉俏脸冰寒,指着天子,声音都在发颤。
怕是一回事。
颜面,又是一回事。
而且按照辈分、伦常,天子若是敢动她,那以后的名声就臭了。
“好一个大周太后。”
“可惜啊,那要朕说你是,你才是,朕若说不是,你什么也不是!”
“明白吗?”
“吕雉。”
周乾声音更寒,目光更冷。
更是,直呼其名。
承天殿内的温度,都似是下降了。
守卫宫门两侧的御前龙卫们,已经抽出森寒长刀,只待天子一声令下。
他们可不管什么太后、太前。
陛下,才是他们的天。
“你...”
吕雉惊了。
指向天子的小手,颤抖着垂下,竟是半句狠话都说不出。
一双眸子,望着那曾经熟悉而陌生的大周天子,她真的怕了。
刀把子,如今可是在天子的手里。
“吕雉。”
“朕且问你,若是先帝知道,当年他下旨要夷灭三族之人,现在一个个活得好好的。”
“而且一直在培养势力,厉兵秣马,准备有朝一日吞了他留下的基业。”
“你猜,先帝他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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