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涛这一天哭闹了太多次,吃过晚饭简单洗了个脚后,很快撑不住睡着了。
他是李惠兰的心肝肝,即使已经八岁了,也是和他们夫妻睡在同一张床上。
儿子睡着后,李惠兰过来包惜惜房间看了看,主要是想看一下她睡着没。
包惜惜正装羸弱呢,听到动静自然是紧闭双眼。这也让李惠兰以为她睡着了,回到房间躺下后如往常一样和丈夫聊了起来。
李惠兰担心许大丫这次溺水伤了根,身子怕是回不到以前那样好。如果真是这样就得赶紧送走,不能帮家里干活的人,养着总觉得亏了。
许大山则不以为然,不怪他这态度,实在是一直以来许大丫身体太好了。
小时候奶水不足,哭声也比其他小孩子洪亮。长大点吃米汤,长的也半点不输那些吃迷糊的。再长大一点不是白粥咸菜就是地瓜南瓜,可个子比那些经常吃米饭的孩子还高。这次不过是在河里泡了泡,怎么就伤到身子骨了呢。
他下了个结论:“这孩子命硬的很。”
李惠兰笑话他男人粗心大意,仔细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他听。
“你仔细留意她脸色,哪还有半点以前的红润。今天在厨房我不过轻轻打了一巴掌,她就晕了过去。还有傍晚我们从菜园回来的时候,她嘴唇白的就根垂死之人一样,可把我吓得哟。”李惠兰说到这,拍了拍胸口,仿佛仍心有余悸。
许大山听得微微皱起眉头,嘴上说那是她打人不知轻重,但经她这么一提醒,心里倒也觉得好像还真是这样。
十几年夫妻,李惠兰看穿他口是心非,又接着往下说了很多,什么小孩子不比大人,身子骨头还没长稳,村子里也有不少以前好好的病了一场后身体就不行的。本来只是想说服丈夫的,说着说着,她愈发坚定自己的观点。
如此有理有据,许大山被说服了,嘴上终于也承认,许大丫身体也许真的变差了。
李惠兰躺在床上直接翻了个白眼。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不是变差,是变得很差。”
‘很差’两个字,她咬的特别重。
在李惠兰看来,许大丫醒来后家务都也干不了,跟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顾没什么两样。
两人不愧是夫妻,只抓着许大丫身体不如从前,半点没去想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许大山觉得,既然许大丫已经不能帮着干活,不如早点进城把亲生女儿换回来。家里条件这么困难,他不乐意养着这么一个不能干活的没血缘关系的人。
李惠兰乐了,心道果然夫妻同心。
一番商量后,两人决定好好养她两天,等到能走远路了,就立刻进城。
说完这些,许大山习惯性埋怨了句:“都怪你,当初自作主张换调孩子。”
如果不调换孩子,也就没折腾着进城换回孩子这事。
这点李惠兰自知理亏,可也忍不住驳了他:“大丫能干活的时候,是谁说这事干的好。亲生女儿在工人家里吃香的喝辣的,别人的女儿在我们家做牛做马。天底下就没比这更赚的买卖。”
当初她调换了孩子后,也是瞒了许大山许久。
毕竟是第一个孩子,李惠兰多少也会挂念。借着一次帮生产大队护送粮食的机会,她偷偷去看下亲生女儿。
养的白白胖胖,穿的还是新净的花布裙,李慧妍和丈夫疼的连走两步路都不舍得。
李惠兰放心了,感动的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她当年那个决定果然没错,不然亲生女儿哪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
许大丫长到四五岁,能帮着干一点简单的家务活及帮忙照看弟弟,李惠兰才一点一点把这事透露给许大山。
说实话,干了调换孩子这样的事,她心里不可能没半点压力。心惊胆战坦白一切后,虽然被骂了几句,不过在听了她解释后,加上因为是女儿,许大山并没有真的责怪,这几年悬在她心里的石头总算彻底落地了。
被妻子反驳,许大山轻哼了声,不打算和她争论。明天还要下地干活,他还是抓紧时间睡觉吧。
李惠兰也困了,但闭上眼心却是慌慌的。
也不知道到两家人见面时大丫的亲生父母会怎么对她,应该不可能怎样。他们现在自身难保,都要被打上资本家了。万恶的资本家,还能拿他们贫下中农怎么样。
这样想,李惠兰心安不少。而且她也已经把两个孩子被调换的借口想好了。
房间隔音查,即使两人已经压低声音,谈话内容理所当然的还是被睡在对面房的包惜惜听了去。
她微微叹了口气,为无辜可怜的原主,也为如今这身体真的有点虚弱。为了尽快进城,得努力吃东西补充体力尽快康复起来才行。
对于习惯熬夜的现代人,晚上九点多睡觉真的太早了。第二天包惜惜天没亮醒了,不过一直躺在床上。听到隔壁房有起床的动静后才爬起来,用手胡乱抓了两下头发,恰好与李惠兰在客厅相遇。这也省了李惠兰进房看她。
昏暗之中,李惠兰瞧了她一会,不是很开心拧了拧眉。
头发没梳脸没洗,加上刻意营造,包惜惜给人感觉比昨天还虚弱。
李惠兰看到这样的许大丫自然不高兴,这代表又得她做饭。
“平时壮的跟头牛似的,怎么这次在河里泡了两下就不见好了呢。”心烦意乱的李惠兰谨记昨晚和丈夫的谈话,努力克制,只念了她几句,拿起挂在墙壁上的菜篮,心不甘情不愿准备去菜园摘青菜。
得抓紧去摘点青菜回来,一会得出门干活了,迟到可是要扣工分的。
包惜惜见她要去菜园,用虚弱又确保她听得清清楚楚得语气说:“多摘点青菜回来。”
李惠兰停下脚步,转过身,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她。
这死丫头敢吩咐她做事了!
包惜惜不想为这点消逝节外生枝,忙解释:“我总觉得好饿,多吃点青菜能吃的饱一些,吃饱了就能恢复的快一些。”
这话完全顺着李惠兰的理解去说,合情合理。故而哪怕李惠兰心里有些抵触,还是摘了满满以篮子青菜回来。
青菜嘛,菜园多的是。既然许大丫吃青菜能饱,还省了米饭了。
李惠兰哪里知道,包惜惜不过是根据实际情况分析,得出目前她能吃到的最好的营养补给,除了那点糙米粥,怕就是这点新鲜蔬菜了。
生病了多吃水果蔬菜有利于康复,是她一直以来的倔强。目前水果是肯定吃不到,只能多吃点蔬菜了。
包惜惜很不理解李惠兰一家,物质那么匮乏,菜园里那么多青菜,为什么不吃,非得顿顿咸菜。为了衬托艰苦朴素吗?
李惠兰从菜园摘菜回来的时候,刚好同村的许小红去上学路过他们家。看到许大丫坐在屋檐下,很意外也很开心,停下了脚步,问她身体是不是好了。
看到包惜惜点了点头,许小红又问她今天是不是可以上学。
包惜惜还没回答,李惠兰就凶巴巴说许小红:“你自己要上学就上学,少管我们大丫的事。”
在许大丫八岁那年,许大山和李惠兰顶不住大队长天天上门做思想工作,终于给许大丫报名上学。但她这学上的却是有点坎坷,因为要帮家里干活,隔三岔五缺课。
学校老师心疼她学习成绩不错,也来她家家访过很多次,想做做家长的思想工作,让他们知道因该让孩子学习为重。但来了几次,不仅没半点效果,也让老师们清楚认识到,要说服这样一对自私又固执的父母是不可能的。
许小红毕竟是孩子,被李惠兰一凶就不敢再说其他,扔下一句‘我去上学了’,就小跑着往学校方向赶。
包惜惜看着许小红远去的方向,因为有些太久,让李惠兰误以为她想上学,忽然有些兴奋,问:“你的身体能上学了?”
“不能。”
包惜惜的回答让李惠兰这份兴奋瞬间蔫了下去。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许大丫有多喜欢上学。如果连最喜欢做的事都说不能,那就是真的不能。
她板起脸,吩咐许许大丫摘青菜,自己开始淘米煮粥。
本来往铁锅中倒了一杯米的,李惠兰想着许大丫不能干活,白吃白喝,便又从煮饭的锅中又装了半杯出来放回米缸,改切了两条洗干净的番薯放进去。
生好火后,她才进房间,叫醒还在睡觉的丈夫儿子。
许大山虽然想赖床,可心里清楚得下地干活,再不情缘也爬起来。许涛则又哭又闹。他不想上学,只想睡觉。最后还是许大山发火了,直接在他屁股上打了几巴掌,这才让他背上书包。
李惠兰气笑了,有时候还真是不得不信,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会打洞。许大丫想上学没得上,他则是每天要人催着上学,活跟要他命似的。
粥煮到一半,隔壁邻居大娘来喊李惠兰,说昨天下雨耽搁了,大队长让大家今天早点出门干活。
李惠兰看着还没熟的粥,急得直拍大腿。
早饭都没吃呢,可是干活迟到要扣工分,一番衡量后,她还是拉着许大山往地里赶。
粥可以留着中午回来吃,工分扣了可是补不回来。
以前吃大锅饭的时候,队里粮食不够,哪有早饭之说,还不是经常饿着肚子干活。后来队长觉得这样继续吃大锅饭不行,才改成全村村民按工分领取粮食。
不得不说,改成这样后,村民饿肚子的情况还真是大有改善。
倒并不是说粮食收成高了,而是粮食分到每户人家里,大家可以根据家里持有粮食情况,看着来安排。
米不够的时候,多种点番薯南瓜帮补一下,一天天一月月的,不熬下来了么。
李惠兰临出门前,叮嘱许大丫看好这锅粥,千万别让它糊了。
包惜惜乖巧点了点头,她自然是要看好这锅粥的。
粥煮好后,包惜惜给自己烫了碟青菜。
她并不是很会做饭,加上许家穷,放眼整个厨房,调味料也就一碗黑乎乎的猪油和半小碗盐。
厨艺的局限加上材料的匮乏,烫青菜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足足吃了三碗粥后,包惜惜才心满意足才放下碗筷,感叹今天总算吃上了来这里以后最好最饱的一顿饭。
没多久,许涛回来了。
包惜惜不糊涂,现在并非放学时间,猜测他多半是逃学回来的。
但猜到归猜到,她也并没多说什么。
许涛放下书包后立刻喊饿,然后看着包惜惜。
以前只要他喊饿,许大丫就会跑去厨房,把吃的端到他跟前。但这次他喊了很久,她都不为所动,一直呆呆坐在屋檐下。
许涛气的从小凳子上站起来,走到许大大丫身后,大声嚷:“你傻了吗?我说我饿了。”
“锅里有粥,你饿了不会自己去装吗?”包惜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她还在想事情呢。
许涛听到这话,指着她命令道:“你给我去装,妈妈说姐姐就是要照顾弟弟的。”
大有她不去,就一脚提过去的架势。
包惜惜嘴张了张,随后想到了什么,忽然闭上嘴,并笑了笑:“对对对,你说的对。”
随后,她起身走进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一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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