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葬礼是祁砚清一手筹办的。期间祁盛跟他吵了很多次,也打了他很多次, 他一言不发,也决不妥协。 葬礼只进行了一天, 街坊邻居都来送了爷爷最后一程。 杜奶奶抹着眼泪,拍着跪着上香的祁砚清, 安慰他,“清清,你爷爷走得不痛苦, 活着活着就死了,这是一件多好的事。"
林爷爷也说:“是啊,没有久病,没有受罪, 这是福气。”
“老祁就是先下去,给咱们打点好一切, 这老头就爱张罗!他等着咱们呢!”
祁砚清说:“爷爷奶奶们别太难过了, 这里有我在就行,你们注意身体不要生病了。
来送葬的人不多, 祁爷爷一直不喜欢生意场上那些虚假客套, 所以才早早把祁氏脱手给了祁盛。
这一点祁砚清是像极了爷爷。
他把爷爷埋在那个风景很好的小村子里, 靠山靠水的公墓,葬着很多人, 爷爷喜欢凑热闹, 埋在这里可能不会太孤单吧。
葬礼只进行了一天, 祁砚清头脑清晰地做完所有事, 再回到爷爷家的时候, 看着贴在大门上的白纸发呆。tf aq
有双手拉住他,温软的,让他渐渐回神。
是楚星。
“哥。”祁楚星也哭了很久, 额头和鼻尖都是红的,“回去吧,你手好凉。”
“嗯。”祁楚星说:“我来的时候联系陆哥了,联系不到, 他好像又去山里了他应该过来的。” 跟离不离婚没关系,他就是该来送爷爷最后一程。祁砚清:“嗯。”
祁楚星拉紧祁砚清的手,担心地问:“哥, 你没事吧”
“没事。”深夜。
家里太安静了, 少了那个小老头子走来走去的声音, 没了说不完的唠叨。
客厅的灯好刺眼,祁砚清看得眼睛疼。
“祁砚清我在跟你说话! 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作给谁看的!” 祁盛拎着烟灰缸就要砸过去。
“祁盛!”白繁拦着他,“你有话能不能好好说。”
祁砚清看向他两,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几分钟后他起身,朝祁盛伸手,“钥匙。”
“什么”祁盛拧眉看着他。
“这里的钥匙,给我。”
“你他妈又在发什么神经!这里我不能来”
祁砚清眉头微皱,“对你不能来,算了, 我换锁。”
祁盛猛地起身,“你是在怪我吗怎么 又想把这个房子据为己有了这是你的, 别人就他妈不能再进来是吗!”
“是。”祁砚清平静地看着他。
祁盛咬牙切齿,每句话都带着狠劲: 你要是闹不出网上那些破事!你爷爷能死吗! 你永远不怪你自己!你小时候打架闹事,我去学校赔过多少罪,当了多少次孙子!“
“你抢别人的东西, 老子都得几倍十几倍地还回去, 你一点不觉得自己错了!我前一晚骂你, 你后一天就去打人!你他妈是在打我的脸!”祁砚清冷冷地看着他,
祁盛气急,眼眸猩红狠厉, 吐出的字一句比一句凌厉刺耳, 白繁在一旁拉不住,也让他停不下来。
祁盛指着祁砚清,恨不得把他的眼珠子戳瞎, 就你爷爷对你好,你还有脸在这儿说这种话! 你看看你把这个对你最好的人气死了!你亏不亏心!你哪来的底气这么豪横!”
“对,我没有爷爷了。”祁砚清狠狠揉了一把头发, 浑身上下都难受,但就是发泄不出来。
“那我现在打他儿子,他也不会为难了。”紧接着一拳砸在祁盛脸上,两人身高相当, 祁盛却比他壮很多,两人扭打在一起, 谁也讨不到便宜。祁砚清把他扯到地上打,怕撞坏了房间里东西。
他发狠地砸着拳头,想把这个人打死。
他为什么没有底气,这里有他爷爷在。
他打谁爷爷都不会骂他。
他惹是生非,他不听劝,他矫情敏感又事多。
来爷爷这里之前, 从来没有人坚定地站在他这边。
不问对错,不问理由。
“行了!”白繁终于把祁盛拖走,“你够了! 你要打死他吗!”
祁砚清脸上都是血, 却还是像只不服输的小兽随时要扑过来。
“砚清,你等着我一会儿来给你上药, 我先把你爸关起来!”白繁用力把人拽走。
顺便把听到声音要冲下来的祁楚星带走, 白繁说:“你先跟我过来。”825360208
祁砚清茫然地躺在地板上,全身都好疼, 他坐起来,
他把地板擦干净,把打落的抱枕放回原来的位置。
然后把自己锁进卫生间,洗干净脸上的血迹。
白繁是几分钟后来的,他敲了敲门,“祁砚清, 开门,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里面不说话。
白繁拎着药箱, 你跟你爸脾气一样一点就着,
“祁砚清,你不能不说话,你有想法你说出来, 你永远都不说,那别人怎么知”
祁砚清忽然打断他,“那我想让你们走,行吗。”
“我求你们别想着对我好,别想着救我, 就当没有我,行吗!
外面很安静, 祁砚清只能听到自己粗重不稳的呼吸声, 他撑着洗手台,“我说了,你能听吗。”
“这段时间不能让你自己待着,我把药放在外面了, 你自己上。”白繁说完就走了。
祁砚清觉得自己快累死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什么都没说。 明明说了,但是谁都不听也不信。晚上,祁砚清是在爷爷的房间睡的。
年老之后腺体退化了,几乎不再有信息素, 床上用品只有洗衣液的清香, 还有种晒过太阳干燥粗糙的感觉。
已经是夏天了,可他觉得好冷, 他裹紧被子缩进去,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757350422
也是一年盛夏,午休时间蝉鸣烦人,热浪扑脸。
有个家长在办公室据理力争。
“那我家小孩儿不会忽然打人,肯定不会! 你有监控就调监控嘛!
“看到没有是他先推了我家小孩儿是, 我家小孩儿脾气不好,回手太狠了, 但事情不是我家小孩儿先挑的。”
“能道歉,打得太狠了, 但是这推我家小孩儿的也得道歉,小孩子嘛, 不能惯着, 但也不能由着别人欺负呀老师你说是不是”八岁的祁砚清站在墙边,斜靠着墙, 没什么正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看着爷爷,眼里的阴郁不满渐渐消失, 两方家长还在争执,比夏天的蝉还聒噪。
祁砚清拽拽地走过去, 站在被他打的鼻青脸肿的同学面前。 对方家长应激似的护着,“你干嘛!”
祁砚清斜着个脑袋,说话声松散咬字也懒,
“你这小孩儿”
"走啊。”祁砚清拉着爷爷的手,“我道歉啦,老头。”
“你没礼貌。”祁爷爷跟老师打了个招呼, 就被拉走了。
祁砚清笑着说:“老头儿老头儿老头儿。”
和爷爷:“老头儿请你吃雪糕,吃不吃。”
“我请你啊!”祁砚清掏出巨款十块钱, "走!"
两人拿着雪糕走在烈日下, 阳光被树荫裁成碎片, 他们走在修修补补的阳光里。
祁砚清看着面前的舞蹈机构。
祁爷爷跟他一起看,“清清长得这么好看, 要不学跳舞吧,你跳出来肯定比别人都好看! 1
祁砚清啃了一大口雪糕,含糊不清地说:
“行!那爷爷就等着看你跳舞!”
之后很长的时间里, 只要爷爷没出去旅游没出去玩, 就会来看祁砚清跳舞。
每次都怕视频炫耀,
祁砚清嗤笑着, 转头藏着因为害羞泛红的耳尖, "扔给你个麻烦,你还挺乐意接盘。”
“乐意着呢!”祁爷爷哈哈大笑。在笑声中,祁爷爷忽然老了很多, 依旧慈祥爱笑,冲他挥手,“你得长大呀清清, 你得飞出去,这小地方圈不住你啊,我总有要走的一天。”
祁砚清愣怔地看着爷爷,阳光和树荫在褪色, 蝉鸣声逐渐变小,时间仿佛有了形状, 从他身边湍流而过。听爷爷又说了一遍:“你得长大啊,飞吧。”
都在远去,可他被禁锢在原地,一步路都迈不动。
他脚下不再有金碎碎的阳光,成了万丈深渊, 下面是冷冽骇人的寒风,他就站在悬崖边上, 只需要往前半步,就会跌落。恍惚间,他回头看了一眼, 才发现自己原来没有长着翅膀。
他纵身一跃,只会死。
祁砚清惊醒,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他浑身都湿透了,身体冰凉颤抖, 他用力咳嗽了几声,压着一直在耳鸣的右耳。
他给周简打了个电话,“古典舞的比赛, 你没给我取消吧。”
“没,我打算最后一天再去取消。”祁砚清捶着脑袋,“来接我吧。”
“啊”周筒愣了下,“你要跳能行吗 你身体能跳下来吗“
“来接我,快点。”祁砚清说完就挂了电话。
七月中,是国内“桃花盏”比赛的时间, 民族舞和古典舞都可以参赛。
祁砚清从乡下回来后, 就一直把自己锁在训练室,不眠不休。 舞协有他的训练室,是他很熟悉的地方, 在国内比赛,对他来说是更轻松,他对每个赛场舞台都很熟悉了。 757350422
周简每天给他送饭,看他不要命地训练。
很多人都以为清清跳舞轻松,冠军拿得也轻松。
只有他最清楚,这个人跳舞不要命, 很多动作为什么他能做,别人不能
你要是不怕受伤, 非把自己的身体往死里折腾,不怕后遗症, 你或许也行。
周简看和砚清跳完,休息的时候在玩手机, 清清,来吃饭,别看手机了。”
“嗯。”
周简说:“谈哥联系我了, 他说你最近心率不好,熬夜太严重了, 让你忙完就去找他,不能拖着。”
“知道。”祁砚清胃口不怎么好, 他一点都不饿,但还是得逼着自己吃, 拿葡萄糖当水喝,就着巧克力吃。912439826
周简看着祁砚清,在祁爷爷葬礼上清清就没哭, 他一直不哭,也没表现出难过,看着太正常了, 冷静的有点反常。
周筒把保温杯给他,笑着说:“明天就要比赛了, 咱们说好,拿到奖杯, 成为黑池奖杯记录的第一名,咱们就歇一阵, 行吗”
祁砚清看着心情还不错,笑了,“知道,你烦死了, 说了二百五十次。”
看着他轻松的样子,周筒也放松了一些, "不兴骂人的啊。” 祁砚清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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