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从山东归来的福全。
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人, 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存在。
可是面对皇额娘的瞬间,福全发现自己还是过去那个嘤嘤嘤的孩子,除去瑟瑟发抖以外别无他法。
弱小, 可怜, 且无助。
他朝着康熙和常宁发出求救信号,两兄弟瞅瞅福全, 再看看琪琪格。
紧接着康熙面色一正,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是谁!居然敢如此污蔑皇额娘!”
常宁更是狗腿子模样。
他重重点头,同时连声附和:“皇兄,这等污蔑皇额娘之人要重重处罚, 以儆效尤。”
杀鸡给猴看。
至于鸡指代的是谁……
常宁不怀好意的看看向福全。
他没有说话, 却是把话语中的含义表达得淋漓尽致。
福全:…………
有你们做兄弟, 可真够好的啊?
福全恨得牙痒痒。
只是现在不是和他们多加计较的时候, 福全冷汗涔涔而下,迅速思考接下来自己应该如何办。
对了!福全眼前一亮,忽然想起自己根本不是罪魁祸首的事来。他连连叫屈:“皇额娘,这不是儿臣为您取的外号,而是儿臣在外面听其他人说的!儿臣才刚刚从山东回来啊!”
琪琪格笑容不变。
她点点头:“福全你说的不错, 你刚刚从山东归来,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和你关系不大——”
“顶多是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知情不报?”福全还想嚷嚷,只是看看皇额娘越发深邃的表情,莫名就不敢说了。
而康熙和常宁就不一样了。
琪琪格暂且放过福全,目光一转看向康熙和常宁。
康熙和常宁齐齐一个激灵。
尤其是康熙,深知皇后、端敏和恭悫正在引导舆论的他多少露出些许心虚的神态。虽然他竭力控制自己, 试图装作无辜, 但是略显飘忽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常宁倒是理直气壮。
琪琪格凝视着他:“常宁?”
“……”常宁一本正经, “儿臣一直在上书房勤学苦读, 这等流言蜚语还是平生头回耳闻。”
“皇帝——”
“儿臣也是头回,头回听说。”康熙一口咬定。
琪琪格眯了眯眼睛。
她环视康熙、福全和常宁,嘴角往上微微一勾,仿佛把三人的魂魄都从身体里勾出来。琪琪格努努嘴,示意三人:“过来。”
康熙、福全和常宁头皮发紧。
在朝臣跟前叱咤风云的三人,此时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在琪琪格跟前乖巧的排成一排。
琪琪格冷笑着:“你们三个都无辜?”
康熙、福全和常宁吞了吞口水,康熙清咳一声:“许是二哥听错了,说的是旁人吧?”
福全点头如捣蒜:“对对。”
他腆着脸笑道:“刚才儿臣没想到,说不定是儿臣喝酒喝多了,听糊涂了!”
琪琪格点头:“你知道就好。”
然后她侧首下令:“从今日起不准喝酒。”
福全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他连连叫屈:“皇额娘,这酒才多少的味?在山东的时候儿臣喝酒那就和喝水似的,一大碗一大碗的往肚子里灌。”
“哇,那你酒量不错?”
“是啊,儿臣还曾经喝倒一片当地官员呢——”福全得意忘形,说得别提有多高兴。就是扎在身上那炙热的视线让他有些纳闷,等福全侧首看看视线来源以后,他立马醒过神来。
康熙和常宁喟叹一声。
琪琪格双手缓缓地,轻轻地拍了两下。她看着福全,脸上带笑:“那你前面怎么说你是喝酒喝多了,喝糊涂了?”
福全面无表情,默默躲到一边不吱声了。
琪琪格打倒一个,又将目光转向常宁,对待常宁,她用的又是另一种战术。琪琪格捧着心口,眉眼间带着一抹愁绪:“常宁,哀家不记得皇额娘把你教育成爱说谎的孩子!”
常宁鼻尖冒出一滴冷汗。
在康熙和福全痛心疾首的目光注视下,他脸颊泛红呐呐应是:“儿臣……曾听旁人提起过一回qaq”
琪琪格满意颔首。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康熙身上。
前面康熙还痛心疾首怒视福全和常宁,如今却是屏息凝神,和福全升起同样的感受——朕好柔弱的!
对待康熙,琪琪格采用阴阳怪气战术。
她满脸惊奇地上下打量康熙:“哇哦,哀家还不知道皇帝居然对外面把控这么差,连刚回京的福全知道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呢:)”
康熙:…………
他屈辱的应声:“都是儿臣的错。”
琪琪格笑得和熙温柔。
她故作疑惑的看看康熙,一脸莫名:“你错在哪里?哀家怎么看都是哀家的错嘛!都是哀家太过凶残,太过粗暴,才会得了这个名声——”
琪琪格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她凉飕飕的目光扫向康熙、福全和常宁:“既然如此,哀家看要不就让流言蜚语再升级吧?”
康熙、福全和常宁同时一阵恶寒。
他们莫名升起不详的预感,福全倒退一步:“皇额娘的意思是——”
“哀家的意思啊——”琪琪格笑着走至梁九功的身边,然后猛地抽出梁九功怀里的拂尘,追着三个混小子到处跑:“就是让这些流言蜚语来得更猛烈一些!”
康熙、福全和常宁抱头鼠窜。
康熙是皇帝还得给点面子,常宁又还没有成婚出宫,也无法宣扬,因此拂尘最后大多落在福全身上。
可怜福全,刚刚回京。
他没有得到爱的抱抱,反而得到一顿胖揍,一瘸一拐的出了宫。
凄惨模样让人心寒。
原本高高兴兴置办家宴,等着福全归来的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也被吓得花容失色。她疾步迎上前去,扶着福全左看右看:“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福全还想问福晋是怎么了?
他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声音抬高不止一个八拍:“你的脸——嘶,痛痛痛痛痛。”
就这不知轻重的手,是福晋没错了。
福全也来不及想福晋的脸问题,而是龇牙咧嘴的抱怨着:“都是皇额娘,无缘无故就对本王一顿抽,那些话又不是本王说——哎呦!”
福全的脸拍在门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茫然的看着紧紧闭上的大门。福全愣了半响,才用力敲门:“福晋!福晋?本王还在外面呢!”
“王爷就回前院休息吧。”
“……???”
“皇额娘宽和温柔,哪里会随便打王爷,定然是王爷惹怒了皇额娘。”福晋西鲁克氏振振有词,冷酷无情的将福全赶走:“依妾身看,王爷还是去前院好好反省一下吧!”
福全:…………
福全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惨遭皇额娘暴打之后,又会惨遭福晋驱逐出门。
他立在门口,风中凌乱。
福全裹紧了身体,茫然失措。
这家,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这京城,我还回来做什么?
第二天恰好是大朝会。
对于久未见面的裕亲王爷,满朝文武和宗室都是颇有期待。
尤其是后者。
皇帝对四大辅臣手段刚硬,对诸多王公大臣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
宗室之间也多有抱怨。
而裕亲王爷就不同了,裕亲王是皇上的兄长,又是自幼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与旁人不同。想来裕亲王爷入朝堂以后,宗室与皇上的关系也许能得到一定改善才是。
抱着这样的心思,不知多少宗室朝臣正在翘首以盼。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看到一个一瘸一拐来上朝的裕亲王爷。
满朝文武:…………?
几乎没有人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频频抬眸看向立在最前面的裕亲王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偏偏瞧着裕亲王满身郁气的模样,愣是没人敢上前问个究竟。
抱着这样的疑惑众人上朝。
按理说皇上肯定一眼就能看出裕亲王爷的不适,偏偏让让朝臣疑惑的是皇上只是怜惜的看看裕亲王一眼,而后就假装没看到自己的好二哥回京第一天惨烈负伤之事,板着脸啪啪啪的交代了一大通事情。
满朝文武:…………?
再是好奇,偏偏今□□堂上的事情多得要命。很快满朝文武便无心关注裕亲王爷,将全数心神挪到朝事上。
短短几月时间,康熙收拢了大部分权利。
他大刀阔斧的推翻不少四大辅臣期间定下的规矩,又将引发苏克萨哈案,导致不少百姓流离失所的圈地一事永久停止,更是提出派遣使臣前往台湾,说服郑经归顺的打算,最后还提出要再次开始前往关外围猎。
道道事情都要人去办。
满朝文武也是热烈进言,一派君臣相谈甚欢的景象。
直到退朝以后,瞧这裕亲王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宗室朝臣才想起先前的事。他们便纷纷凑到福全身边:“裕亲王爷,您这是……?”
“嘶……裕亲王是在哪里受的伤?”
“是何等的暴徒居然敢对王爷下手?”
“好大的胆子,顺天府到底是如何处理京城安全的?”
众人气愤难当,一个个仗义执言。
更有人撩起袖子,奋力急呼:“下官替裕亲王痛揍那人出气!”
旁边有官员嘴角一抽。
要你出手岂不是更丢了裕亲王爷的面子?只是还未等他们说出口,福全率先笑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一众官员。
而后福全慢吞吞的挤出一句话:“本王知道凶手是谁。”
宗室官员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们齐齐瞳孔地震,脑海里浮起同一个念头。
不会是……皇上吧?
不对不对。
众人有想起皇上刚才的表情,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却没有恼怒或者活该的情绪,想来出手的并不是皇上。
那是——
福全沉声道:“是皇额娘出的手。”
宗室朝臣们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随着福全的声音继续响起,他们的表情也越发惊恐。
福全说:“本王只是顺口说出皇额娘在外的外号……就挨了一顿揍。”
“外,外号?”有人呐呐着。
“皇太后的……外号?”有人眼神飘忽。
他们神色古怪,同时心里泛起嘀咕。
福全冷笑着环视周遭人,他咬牙切齿:“让本王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流言,他就,完了!”
在场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皇后、端敏和恭悫尚在疑惑之时,先头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竟是消失得一干二净。
毕竟能连裕亲王爷都一顿痛揍,万一被皇太后知晓,指不定他们也是挨一顿……不,几顿胖揍的结局呢?
至于皇太后的印象——?
想来双面金刚,到心灵手巧的双面金刚,再到会进入狂暴化的心灵手巧的双面金刚。
也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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