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小佳……”言母紧张地推门进来。
“妈，怎么了？”言佳从卧室出来。
“你现在准备去上班？”言母的语速飞快。
“是啊！”言佳整理衣服。
“你不是出门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忘记什么东西了？”言瑾舟从洗漱间出来。
“你不吃早餐了？”言母刻意找寻话题。
“我没有胃口，不想吃了！”言佳无精打采。
“那么没有精神，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可能是睡得晚了一点儿！”
“还是吃点儿东西再走吧？”言母欲言又止。
“夫人，这是怎么了？不太像你的风格！”言瑾舟调侃。
“妈，说话怎么怪怪的？”言佳觉察到不妙。
“还是吃点儿什么在下楼吧！或者，今天就不要去上班了！”言母极力劝说。
“到底怎么了？”言佳越发不安。
言母难以启齿。
言佳突然冲到窗边。
“小佳……”言母高声阻止。
“楼下发生什么了？”言瑾舟一头雾水。
言佳看到楼下围着一大群人，不断有人走过去看热闹，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转身冲了出去。
“楼下怎么了？”言瑾舟询问。
“楼下放着两个花圈，上面写着：言佳医生，一路走好！”言母的面色难看。
“一定是在医院出了事儿，这孩子什么都不跟咱们说，赶快下去看看吧！”言瑾舟十分焦急。
言佳快步冲出楼门，不知前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问题，突然停下步子，作为一个医生，作为一个男人，一定要去面对的，前方出现的是两个偌大的花圈，挽联上面写着醒目的大字：言佳医生，一路走好。答案揭晓的一瞬间，终于松了一口气，很难受，心脏好像被什么堵住一样，揉不到，捶不着，可以猜测得到是何人的杰作，没有想到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更不愿让自己的爸妈看到这样的画面，他们应该会比自己更加难过，作为前辈的爸爸怕是也没有可以传授的解困经验。
有人似乎意识到了花圈上面名字的主人出现，投来异样的目光，于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股强大的力量促使言佳大步地冲上前去，拨开人群，一把扯下挽联，撕个粉碎，气喘吁吁地盯着花圈，此时就像两个巨大的火球，灼烧着自己的眼睛，烧伤了自己的心脏，猛地将花圈推倒在地，使出全身的力气，在上面踩踏。
“小佳，别这样，别这样……”言母快步赶来。
“这样只会让那些人得到理想的效果！”言瑾舟上前拉住言佳愤怒的身体。
言佳根本听不进去爸妈的劝说，继续不停地踩踏花圈，花圈已在地面烂成一摊。
“小佳……”言母突然一口气没有上来，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夫人！”言瑾舟心急如火，立刻蹲下，掐人中。
“妈……”言佳这才停下，立即冲到言母的身边，不知所措，甚至觉得是自己的过错，害得家人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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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大门口悬挂着巨大的白色横幅，上面用黑色的字体写着八个大字：草菅人命，还我亲人，旁边站着的几位身穿白色孝服，头上披麻，不停地踱着步，时刻注视着从门口进出的人们。
“看到了吧？这下玩儿得更大了，一会儿抖音肯定有传视频的，立刻上头条，咱们医院要火了！”纪玉无奈地摇摇头。
“一定要用这种方法吗？”王向依冉忍不住感慨，看着横幅。
“要想富，做手术，做完手术，讹大夫！”纪玉冷冷一笑。
“医生，这么神圣的职业，什么时候成了可以被随意亵渎、伤害的一个群体？”
“我妈从小就跟我说，女孩子学医最好，虽然分数高一点儿吧，也不求我什么大富大贵，到什么时候毕业，也不会没有饭吃！”
“所以，你才学的药学！”
“看来，先保住性命，再提那口饭吧！”
“也许，是我们体会不了他们的困苦！”王向依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赶快走吧！迟到了，老大就让我们困苦了！”纪玉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病房楼的门口围着不少人，不停地向里面张望，指指点点，一个巨大的水晶棺摆放在大厅中央，逝者安静地躺在里面，分辨不出样貌、年龄、身份、地位，全然不知外面世界的纷扰，旁边连着一台小型的发电机，轰轰作响，不停工作。白色的引魂幡竖立在左右两边，随着中央空调吹出的风微微摆动，女人一身白色孝服，头上披麻，双膝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时不时用袖子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王向依冉停下脚步，一下子不清楚此刻是恐惧，还是难过，眼前的一幕突然勾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似乎已经记不清楚那是自己的亲眼所见，还是梦境幻象，跟这个场景真的好像好像。
“依冉，快醒醒！”孙奶奶一身白衣，用力地摇晃。
年幼的王向依冉仍沉浸在香甜的梦香之中，努力睁开双眼。
“赶快起来，把衣服换上！”孙奶奶的手里拿起一件小码的白色孝服。
“我好困啊，再让我睡一会儿吧！”王向依冉使劲儿地揉着眼睛。
“乖，听话，洗洗脸就不那么难受了，一会儿还可以再睡！”
“我不要穿这衣服，难看死了，为什么要穿？”
“只穿一会儿就可以换了，以后再也不穿了，好不好？”孙奶奶不禁哽咽。
“我不要穿！”王向依冉使劲儿地摇着头。
换上一身孝服被孙奶奶硬拉着上了车，进了一个很大的厅里，远处隐约传来凄凄惨惨的哭啼。
“孙姨……”王佩跪在地上抽泣，手中握着纸钱。
“姑姑！”王向依冉唤了一声，感觉王佩突然之间老了很多，从未见过的失落样子，哭红的双眼，没有一点儿平日里的光彩。
“黎嘉……”孙奶奶欲言又止。
“爸爸……”王向依冉突然指着灵堂中央摆放的遗像，高声呼唤。
孙奶奶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将王向依冉的小手握得更紧。
“依冉，想爸爸吗？”王佩蹲下身子，抚了抚王向依冉的头。
王向依冉用力地点点头，并不知道这问话其中的含义。
“来，把钱送给爸爸，爸爸就可以收到了，就会知道你非常想念他！”王佩指着地上的火盆。
孙奶奶让王向依冉跪下，拿起纸钱，恭恭敬敬地送入火盆。
“孙奶奶，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把爸爸的照片挂在那里，又不是在咱们家的公司！”王向依冉不解。
“因为爸爸在这儿！”王佩直勾勾地看着王向依冉，突然低下头，强忍泪水。
“他在哪儿，怎么躲起来了？”
“爸爸想跟你玩捉迷藏的游戏，他不想你一下子就找到他了，他觉得很没有面子，他想多陪你玩一会儿，平时那么忙，一直都没有时间陪你玩！”
“是啊！他总是没有时间陪我玩，从学校回家，看不到他，很晚睡觉，他还没有回来！”王向依冉噘起小嘴。
“是不是生爸爸的气了？”王佩心疼。
王向依冉狠狠地点点头。
“不要生爸爸的气，爸爸很爱你，也想每天都陪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吃饭，看你做作业，陪你出去玩，但他实在是有太多的工作要忙，如果不去忙工作，他就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王佩将王向依冉一把搂入怀里，只有靠借着侄女的身体，可以慰籍自己内心的伤悲。
“我知道，只是希望爸爸以后可以多一点儿时间陪我，等上了小学、中学，功课越来越紧张，也没有很多时间让他陪我了！”
“你是最好的孩子，我们王家的孩子，什么时候都不会差！”
“孩子妈妈去哪儿了？”孙奶奶忍不住问出口。
“不要再提那个女人了，到现在都不见人影，谁知道她去哪里了，我哥对她不好吗？这么多年，房子、车子、衣服、首饰、包包、鞋子，全都是最贵的，没有亏待过她！”王佩的情绪越发激动。
“派人找了吗？”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一个家！”孙奶奶止不住的泪水。
“家……”王佩哭笑不得，“我以后哪还有家？”
“黎嘉在哪儿？”孙奶奶无助。
王佩盯着内厅的棺材。
“奶奶带你见爸爸！”孙奶奶拉住王向依冉的手，走向内厅。
“她那么小，不要她看到爸爸车祸的惨状，修也修不成完整的样子！”王佩捂住嘴抽泣。
孙奶奶立刻捂住王向依冉的眼睛，搂入怀中更紧。
“哥……”王佩终于控制不住，一下子扑到棺材上，放声大喊：“你快起来，我是王佩，你心爱的妹妹，不要离开我们，你看看我，看看你的女儿，还有孙姨，你怎么舍得抛下我们，这个家以后该怎么办，那么大一个公司，谁来管理，我什么都不会，我也不想去管，你那老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过，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照顾好依冉，你起来教教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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