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午时,天上的太阳被密密麻麻的乌云遮挡住,闷燥的雨下下停停,似乎要赶在夏天的尾巴结束前降完。

    一阵骤雨突袭之后,街上的行人纷纷加紧脚步,寻找能够躲雨的场所,一栋建筑物却跑出来一个失意排球少女,冒着大雨嘴里呐喊:“下次我们绝对不会再输的说!!”

    随之在后是一声如雷怒吼:“蠢货回家了!在这丢人现眼信不信回去监督罚你发球100次!”

    “求之不得!……啊啊!”

    一场骚动很快结束在暴力的镇压之下,然后是一声声熟练得让人心疼的抱歉声,附近的目击者对此投以理解和宽容的目光,表示着——

    又一场决胜负了。

    有赢就有败。

    败者仓促而逃的背影无人在意,因为场子上收拾收拾,下两队队伍的比赛就将迅速开始。

    现在仙台市的时间是上午十一时正,早间多雨,仙台体育馆正舉行着春高排球预选赛,参赛队伍的选手、教练、经理,以及观众们在场馆内出出入入,大会热烈的气氛和气味充斥在宫城上空,连如此倾盆大雨都熄灭不了。

    又一队进场。

    鸟取托人举着望远镜全神贯注瞧去妹妹今天的对手学校打探敌情,地毯式搜索后,终于,他眼睛一亮。

    “三分钟,我要对面10号自由人的全部资料!”

    哈哈哈,好可爱的妹子,是他的菜……

    鸟取托人傻笑到一半,突然后脑勺被狠狠一锤。“啊!干嘛啦老爸?!”

    “笨蛋儿子!你今天究竟是来替妹妹重要的比赛加油还是来追女仔哒!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二货!”

    鸟取爸爸和妈妈对他们的好大儿怒目而视,直接赏了个铁拳,抱着养坏儿子愧疚的心,然后更加大声的对台下他们的宝贝女儿应援。

    “小纱织加油!!就算没有这不中用的哥哥,爸爸妈妈也会支持你噢!!!”

    鸟取纱织本人:“……”

    谢谢了,duck不必。

    队友把手搭在脸快要窜到地面上跟蚂蚁抢洞的孩子肩上,憋着爆笑:“不是挺好的嘛,伯父伯母很有气势啊……噗……不行……小纱织……哈哈哈哈!”

    “前辈去滚吧!”孩子终于恼羞成怒。

    这边的小插曲自然无可避免的吸引到众人注意,作为对手学校的青城少女们自然忍不住偷偷讨论谁是辣个小纱织,目光转悠在网的另一边,连初赛的紧张感都淡忘不少。

    反而鸟取托人的心砰砰一跳,啊啊,他一见钟情的那个女孩子也看过来了,清澈的瞳孔里带着些许好奇,没有半点如他人看笑话一样的意思,他们在一瞬间四目相对!

    鸟取托人一个支棱,然后、然后女孩的视线就转移到他旁边的父母身上!

    “……”

    可恶!果然是老爸老妈,真会抢风头!该死的,好羡慕!

    收回视线的怜南不知道有观众多戏如此,她只是在心里发出微妙惊叹,想了想之后,最后迷信的在手心写了个人字,然后把它吞进肚子里。

    肚子还未消化,肩膀就被后面的人一拍。

    “怜南酱也在紧张吗?”

    上井奈美带着稍稍揶揄的口气,像亲戚家的阿姨逮到机会就使劲儿逗小孩。

    怜南心不在焉的嗯嗯了两声。

    “嘿,伙计?”上井上手拉拔她也没反应。

    啪啪——!

    “集中。”还是小岛眼见大伙儿分神得越来越不像话,担起身为主将的责任,一个正经的眼刀劈去,大家激灵的纷纷站直。

    “嗨!!!”

    怜南被前辈直接拉回现实,然后猛地甩甩脑袋。“——嗨!”

    小岛眼神特别放在怜南身上多两秒时间,直让孩子头皮发麻,才招呼大家围成一圈。

    蓝发队长身上有一种独属于她的安定气质,让她在众人信赖的目光中一直稳稳带领着大家前进。

    小岛摇摇头,废话还是不多说,只是温和可靠的笑道:“让我们集中这一战吧!”

    大家的眼睛亮了。

    然后队长再一次带领着打气:“青城!fight——”

    大家的手心互相交叠,举高:“oh——!!!”

    怜南在大家的呼吸交错之间,忽地燃起了鲜有的战意,因为这个,她忍不住望小岛前辈多一眼。

    然而此人已经转身前进,跨过白线。

    ——比赛开始了。

    发球权被对手学校先得。

    怜南蹲好姿势,仔细的观察着对方的动作,但她没想到的是,哨声吹响,对面2号直接打算杀她个措手不及,不待一秒的就来了个跳飘!

    怜南没有慌张,或者她只能强制自己冷静——

    ……没错,对方也不完美,或许是第一球手感还生,跳低了,但勉强用技术挽回,球的线路充满魔球一样的不规则,而且迅速的就飘到她面前!

    “啧!”

    仿佛听到发球者对自己失败的不满,怜南踩后一步,成功稳住核心以一个稍微别扭的上手接球传给金田前辈。

    “nicereceive!”而金田虽然走了两步才接到球,却也不吝啬高声的夸一声自家孩子,反手用最快的速度背传去中间快攻!

    身高有175c大野在网前扣下了这一球!

    成功得分!

    “niceball!”大野转过身首先迎上了金田热情的合掌,然后两个前辈转而夹攻怜南。

    “yeah!!”

    怜南弯起唇角承受前辈的疼爱,这时候才暗暗的放下严格来说属于她自己初次上场初次接球的忐忑。

    小岛走过来,特意揉了怜南脑袋一下,“做得好,继续加油!”

    “嗨!”

    怜南手心暗自捏了捏,刚才,手指碰到球的触感还在。她心底跃起两分陌生的感情,说不上来有多强烈,只是如果在比赛中再多碰它几次,大概就能明白了吧。

    砰砰,砰砰。

    大动脉里的血液开始加速流动的速度。

    …………

    ……

    有一颗球。

    它比篮球轻,小,触感是柔软顺滑的表皮,它的内核却由充满韧劲的乳胶组成,耐磨又抗打,落在手心里,是满满的实在感。

    它就是排球。

    曾经一次闲聊,让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其实,对她而言,排球算什么呢?

    不知不觉,怜南身边的人都在打,她自己也在打,还幸运当上正选,于是这个问题她必定不多不少地想过,得出的答案则静静埋在心底。

    ——因偶然契机而参加的帅气的、闪闪发亮的、热闹的、快乐的、令她着迷的部活。

    对……她并没有把排球放在等同生命的重要程度。

    结论让正直的怜南感到理所当然的惭愧,于是有时候才更努力的练球,甚至让人发出——啊啊,没日没夜的打居然还不腻,这孩子实在是一个如此爱球如命的痴情之人啊——的感叹。

    对,她就是这样闷骚的性格。

    当然,热爱是有的,怜南从来反复强调这一点!活动身体、挥洒汗水很快乐!和队友前辈们一起打球很快乐!每天拼了老命努力扑球,得到稍稍进步的回报时,很——快乐!!

    可……

    可身边围绕着对排球拥有真正如痴如醉狂热的及川前辈、小岛前辈、甚至上井奈美,其中分别本人当然最能分清楚……归根结底她不过把排球当成逃避现实的小情人。

    她根本,就是用心不纯……君不见连队友们也经常如此评价她,所以她真是太卑鄙了……(大伙:不不不!说得明明是你阴险诡诈的球风!别擅自加戏!)

    然而,用心不纯的怜南却突然发现自己变了,很微乎其微的变化,但确实地,有些东西在她穿上这一身队里独有一件颜色全青的队服,站在场上起,就悄悄的开始变化。

    原来有些存在,要你进来了这边,才能领悟到。

    虽然还不能与某些人相提并论,但是,也足够让她挺起胸膛在这个地方存活了吧。

    ……

    第一局率先结束,2025,青城领先。

    怜南坐在长椅上喝水休息,缓了一口气,才抬头。

    小岛毛巾搭在颈上,不知放哪的手插在头发里,语气闪躲:“抱歉,之前好像和怜南说了些多余的话……我本来以为你没有那么在意的。”

    怜南一愣,呐呐道:“或许不如说是正相反。”

    “是我不成熟了……可原因不止前辈的事,更多是我自己的问题,前辈不要在意。”

    小岛双手抱胸:“怎么可能?……如果以队长的立场,我现在可是在敲打你!”

    怜南听她这么一说,反而一点不怕,道:“小岛前辈不用担心,我已经完全放开了!至少在场上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伤春悲秋,整个脑袋只能容得下眼前的一球。”

    “……”小岛一怔,然后终于放松:“哈哈哈,这种感觉我懂!我懂哦!”

    怜南也笑。

    “喂喂喂!”

    “——在说什么小话呢?不能背着我们偷偷增进感情哦!”气氛活跃组的上井奈美和大野强行插入,连队长威严也不怕,两只猴子似的挂在怜南和小岛身上。

    怜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敢怨不敢言。

    而小岛不禁一叹,这就是所谓队长的沉重负担吧。

    然后她翻手拨开泼猴儿!

    “想造反,十年之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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