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住的院子远离前院,前院是寻香坊接的地方,坊内大部分姑娘都是住在自己接的房间内。后院房间大多是通铺,没有属于自己的隐私空间,先前姑娘们都是住在大通铺上,连妈妈接手以后才改了这规矩。

    后院空出来的房间给了小满、柏色和灵音三个花魁,距离前院热闹地段最远最僻静的地方是连妈妈和顾明月的。

    顾明月再醒来时已是下午,昨天她经历太多事情耗费精气,致使她睡着之后都没有感受到连妈妈来过。

    连妈妈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悄悄来看过好几次,她太害怕醒来发现是梦一场,只有看见女儿在身边才安心。

    “连妈妈,我们姐妹几个都要吃味了,您进进出出好几次了。”灵音坐在外边亭子下撒娇道,声音温软喃喃,让人生不起厌烦。

    “连妈妈你再这样我们就要罢工啦。”小满跺跺脚,佯装生气道。

    “你们不要再逗连妈妈了,看给着急的。”柏色看不下去了,这俩人把连妈妈急得满头大汗。

    “咱们姐妹几个要习惯,明月妹妹乖巧又最像连妈妈,这种情况以后怕是少不了。”柏色又继续调皮。

    连妈妈送柏色一记眼刀,“你们这群小古灵精怪,连妈妈怎么会不把水端平呢。”

    “我只是害怕,心中总是担心眼前一切都是虚幻的。”连妈妈顿了顿又道。

    她也在不停地埋怨自己,当初要是没有做下这般糊涂事就好了,也不会闹得自己与女儿分开十四年,更不会让顾家大小姐流落在外十四年。

    “阿娘,小满姐姐,柏色姐姐,灵音姐姐,我醒啦。”顾明月推门出声打断连妈妈的惶恐懊恼。

    “月儿,是不是我们几个吵到你了,怎的醒来这般早,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呢。”连妈妈炮语连珠,上前连番问道。

    “阿娘,你们没有吵到我,都已经是下午,我也该醒过来了。”顾明月句句有回应,心里很温暖。

    “好了,连妈妈,您先让明月用些膳食,都睡那么久没吃东西了。”小满温温柔柔拉过顾明月的手,带人来到凉亭下。

    这是她们给顾明月准备的礼物。

    “明月,这些都是三位姐姐的一点心意,你可一定要收下。”小满拉着她介绍这些礼物。

    顾明月一样一样收下礼物,她们三人送的礼物很有个人特色。

    小满的绣活儿最好,毕竟幼时也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大家闺秀,绣工在寻香坊内说第二没人会大言不惭称第一。

    她送的是自己亲绣的云锦如意月裙。云锦难得,她自己放在小库房许久都不舍得用,这是当初江南富商给她的一匹,说她肤白胜雪,最衬云锦。

    见了顾明月之后,小满觉得云锦在明月身上最为合适不过。杏眼桃腮,眉目如画,她比年轻时的连妈妈还要美艳。

    柏色屋子中不是兵书就是兵器,叮叮当当的男儿家东西一堆,连妈妈都怀疑她投错了胎。

    她送的是一个暗器柳叶簪,柳叶合起来与平常簪子无异,张开可达一百八十度,锋利无比。

    “其实我屋内还有更锋利的兵器,你不喜欢可以去挑选其他的,刀枪棍棒……。”柏色还未说完,被灵音直接打断。

    “好啦好啦,该让明月看我送的礼物了,从起来到现在人家还没有吃饭呢。”灵音无语望天,果然不能对她的礼物有所期待。

    柏色不止是给顾明月送的礼物这样,给其他人的礼物也都是她屋子里的那些兵器,还特别喜欢带人小姑娘去参观。灵音想大安除了她以外,没有哪家女子会如此热爱兵器了吧,哪怕是将军世家也没有她这般模样。

    “明月,你肯定都饿了吧,快来尝尝我做的核桃酥和绿豆糕,甜而不腻,最重要的是易消化不长肉,吃再多也可以保持美美的身材。”灵音打开手边放着的食盒,精致的糕点映入顾明月眼中。

    顾明月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拿起一小块核桃酥,放入口中,不知不觉上扬的嘴角代表了她此刻的心情。

    “入口即化,灵音姐姐,吃了真的不长胖的话,对爱吃又害怕长肉的人来说是个好消息。”同时也是一大商机,后半句顾明月随着口中的核桃酥吞咽进了肚中。

    进入寻香坊并非姑娘们的本意,或因为被拐卖被父母卖,或无家可归,或赎身后再无银钱傍身……寻香坊内哪怕姑娘们如今都愿意接,但是若终有一日,能够正正经经生存,她们是极开心的。

    无论在哪个时代,害怕长胖都是女性的共同心理,灵音姐姐的手艺若是拿出去,绝对会迎来大批姑娘的热捧。顾明月不知不觉吃下去大半盘核桃酥和绿豆糕,心中的盘算也渐渐成型。

    顾明月在思考的同时,小满三人默契地探究着这个新妹妹。

    三人眼神互相传递,不约而同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喜欢。

    从见新妹妹的第一眼起,她们就很是喜欢。

    连妈妈在顾明月醒来后当即招人准备了饭菜,用膳之后,连妈妈提出了一个在顾明月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情。

    “月儿,一会儿阿娘送你去外边住,你不能和阿娘住在一起,在外边的院子会有人照顾你,有时间了你可以到寻香坊来看看阿娘和几位姐姐。”连妈妈叹口气,抬手抚摸坐在凳子上的顾明月的鬓发,一言一行皆是不舍。

    “为什么呀,连妈妈。”顾明月还未出声,柏色先是提出了不解。

    柏色神经大条,想不到原因,灵音眼神中也是充满了疑惑。

    她们不是很能明白连妈妈的做法,小满却是懂得其中的缘由。

    父母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小满感同身受。

    “阿娘,其实我看得开的,我想留下陪您住在一起。”顾明月心中明白连妈妈的做法,但她想要留下,世俗的眼光她不在乎的,她很珍惜再次来之不易的亲情。

    连妈妈闻言将顾明月揽入怀中,小满悄悄招手拉着柏色灵音二人退出去,给她们母女二人留出单独空间。

    一番劝告,无论顾明月说什么连妈妈都不同意她留下,并且连妈妈是要她立刻走,不能多留。

    连妈妈坐上马车送顾明月离开,京城地价贵,那是她用几年的积蓄买下来的房子。

    新院子不算大,是一座二进宅院,小了连妈妈怕女儿委屈,一个人住那么空荡又担心她害怕。京城寸土寸金,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出售自己的院子,这座房子还是连妈妈托人打听了许久才高价买下来的。

    新院子的装修全是按照顾家的那样,她害怕女儿住惯了顾家大宅院,来到小地方不适应,尽可能的按照顾家的样子重新安置。

    顾明月踏入有些熟悉的宅院,心中百感交集,她的阿娘一直在小心翼翼照顾她的情绪。

    连妈妈年轻的时候为了顾父可是费尽心思,顾家都是按照顾父喜欢的样子建造的,所以她知道顾宅的风格顾明月一点儿也不奇怪。

    “阿娘,让您多费心了,其实寻香坊后院的布置我更喜欢。”顾明月杏眸掠过院子的设施,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月儿,阿娘都懂,这以后都是你的,房契你拿好,银钱也都给你放在梳妆台匣子中,喜欢什么都直接买,不够了再给阿娘说。”连妈妈拉着顾明月简单逛了逛院子,让她大致对地形有个了解。

    顾明月坐在小花园的凳子上,听连妈妈给她介绍院子中的丫鬟。

    “这个看起来憨憨傻傻的是芸豆,是我在人牙子手中买下来的,人憨厚老实,力气大,以后她可以保护你。”

    “小姐您放心,芸豆有的是力气,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芸豆迫不及待开口表明衷心,她可不傻,她知道眼前如画中仙女般的人是她的主子,她聪明着呢。

    “好,有你在我会很放心。”顾明月甜甜一笑,她对芸豆很有好感。芸豆圆圆的脸蛋笑起来都透露着一股憨厚,顾明月也从她的面相中看出芸豆是个忠心护主的,认定一人之后绝无二心,她是真的很放心。

    只有芸豆顾明月记在了心中,其他的丫鬟都是在外院,顾明月只要了芸豆一个贴身丫鬟。她没有要人伺候的习惯,只是她在大安朝内,需要帮她做事的人,身边跟个人总归是方便些的。

    临走之时,连妈妈把顾明月拉到一旁,悄摸摸地告诉她丫鬟们的卖身契在哪里,若是有哪些不听话的人,直接发卖了就是,不用告诉她。连妈妈害怕她不在有人欺负顾明月年纪小,不听主子的话。

    顾明月丝毫不担心,她可是有神骨的人,跟着爷爷学习十八载,恶鬼来了她都不害怕。这一切她都没有告诉连妈妈,乖乖巧巧的点头答应。

    天色渐晚,一步三回头,连妈妈离开了新院子中,她身份敏感,不能和女儿多待在一起。

    顾明月缓缓叹口气,她又成了一个人。

    她要快快长大,这样才有更多的能力保护寻香坊。

    “小姐,你可真好看,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人。”芸豆害羞地说道,她从来不曾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芸豆,你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人,世间人有千千万,心肠好才是好。”顾明月回头夸赞。

    连妈妈也离开了,顾明月心中空落落的,看着空旷寂静的院子,她要改一改院子的风水。

    她是觉得自己无聊才改院子风水的,她住的地方邪祟不敢近身。

    有时间得去寻香坊一趟,看一遍整体风水如何,她在的那日根本没有时间查看,若是有心人动手脚,她得找个时间去看看,不能留下隐患。

    “芸豆,你去拿两把铁锹,我们将这株树挪到那边去。”顾明月指向芸豆身后的那处小河,石榴树要在水流的下方,不能在上方。

    石榴树是多子多福的象征,现在它在小河上方,不利于主人家子嗣繁衍。

    她猜想这可能是上一人家搬走的原因之一。

    顾明月还真猜对了,上户人家就是觉得此地风水不好,妻妾在此处久久未孕,而在江南找的瘦马却是在那边怀上了。于是举家搬离此处,京城再好也大不过传宗接代。

    “小姐,这种粗活奴婢来就好了,怎么能让你动手,奴婢力气可是大着呢。”芸豆说完拦住顾明月,自己哼哧哼哧动起锹来。

    “傻丫头,天马上要黑了,你先去点几个灯笼来照明。”顾明月没防备,有些愣愣的,手中的铁锹还真被芸豆夺走了。

    她身子还未全部恢复过来,加上芸豆力气又比常人大些,顾明月手中的铁锹竟真离了手。

    芸豆抬头看看天色越来越昏暗,她是没什么,这么晚要是伤了小姐的眼可是罪过。急急忙忙跑到前院去让人点蜡烛。

    顾明月支走芸豆后继续拿起铁锹挖石榴树,她夜视能力极强,恶鬼制造的鬼雾她都能看清楚,这点儿对她来说是小意思。

    石榴树在上游下游对她来说是没有任何影响的,但院子内的其他小丫鬟还都小,影响了她们可不行。

    玄学意义上的挪动不是普通人能够随便动手的,一丝一毫的偏差都会对风水命运有极大的影响。

    顾明月力气大动作快,芸豆回来之时石榴树已经快被挖出来。

    她告诉芸豆两个人再挖下去容易断根,这才哄着芸豆在一旁安静打灯笼。

    也没有花费多大的精力,顾明月很快收拾好这棵石榴树。又拉着芸豆在院子内转了一圈,确保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回屋中歇息。

    一夜主仆皆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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