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坦白局
阿纲:…………
阿纲:???
不是, 你们警校组内部的修罗场,关我一个外人什么事啊!?
可松田阵平那一嗓子吼出来,包括因为前面的一连串意外已经差点忘记阿纲的存在的诸伏景光在内,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阿纲所在的方向。
阿纲:“…………”
松田阵平,你就是来克我的是吧?!
他拖着不甘不愿的步子,慢吞吞从巷口挪了出来。
“……嗨。”少年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乖巧地举起一只手,对四人招了又招,活像只大号招财猫,“好巧啊, 各位。”
“‘好巧。’——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率先做出回应的是伊达航。
曾经的班长大人双手牢牢揽住两个同期的脖子, 却不忘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对眼前的少年露出了一个无比“和善”的笑容——
“我说过的吧?‘接下来的事情与未成年人无关’。”
他紧紧盯视着阿纲的眼睛, 那过于严肃的眼神所带来的压迫感, 全然不比当初在咖啡厅里盯视工藤新一时少上分毫。
“你不会以为,这句话是专门针对那位小侦探的吧?”
阿纲:“…………”
他一脸乖巧:“我可以解释……”
天知道他会溜出来查看银行这边的情况, 真的只是出自对伊达航的担心而已,他没想要给谁添麻烦的!真的!
伊达航看看一脸乖巧的阿纲, 又看看被自己箍在臂弯之中, 齐齐露出苦哈哈笑容的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
他慢慢松开了揽住两个友人的手。
“不管要解释什么,都先等警视厅那边的人到了以后,先将这边的情况上报清楚再说。”
——他可没忘记正事。
被暂时放过一马的萩原研二与诸伏景光闻言对视一眼, 又齐齐看向面前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少年,心下不禁升起了同一个念头——
松田/小阵平,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
事实证明, 松田阵平的良心还是会痛的。
就像现在。
在诸伏景光配合着伊达航, 正向终于抵达的警视厅带队警官说明着这起银行劫案的情况的时候,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一左一右,将阿纲夹坐在了中间。
前者略带心虚地将一杯热水塞进阿纲手中——
“抱歉啊,阿纲。我也是一时情急……”
“那也不能就这么出卖我啊!”阿纲深感冤枉,“松田警官,你这样也太不厚道了!”
松田阵平自知理亏。
“因为班长他发起火来真的超可怕的……”他顶着一张超酷的脸,嘴里却说着相当怂的话,“我真的不想惹火他啊……”
他说这个话,萩原研二可不能当作没听到。
“所以你就想抛下我和小诸伏一个人偷跑?小阵平,阿纲说得没错,你太不厚道了!”
松田阵平一头卷毛都跟着耷拉下来——阿纲还从没见过这个又酷又拽的人这么蔫耷耷的样子。
他一脸惊奇:“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松田警官的克星就是伊达警官?”
“……才不是!”松田阵平先是嘴硬地大声反驳了一句,见阿纲和萩原研二闻言都默不作声,只用一种“我们看你还能逞强到什么时候”的眼神静静看着自己,不禁一噎,有点恼羞成怒地压低声音:“我只是对发火的班长很苦手而已!才、才不是怕他……”
“你知道你现在这个行为有个很适合用来形容的词语,叫做‘欲盖弥彰’的吧,小阵平?”萩原研二虚起眼。
阿纲则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了。原谅你了,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
那他还真是谢谢了啊!
这两个混球,竟然合起伙来挤兑他!
这天算是没法聊了!
卷发青年气哼哼地别开脸。
萩原研二则趁机对阿纲挤了挤眼睛,无声用口型对他说道:
‘没想到吧?闹别扭的小阵平竟然这么可爱?’
阿纲:“…………”
阿纲:“……噗。”
他一个没忍住,不禁在萩原研二充满笑意的目光中,也跟着笑出了声。
松田阵平闻声,转回头来狠狠瞪了萩原研二一眼,可是看着笑容灿烂的阿纲,到底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诸伏景光和伊达航结束了与那位带队警官的谈话,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结束了?”萩原研二仰头看着结伴而来的两人。
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透过今时今日的光景,看到了昔日某时某刻也曾经看过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画面。
这种恍惚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被萩原研二迅速收拢,再抬起头时,他脸上已经是与平常无异的清爽笑容:
“看你们的样子,scepter4的名头还挺管用?”
“是啊。”诸伏景光还没答话,伊达航已经“微笑”着按住了他的肩膀:“诸伏只是把他的证件拿出来给那位警官看了一眼,对方就象征性问了我们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宣布了事件了结。”
“班长……”诸伏景光十分无奈,“想必是我们室长在接到我的联络以后,提前和警视厅那边通过气了,我们这边不过是走个形式,才会被那位警官如此轻易放过……”
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排斥吧……
他的新同事们说的是真的,有些比较固执的警官,对于权力层级远在他们之上,又不太清楚其具体职能的scepter4,尽管碍于上级命令不得不选择退让,实际上却并没有真的认同这样的做法。
伊达航明显就是这样。
不过诸伏景光想,这也不能怪自家班长。
如果是成为scepter4一员之前的诸伏景光自己,面对这种莫名其妙、毫无道理可言,不仅不会将一切都解释清楚,还只会以权压人、要求己方单方面做出让步的奇怪组织,也一样不会有什么好感。
说到底还是信息封锁导致的单向误解,等之后向班长说明过情况,他应该会理解的吧……
诸伏景光默默为自己鼓劲。
“这家银行的负责人说可以借最里面的会议室给我们,”他说,“与其去外面花费时间再找其他适合谈话的地方,不如就接受这份好意,直接借用一下银行的会议室,如何?”
其他几人都没有意见。
于是几分钟后,伊达航、松田阵平、萩原研二、诸伏景光,再加一个阿纲,五个人一起坐进了银行的会议室里。
“那么,从哪里说起好呢?”
伊达航双手交叠,在身前搭成塔状,以一种令人心悸的目光缓缓扫视过在场的其他四人。
就算是在面对伊达航时理应无需感觉心虚的阿纲,一时之间也不太想和这位目光如炬的警官对上视线。
——他算是明白松田阵平为什么会说伊达航发起火来“超可怕”了。
因为这个人他不是无缘无故地发火,他的怒气中带着对朋友的关心,带着对他人安危的忧虑,反倒是没有多少对于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怨气。
面对这样一个就连发火都是出自对自己最纯粹关心的人,阿纲是松田阵平的话,也会感觉心虚,也会发自内心地感到抱歉,甚至有一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异样羞愧感。
比起被发火、被凶上几句,这种混杂了愧疚、歉意、羞窘的五味杂陈感,才是最让人受不了的。
就连阿纲一个与伊达航没有太深交情的人这一刻都感觉如此坐立难安,更别说是身为他好友的另外三个人了。
尤其是诸伏景光。
他本来就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对自己的三名友人抱着一种隐秘的歉意,这会儿被伊达航用那样的眼神一看,就忍不住想要开口解释——
“班长……”
“诸伏你先慢着。”出乎意料地,伊达航竟然抬手止住了诸伏景光即将出口的坦白。
“你和降谷从毕业就和我们失去了联系,整整四年杳无音信,发给你们的邮件也全都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降谷是我们那一届的第一名,诸伏你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像你们这样的人,进入警察系统以后绝不该默默无闻,更不该失去联络。”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们参与进了某个机密任务当中,在执行任务的这个过程里,不允许与知晓你们过去的熟人有任何联系。”
“关于这一点,无论是我还是松田、萩原,都有所猜测。”
所以伊达航并不会责怪诸伏景光这四年来的失联和隐瞒——相反,他只会担心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就像他会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给他们发上一封“偶尔也回复我一下如何?”的邮件一样。
至于诸伏景光是怎么和那莫名其妙的“超能力者”扯上关系的,伊达航的确会问。
但那要等到先解决了某件事之后……
伊达航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阿纲身上:
“阿纲也是‘超能力’的知情者之一,对吧。”
他神情笃定。
“否则他一个孩子,以松田和萩原你们平日提起他时那种溺爱的态度,怎么可能让他也参与进我们之间的谈话之中?”
而且就连诸伏景光都没有反对这件事。
从诸伏景光之前与应该是他现任长官,被他称为“室长”的某个人的通话内容中,能判断出“超能力者”的信息应该是被严格保密、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轻易被告知相关情报的,然而伊达航的三位同期却对名为泽田纲吉的少年表现出了远超寻常的熟稔、亲近和信任,似乎完全不在意被他知晓此事。
鉴于他的同期们都不是会因私下里的感情而影响对正事的判断的类型,伊达航很轻易就推测出了“泽田纲吉也是超能力知情者”这一结论。
有着与年龄并不十分吻合的老成持重面容的警官微微眯起眼睛,盯视着依然没有摘下墨镜,所以很难通过他的眼神来判断他此刻情绪的松田阵平:
“所以松田你才会一直对那起摩天轮爆炸案的细节闭口不谈?因为当时的确不是你解决了那个炸弹,而是阿纲做了什么?”
“喂喂……”松田阵平像是彻底放弃了一般,整个人懒散地趴倒在了面前的会议桌上,“班长你用不用这么敏锐啊……而且溺爱什么的,说得好像我和萩是什么孩子家长一样,我们可都是单身!未婚!”
……你重点想吐槽的竟然是这个?!
包括阿纲在内,会议室里的其他四个人看向松田阵平的眼神都变成了“→_→”这样。
“我们既然已经决定要好好和班长你说明情况了,当然不会再对你隐瞒这件事。”萩原研二虽然也十分震惊于幼驯染的躺平之迅速,但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自然没有任由伊达航继续猜测下去的必要。
他叹息着道:“阿纲的确是班长你口中的‘超能力’的知情者,不,应该说他本人就是一个‘超能力者’——就像班长你猜测得那样,在那起摩天轮爆炸案中,真正挽救了座舱中包括小阵平在内的三个人生命的,正是阿纲。”
“并且,他也并不介意被班长你知道他的这层身份,所以在进入这间会议室时,他才会也跟着一起。”
如果阿纲并不愿意向伊达航表露他异能者的身份,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即使依然会向伊达航坦白部分实情,也会将与阿纲相关的部分剔除在外。
所幸刚刚两人与阿纲单独相处时就此询问了阿纲的意见,后者表示并不介意,所以这两人才会在伊达航和诸伏景光没有提出明确异议的情况下,直接将阿纲带进会议室的。
伊达航能推测出阿纲的异能者身份这一点也算是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意料之中,只是两人没有想到,自家班长竟单凭这么一点信息,就推断出了当初摩天轮爆炸案的真相——虽然只是粗略地猜到与阿纲有关,但这份敏锐,只能说不愧是班长吗……
萩原研二无奈一笑。
“既然班长你都已经猜到这里了,不如就由我来从头讲一讲,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于是接下来,萩原研二便条理清晰、重点分明地将之前的摩天轮事件连同后续的发展,包括他和松田阵平是怎么成为异能知情者的,被要求签署了怎样的保密文件……这些,全部对伊达航讲了一遍。
诸伏景光在一旁也听得十分认真——他虽然通过那天在餐厅里偶然听到的阿纲他们的谈话内容推测出了部分真相,但到底不比萩原研二了解得详细,这会儿听他将各种不为外人所知的内情娓娓道来,也解除了心中的不少疑惑。
当然,萩原研二的讲述也是有详有略的——事关他和松田阵平,他就讲得详细些,事关阿纲,他就大多一笔带过。
尽管阿纲表示并不介意被伊达航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有些秘密,萩原研二觉得是因为那天在阿纲家里“审讯”他的,还有身为他好友的工藤新一,阿纲为了安朋友的心,才说出了一些或许不应该对外人说出的秘密。
他和松田阵平既然得到了阿纲的信任,也跟着一起听到了这些秘密,那就不应该辜负这份信任。
要不要让伊达航知道这部分信息,是阿纲才有资格决定的事,并不该由自己来做出判断。
阿纲自然从萩原研二的讲述内容中听出了他的这份心意。
他其实并不介意被伊达航也知道自己的“秘密”,只不过,有些事情他不想解释两遍。
所以……
在听完萩原研二的讲述以后,伊达航没立刻评价什么,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诸伏景光——
“这么说,诸伏你现在是scepter4,也就是所谓的‘青之氏族’的一员了?”
“……是。”诸伏景光坦然回应。
“你不是从最开始就进了青之氏族,成为了异能者的吧?”伊达航又问。
诸伏景光点点头,“对,我是在将近一个月前,才意外加入scepter4的……”
——轮到他来讲述自己的经历了。
不过说是坦白,诸伏景光并没有打算就自己此前的卧底生涯多说什么。
黑衣组织的存在即使是在警方内部,也是个不能随意公开的秘密。
在岛国,负责对黑衣组织进行调查的是公安部门,即使诸伏景光已经因“殉职”而自动从警视厅公安部离职,他依然会严格遵守这份属于公安的纪律,即使面对同为警务系统成员的三名好友,也不会吐露任何与组织相关的情报。
这不仅是原则问题,同时也是为了不让这三人因知晓组织的存在,而被卷入不必要的危险。
“——关于这一点,还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诸伏景光神色坚定。
“……啧。”松田阵平不爽地啧了下舌,“所以我才讨厌公安。”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倒是没说什么,不过看两人的神色,明显也是赞同松田阵平的。
尤其是伊达航。
与身在爆炸物处理班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相比,身为搜查一课的精英警员,他和公安那边的人打交道的次数更多,对这群警务系统里的“特权阶级”观感绝不算好。
“诸伏你怎么回事,”这位从警校时期起就为班上的刺头们操了不少教官该操的心,虽然自己也是刺头的一员,但似乎完全没有这种自觉的曾经的班长幽幽叹了口气,“不是公安就是scepter4,你怎么总是加入一些不招我们普通警察待见的部门?”
诸伏景光:“…………”
他能说什么?
黑发青年轻咳一声,决定略过这个话题:
“总之,在进行你们都已经猜到的某项秘密任务期间,我因为某些原因意外暴露了身份,被人追杀、即将无路可逃时被现在的上司所救,因为当时处境艰难,进退维谷,就接受了对方的邀请,成为了他的氏族成员……”
诸伏景光说到这里,不自觉地看向了阿纲——
他其实真的很想告诉自己的几位好友,他真正的救命恩人此刻就坐在他们面前。
但就像宗像礼司顾虑的那样,阿纲用来挽救他生命的方法过于接近奇迹,若这一事实不小心泄露出去,绝对会为阿纲带去莫大的麻烦,所以,他只能……
“我不介意哦。”阿纲突然说道。
诸伏景光:“……诶?”
不仅诸伏景光,其他三人闻言也纷纷看向了阿纲。
诸伏景光瞥向阿纲的视线虽然十分隐晦,但在场的三人都不缺洞察力,也不缺对他的了解,都发现了他的视线。
虽然不知道诸伏景光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看向阿纲,但看这样子,恐怕他和阿纲也是有所联系的。
尤其是想到在伊达航出声叫住诸伏景光之前,他明显是想要和人打招呼来的。
这个人是谁呢?
不就是被松田阵平情急之下叫破了行踪的阿纲吗?
“这是什么意思?阿纲你和景旦那之间的联系,不只在于他从那群小混混手里保护了你?”
松田阵平挑眉。
阿纲双手托腮。
在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各自讲述自己经历的过程中,他也在思考一些事情,也和系统商量了好一会儿。
事实是,就算伊达航不知道他身为一名“权外者”有多强大;
就算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不知道是他救了诸伏景光;
这其实也不会影响什么。
阿纲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向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坦白”自己的某些秘密。
但是,这里面还有另外一层考量。
那就是包括降谷零在内,这五个曾经的同期警校生,他们其实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如果不是因为有了种种意外,他们只会失去更多。
尽管他们各自都不知道自己和其他人原本的命运,不知道未来会有一个5-4=0的公式会让多少人为此心碎,但既然他们此时此刻因为命运的垂怜也好,因为幸运的偶然也好,能误打误撞再度相聚在一起,阿纲认为,不应该因为他们各自对阿纲的善意,因为他们都想为阿纲保守属于阿纲的秘密,而让他们彼此之间产生任何不必要的、哪怕只是一丝极其细小的隔阂。
何况如果连在座的这四人都无法信任,这世上恐怕也没有什么人是值得信任的了。
所以阿纲一点都不怕被他们知道自己的秘密。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干脆一点、主动一点?
阿纲感受着颊边传来的,来自系统的不知是鼓励还是想要给他以支持的轻蹭,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虽然自己来说这种话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
“救了景光哥的不是宗像先生,而是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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