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陈波哑了半晌, 依然没能从震惊和不可置信中抽离。“他为什么会到咱们队来?”
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去问身边的塞琳,得到一个‘我也不知道’的眼神。
只见机动队大厅内, 气场和外表令人无法忽视的青年, 一边核验着自己的身份, 一边漫不经心逗弄着脚边两个仿生机械的小家伙,看起来毫无新人的谦虚胆怯,反而像个大boss。
视线在瞧瞧他身边站着的金发少女,陈波恍然大悟:“我懂了!”
塞琳:?
“你没看到昨天论坛上都传疯了, 小元当着审判部老多人的面亲口承认,她和祁邪关系不一般。”陈波啧啧有声,“这是追爱来了啊。”
虽然他是元幼杉的好朋友、正经的前辈, 但这并不影响他私下里吃后辈的瓜吃得津津乐道, 甚至在一众讨论‘私人时间能做什么细节’的不正经帖子里, 披着匿名马甲不亦乐乎。
如今两位正主都到了面前,尤其是那位素有凶名的祁邪,不免让他有些心虚;
同时兴起了更浓厚的八卦欲。
塞琳是特战队的老人, 在总部都有一定地位, 对祁邪的了解也比一般人更多。
她略显冷淡的单薄凤眼,远远打量着一高一矮的青年男女,眼底蕴藏着隐晦的担忧。
联盟许多新人都没真正见过祁邪, 他近几年同联盟也处于一种相对稳定的平衡, 与其说他是帝国的疯狗,不如说他是匹孤僻而凶狠的独狼, 蛰伏了锋芒和利爪。
更早的时候, 在塞琳还是个新人的时候, 曾亲眼见到过祁邪最疯批的时期。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人满身被鲜血浸透, 连头发丝都在滴血,却带着疯狂病态的笑意撕碎‘畸变种’的样子,以及铺天盖地让人呼吸不过来的压迫感。
塞琳一直以为,像祁邪这样常年处于崩溃的边缘的疯子,早晚会失控、会变成怪物被拔除。
哪怕他现在看起来,已正常了太多,但塞琳仍然对他非常忌惮。
连带着担心起元幼杉来。
她对联盟中盛传的八卦流言也有所耳闻,向来独来独往的祁邪空降机动队,更是坐实了这些言论。
陈波还在说:“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见到这哥,之前总部大会的时候我远远看到他一次,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卧槽这哥们儿也太疯了吧,刚刚处理完任务爪子上的血还没干,就这么臭着脸大摇大摆过来了,总部的人脸是红一阵白一阵。哪能想到我还有和他做同事的一天!”
见他一脸兴奋,塞琳叹气道:“你不觉得祁邪是个危险人物么,此番来咱们队伍应该就是为了小元,未必能和我们相处得好,估计老田也指挥不动他。他性格这么强势,我有点担心小元……”
“是哦。”陈波挠头,“人家连总部长都不理,咱老田一个二线小官肯定镇不住啊。”
这边两人心中思虑,元幼杉并不知晓,直到祁邪登记完信息,她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你真的要加入机动队?认真的?”
她听说祁邪过去因为综合性畸变方向,且能力惊人得强,被多个分队抛出过橄榄枝,只是他天性张狂偏执,骨子里的孤僻和病理让他无法忍受在人手下被束缚的感觉;
哪怕是议会总部,都难以拘束他的行动。
这样一个人,如今主动要求调入机动队,原因一目了然。
但元幼杉觉得没这个必要。
“当然,不欢迎我?”
脑后扎着小啾啾的青年一整张线条流畅、棱角分明的面孔,尽数展露,他唇角带着笑,有种幼稚的得意。
“没想到我会来吧,其实加入分队也挺好的,只当提前进入养老阶段了。”
元幼杉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认,正规分队的各项任务对于祁邪来说,的确很轻松;
他向来被联盟当成兵器使用,执行的都是最困难、最危险的任务。
这么想想他进入机动队反而是件好事。
作为联盟中唯一一个融合向畸变人,祁邪的各方面价值无疑是很高的。
他右臂是能够自由伸缩的机械爪,就是机械向污染力量在他这具千奇百怪、拼接而成的身体上具现的部位,所以他进入机动队是有正大光明的理由的。
元幼杉的多次遇险,让最讨厌被拘束、和人打交道的祁邪,陷入了烦躁中。
他意识到元幼杉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小公主,并不会温室里的娇嫩花朵,会听话得避开风险,反而是危险集合体;
而自己也不可能真的把人拴在身上。
思来想去,既然对方难以改变,那能主动做出改变的就是祁邪自己。
因此他决定进入机动队,并理直气壮向联盟提出了要和元幼杉一个组的要求;
都成了朝夕相处的队友,总不会还把人搞丢了吧。
至于联盟和特战队方是否同意,根本不在祁邪的考虑范围,他只是通知一下自己要过去;
事实证明无论上面对此争吵商讨了多少回,都奈何不了他的决定。
小腿膝盖被人抱住,祁邪垂眸看了一眼下方,“你们队的小鬼?”
仰着头的小衣用短短的手臂抱着他的腿,因为他是机械化的污染物,触感并不柔软,祁邪一眼就看出他的异常。
此时他看起来带着婴儿肥的可爱脸蛋上,露出一个有些呆傻的笑容,看得祁邪眉头一蹙,“啧,小子撒开。”
小衣只含含糊糊蹭着他的腿,觉得这个人类的身上有一种让它非常舒服的力量。
“小衣还挺喜欢你啊。”元幼杉有些意外。
不久前智力缓步清明的'江叙衣’,又被副队江叙秋好不留情地带走,重新格式化。
这一次的小衣相比过去更为呆傻,连有队员上下班打卡也不怎么凑上去说话了,整天抱着小爱发呆。
今天是它第一次这么明显地亲近一个人,还是黑着脸浑身写着不耐的祁邪。
仿生人身后圆滚滚的小爱操着一口萌萌的电子音,急得跳了好几下,“放开!放开小衣,这是大魔头!”
小爱的资料库中有祁邪的信息,所以它知道祁邪过往的记录。
祁邪视线扫了过去,那机器球极人性化地哆嗦了一下,不再说话。
生怕小衣被一脚踢飞的陈波,轻咳一声走上前来,主动朝着祁邪伸出了手,硬着头皮搭话:
“祁…哥,你好我叫陈波,是机动队的正式在编队员,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塞琳也走了过来,神情淡淡,态度甚至有些冷淡。
然而传闻中孤僻高傲、无法相处的祁邪,却挑眉头一笑,颇为好脾气地同陈波握了手。
他眉眼鼻唇本就生得艳丽到令人目眩,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笑起来,唇齿间隐约露出的锋利,更是带着一丝突兀的危险和病态,“祁邪。”
陈波心里咯噔一下,平白无故觉得自己被对方压得矮了一头,呵呵傻笑着。
一旁的塞琳眉尖微抽。
这个人,太危险了。
……
空降机动队的新人祁邪,不出意外地又在论坛掀起了轩然大波。
但他本人却毫无知觉,一改过往倨傲不服管家的传闻,每天押着时间点老老实实上下班,制服也穿着。
当然也仅仅是穿着,一套银白微反光的正经制服,都能让他穿出颓靡感。
他本人义正严辞,声称初来乍到不懂队中事物,需要一位‘前辈’带领。
很快,他就和关心队友的前辈形影不离。
拿着文档准备送往相关部门的元幼杉进入电梯,在电梯门即将闭合的瞬间,一只修长手掌伸了进来,抓在电梯门的一边,阻挡了关闭。
重新打开后,祁邪转了下肩,脸上带着慵懒笑意,“前辈,你就这么撇下新人不管不太好吧。”
元幼杉:……
似乎看出了她的无奈,这几天祁邪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粘人精。
她走到哪儿对方就跟到哪儿,完全不顾及旁边有没有、是什么样的神情,故意一口一口‘前辈’地喊着,脸上却带着笑容,像条晃着尾巴故意跟在主人身后、不断引起主人的注意的臭屁小狗。
“前辈你怎么不理我啊,脾气这么大……”
“你别说话了。”元幼杉被吵得脑袋都大了,无视和假意愤怒都无法阻止幼稚狗狗翘尾巴后,她索性直接抬手,捂住了祁邪的嘴,手动让他消声。
电梯中终于有了短暂的静谧。
手心中温热的触感很柔软,会让人怀疑祁邪所谓的联盟‘制造物’的真实性。
元幼杉道:“你是不是到了机动队太无聊了,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被捂住嘴巴的青年眉眼还带着淡笑,闻言紫瞳微眯,抬了下首让鼻尖从掌心覆盖下挣出,说话时湿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女孩儿的手心。
“你嫌弃我?赶我走?”
他语气有点凶,又带了些自己完全感觉不到的委屈。
如果把这赫赫有名的杀神的行为放到联盟忘上,定然会被无数网友讥笑他是纯情幼稚小学生,还是脾气梆硬脸还臭的那一种;
明明忍不住被吸引目光,却嘴硬死活不承认,还要凶了吧唧地主动咋惹对方,希望对方的全部视线和心神都放在自己的身上。
元幼杉被手中喷散的呼吸弄得有些痒,忍不住笑了一下,顺着委屈到臭脸的狗狗的毛。“是你打扰到其他人工作了!”
一想到陈波和其他几个同事,碰到她时那饱含深意的眼神,以及摇着头啧啧的样子,她就觉得不好意思。
或许是因为狭小的空间,更能让氛围感上升,祁邪看着女孩儿的侧脸和眼眸,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些东西。
他还记得从审判部离开的时候,那些部员看自己和元幼杉的奇怪眼神,临走前他揪了一个家伙询问,结果那人红着脸支支吾吾,只不停地说‘什么也没有,我们不是故意窥探您的隐私的’。
一头雾水的狗狗祁并不蠢,从那些躲躲闪闪另有深意的眼神中,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他第一次登陆了那个花里胡哨的‘病变’app,在这个所谓最大的正经官方能力者交流平台上,看到了不少不得了的东西。
其中首页被顶到极高的热贴,有两个都带了他和元幼杉的名字。
祁邪点进去后,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看了整整一个下午,从眉头紧皱到震惊,再到脸颊薄红,最后眼神一点点晦暗,像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匿名论坛上的这些家伙,虽然被禁止开黄腔、恶劣辱骂词汇,但仍然阻挡不了他们讨论的广度和深度。
在看到自称是某审查部员的人发布的帖子,祁邪终于知道了那天元幼杉说了什么,那些人又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不仅仅是内网,甚至连许多普通公民都把他和元幼杉看成了一对,还在娱乐板块搞了一个两人的cp超话,热度还不低。
尽管他不知道什么叫做超话,但点进去那些以他们为主角的文章、图画,让他身体微僵。
什么恶龙囚禁公主、疯狗强取豪夺、强制爱笼中雀……震撼于如今公民们的热情程度的祁邪,也如被当头棒喝,打蒙了圈。
那之后他看着元幼杉,视线都会忍不住躲闪,心里愈发躁乱,脑海中会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些文字和图画。
祁邪虽然是人造物,但他从未觉得自己不是人,也知道正常生理;
只不过因为性格和心理,他从来都觉得情爱这种东西距离他很遥远,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一个人,那太愚蠢了。
他一直以来也很困惑,为何一看到元幼杉这个小公主就会觉得高兴,对方一遇险他就焦灼恐慌。
元幼杉就像牵动他的引子。
看到那些文字图案、以及那些讨论他们是恋人的帖子,祁邪除了暗自地窃喜,紧随涌上的便是最真诚的欲念。
他恍然大悟,却又觉得合情合理,自己对元幼杉动情了。
只不过这份情感中交织着太多的欲望,是偏执的,更有强烈的占有欲。
若是其他人初步意识到自己的情感,或许会纠结、会避开对方冷静一段时间,但祁邪并不这样想。
从始至终他都把娇弱的小公主当成自己的。
她一身伤痕,是被自己叼进了窝里的漂亮雀鸟,精心养护着,断然不可能有放弃的一天。
祁邪想要更多,想把小姑娘包裹在掌心里。
此时四周太过安静,不知怎得祁邪就想到自己在论坛上看到的那句话,那句从元幼杉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
他忽然很想知道女孩儿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气,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所以他稍稍凑近,一双迫人的紫瞳缩紧,“你那天在审判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元幼杉语气平稳,看起来很是无辜。
祁邪眯了眼,声音喑哑,“你别装傻。”
“我那天说了很多话,一直在回答钰姐的问题,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也不太清楚……到了,我该过去了,你还要来吗?”
从d区七十余层一直到b区,千回百转的电梯甬道结构,让联盟大楼成了互通的建筑群。
电梯门打开,元幼杉微微弯了杏眼。
在狗勾即将要炸毛的时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是问那个?”
“普通男女。”她伸出手点点自己,又点点祁邪,“吃饭、睡觉不算私人时间吗。”
纤细的手腕猛然被一种略带刺痒的绒毛质感收紧,是祁邪的尾巴。
有些焦躁的狗勾连尾巴都有些炸毛,变得没有那么柔软了,他力道有些大,尾巴尖收紧没让元幼杉往b区走,黑与白交织更显出一种令人口干舌燥的禁锢和脆弱。
“你之前抓过我的手。”祁邪轻哼一声,“普通男女都会这么做?”
尽管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了。
之所以抓住他的手腕,也是因为那时他机械爪上都是血浆,元幼杉给他清洗。
但强势的狗勾理直气壮忽略了那些,无论他面上多么盛气凌人,耳朵却红得像要滴血。
元幼杉垂眸,像是在认真思考。
她纤细的手腕被尾巴圈得有些泛红,反手撸了一把黑尾的尖端,原本就有些炸毛的尾巴更是一个激灵彻底绷紧了。
祁邪微微瞪大了眼,向来挑着笑容、一派阴郁的神情,第一次显得有些呆傻,这是极难见到的。
他喉头滚动着,像在强行隐忍着某种翻涌的情绪,病态苍白的面颊上浮现出薄红,让他看起来更为艳糜。
“你?”
他很想问元幼杉是不是故意的,但又觉得这养在深宫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不会那样。
紧接着祁邪便看到女孩儿神情有些为难,“好像是不会这么做……”
她晃了晃手腕,一脸诚恳,“要不你松开吧。”
小狗咬牙,怒气冲冲。
“不松!”
……
将文档送到b区部门后,元幼杉短暂停留了小半天,对‘006污染事件’的汇总彻底结束。
除了她以外,大部分被精神污染牵连到的无辜公民,也都随着污染本体被拔除而恢复了正常。
只有那个池山区小镇上的人,每天仍然被噩梦纠缠,据说那些曾经默许的旁观者和受益者们,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刑璐璐以及一个个惨死的无辜之人来找他们索命。
短短一个多星期,已经疯了三个人。
具体原因却怎么也找不到,很是奇怪。
元幼杉听着,敛眸微微一笑,“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她摸了摸手腕,神情很是乖巧。
谁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上曾经寄生着一颗污染物眼球,如今那枚眼球正深深埋在小镇的某处地下。
“还有一件事,因为你在两次污染灾难中的出色表现,总部认为你有能力升级为精英小队,公民等级也可以升级为一级了。以后你的待遇和福利会更上一层楼,恭喜了。”
元幼杉:“谢谢许经理。”
除了这些,在结案的文档上元幼杉看到了许多总结性的细节,以及案件中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联盟已经确定了反动势力在006案件中的确做了手脚,但也只能不了了之。
总之,这一次重危级污染算是彻底翻篇了。
从b区出来后,元幼杉的心情略有些低沉,所以祁邪也就没有追缠。
过了两天已经平静下来的祁邪,逐渐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元幼杉调戏了。
无论他如何再提,女孩儿都是一副‘我不是我没有’的淡然神情,难得让脾气暴躁的狗勾吃了闷气。
但很快他就没有精力纠结这件事了。
因为每两年一次的、由议会主办的国宴,终于到了来临的时候。
006事件发生的当天,元幼杉和祁邪就是在中心区的成衣区被卷入的,所以对此事印象深刻。
就连联盟网上也都会讨论此事的。
这是联盟中最大、也是象征着顶尖权威的宴会,出席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还有各个邦国的王子和公主;
虽然邀请人数有限,但当天会直播宴会,每年的流量都很高。
还没开始,网上便几乎将受邀之人的身份和名单都扒了出来,其中的对于元幼杉和祁邪的讨论也颇高。
【谁能想到上一次‘帝国的明珠’出席时还是坐在净化房车里的,如今不仅国亡了,人也变成金刚芭比了。】
【祁爷可是从来没去过,这次会因为元幼杉去吗?】
【哈哈一个疯子一个病秧子,都忘了这疯狗以前干过的事儿了?那病秧子公主指不定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呢。】
【我太磕这俩了,身高差体型差性格差……能不能正儿八经同框一次!】
【……】
之前买的礼服裙子万幸没有破损丢失,事后被祁邪好好带回了家。
确定要去参加之后,第二天就变成了元幼杉拽着不耐烦的狗勾去街上买正装。
祁邪从来不穿太过板正的衣服,因为那本身就和他的气质不符,他也不喜欢那些规整的线条束缚自己的身体,所以才试了两件,就肉眼可见地要炸毛。
因为脸太臭周身的气场太过阴郁暴躁,把店内的员工吓得脸色苍白。
最后还是元幼杉顺毛道:“可是我们要一起参加哎,网上都说你是我的男伴,如果我穿得很正式,会不会很不搭?要不我也随便穿穿好了。”
祁邪:……
拧着眉沉默的小狗思索着,脑海中模模糊糊搜刮到了一些很久远的记忆。
他记得当时对这笼中脆弱的小公主为数不多的记忆,有一次就是在某个邦国举办的宴会上。
那时他烦得要命,中途离场的时候隐约看到了角落里的净化房车,那个瘦得不像样的可怜公主穿着华服,像在精品橱窗里展览的玩偶。
外围一圈王室男女像在观看商品,眼底是□□裸的讥讽。
“可怜的小家伙,就是戴满宝石也改变不了本身是个玻璃公主。”
“听说那位最喜欢穿的就是这种裙子,说实话有点幼稚,上不了台面……”
细节祁邪已经记不清了,他当时只觉得那玻璃公主挺可悲的,如今再看看身边一脸认真的女孩儿,将她带入到当时的那个场景,莫名有些心疼。
尽管他很清楚,现在的元幼杉站在那里一拳头就能把那些贵族揍飞,但他心里还是止不住冒酸水。
啧,这娇娇公主已经没了仰仗的后台,够可怜了。
自己难道连件衣服也不让她穿么?
如果那些家伙再以此来讥讽她,她肯定很难受吧。
麻烦。
为了成全元幼杉,已经很烦躁的狗勾竟也能生生按捺住脾气,冷着一张脸道:“我穿。”
他蔫头蔫脑垂头丧气,任由元幼杉和店员讨论比划,直到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往日那些极其危险任务,竟不及一个小小的试衣间让他来得疲惫。
两日后
联盟大楼a区顶层,正是国宴开设之地。
内外都有环绕的飞行摄像物,从顶层的落地窗穿梭内外,全方位地为全联盟的人直播这场顶尖的宴会。
据说国宴曾经促成多个财团的大型交易和联手,也导致了许多一线势力的没落,对于普通公民来说,这场宴会更像是联盟为所有人类直播的一场奢靡盛宴。
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大家,末世已经过去了,现在是繁华的新世界。
大门外负责审核的守备们十分严格,会层层确认来者的邀请函,以防有不自量力之人混进去。
然而在看到一对青年男女时,审核之人瞳孔微缩,接过邀请函看了一眼又以虹膜技术核实身份后,就直接让人通过了。
旁边的同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对出色的男女。
“这俩哪家的啊,好看得有点过分了,气派也有点吓人。”
他只看了一眼,就深深记住了两人的面孔。
女生看起来十九、二十岁,一头半盘半散的金色长发,在阳光下宛如流淌的金子,五官无一不精致。
她的男伴个头高大确丝毫不显笨重,半长的发扎了起来,露出一张绮丽苍白的面孔,像是位高权重的上位者。
审核者拍了一下同伴,“别看了,不知道那俩是谁么,那男的,祁邪!”
“他真的来了?!”
震撼之人并不只有审核者,从元幼杉和祁邪踏入的这一刻,四周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便纷纷投来打量和不可置信的目光。
哪怕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这些人也并不觉得祁邪会来,同时这也是走出净化房、以一个特战队员身份的元幼杉第一次露脸。
平心而论,这是一场极其盛大的宴会,热闹、奢靡、觥筹交错。
只不过和元幼杉、祁邪没什么关系。
不少想上前搭讪的人在祁邪的冷笑中碰了壁后,便悻悻离开,与同伴窃窃私语。
“傲什么傲啊,帝国的一条狗罢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
“一句话不说,也不知道来干什么的……”
在人群中,元幼杉在有心人‘小声’的交谈中,也看到了当初斥巨资买下她的菲特力公爵,正用不甘、怨怼的目光看向他们的方向。
那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矮胖子,污秽的目光让人一看便觉得恶心。
或许对于菲特力公爵来说,元幼杉本该是他的‘商品’,却被蛮不讲理地夺走了。
只看了一眼,那公爵便被祁邪锐气逼人的眼刀逼得缩了回去。
就算没有祁邪,她现在站在这里也不惧任何人。
百无聊赖的国宴过了一半,元幼杉也默默吃了个半饱,就在她心生离意时,四面八方的帷幕忽然落下,将外界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宴会上一片昏黑,登时有人小声尖叫,但大多数人都并不慌乱,而是慢慢在人群中挪动着,她能感觉到身边人走过时的摩擦。
听到主持人在黑暗中的话,元幼杉才知道这是历年国宴上的一种放松的文娱活动。
黑暗中大家缓慢换位,在灯光开启后,可以随意和附近的人组成一组跳一支舞,每个人都必须组队。
曾有过两个年过五十的大汗抱在一起跳舞的景象,也有年轻绅士和暮年女士的共舞。
人流攒动中,元幼杉意识到祁邪可能被挤远了后微微蹙眉,更心生退意。
就在这时,帷幕重新展开,宴堂上一片明亮。
元幼杉微微眯了下眼,很快适应了光线,此时主持人已经笑着让众人组队。
不多时,一个烫着栗色发的青年一袭燕尾服,走向了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是明珠公主,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
青年说了个名字,似乎是某个财团的小儿子,可惜元幼杉一丁点印象都没想,只觉得那什么‘明珠公主’很尴尬,还有些油腻。
“你叫我元幼杉就行。”
见她神情淡淡,青年有些诧异,半晌像是自己想明白了什么,神情转而变得有些怜惜、同情。
这变脸式的表情,在元幼杉看来更是尬得想赶紧离开,但紧接着,她便听到这青年深情款款道:
“我明白了,公主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吧,这一点请容我稍后为您解释,我想先邀请您作为我的舞伴。”
元幼杉:?
看着这张脸,和此人的名字,她脑海中忽然有了个模糊的印象。
她想起来了,这家伙不就是原主那个‘聊得很好’、‘互生爱慕’、‘许下诺言’的某财团之子,结果在原主老爹被怼、国家被分割、原主被当物品贩卖的时候,这家伙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彻彻底底。
没想到这崽种还敢跑到她眼前舞?
元幼杉冷笑一声,“滚,别在我眼前晃。”
青年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记忆中那个笑得大声都会胸闷的病秧子公主,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张凝白而精致的面庞上带着嗤笑,凭添几分清冷,登时让原本只是几分玩弄之意的财团之子心念一动。
元幼杉变了。
过去的她空有一副美丽的壳子,如今却是从内而外散发着不可忽视的气质。
娇弱的菟丝子变成了荆棘丛中的玫瑰,更加得熠熠生辉,简直让人心痒痒。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但我当时真的被父亲禁足了,没法去到你身边,我出来的时候你已经被那个疯子掳走了。”青年神情痛苦。
“我知道你呆在那个疯子身边一定很痛苦吧,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离开,也绝对不会因为你有这些遭遇便看不起你……我心疼你。”
如果说刚刚元幼杉只是觉得恶心,在听到这家伙一口一个‘疯子’,神情便逐渐冷了下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油腻的家伙这么普通却这么自信,明明是个财团主的小儿子,却如此智障。
正当她忍无可忍,想要一脚踹开这家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掌重重搭在了青年的肩上。
“呵。”冷笑声从鲨鱼齿缝中溢出,祁邪带着笑容。
“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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