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樱姑娘在选诗了!”
这一声不止是夏书意率先新奇出声, 隔壁相隔着的雅间也传来类似喊声。
谢辰单手拢扇,亦是略觉新奇的走了过去。
先前呈诗谢辰虽然参了一脚,但是中间的赏诗谢辰却没有多加关注, 闻言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他虽然最初想借着这位花魁来狠狠抹黑一把自己的名声,最好是一路黑到底的那种。
但是这种在花楼中的诗会他没亲身来过,其中许多他也不甚了解,方才更是划水许久, 此时听到外面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 也不由生出几分侥幸的心思。
“虽然这么说有些侥幸。”夏卓璐说,“但万一被挑中, 那可不就是白掉下来的馅饼?”
没费多少力气得来的美事,可不就是上天白掉下来的馅饼?
谢辰颇为赞同的点头,两人站至一处,两个扮了男装的姑娘颇有眼色的向后退了一步,为他们让出了位置。
夏书意好奇看了一眼谢辰,方才正热闹的时候不见对方上前,快要结束时才过来看了几眼,如今末端又应和着便宜堂哥表现出了些许求色模样。
她眼睛转了转, 但她到底也只是个单凭喜好了解历史的业余学生, 根本不能扒到这位在历史长河中露出的那些人生痕迹。
几人或松或散的聚在一起, 反倒衬的落在身后的楚千泽好似孤单一人,他玉身长立, 姿态极稳, 转眸落在身后空位时微顿, 转身本要坐下。
他对挑诗会的兴趣并不大, 也不曾感到独立一旁有什么黯然情绪。
楚千泽坐下时将面前茶水推了些, 今日从醉霄酒楼转到第一花楼,茶水已经喝的够多了,他刚要收回视线,目光滑到了对面位置上已经空下来的壶盏。
那里原本装的是第一花楼最好的酒酿,如今被人喝了个干净,楚千泽神态平静收回视线,沉吟片刻,又看向背对于他的谢辰。
似乎比起美人,这位更喜美酒。
一声银铃响起,今日被挑出的人便定了下来。
台上人传声,整个四楼都听到了那句平和又清晰的声音。
“——作出《春樱》一诗的谢公子!”
谢辰一怔,指尖一松险些没有拿稳手中的折扇,而后回神,心情有些奇妙,他含笑借着把玩的动作,掩饰了他在这方面的青涩。
夏卓璐比谢辰更惊讶,“表弟你今日艳福不浅啊!挑诗会月月都有,青樱姑娘却不是真的每月都会挑,偶尔三两月才会选出一首,你这才回京,运气却都压过不少人了。”
他酸溜溜的说完之后,又满心困惑。
“你那诗好在哪了?”夏卓璐郁闷,“他们不会是拿错了吧?”
他现下完全忘了之前才大力肯定了表弟的诗,纵使其中有许多水分,但也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
夏书意刚才看了大半场,此时开口给出了原因:“马上临春,又带了樱字,加之韵脚活泼非常衬景,青樱姑娘听了很高兴,内容虽浅白,但朗朗上口,多半是为了个好彩头。”
反正没有特别惊艳的诗作,既然如此,选了一首挑不出太大毛病,又讨自己喜欢的诗作也很正常。
夏卓璐看过去,“谁这么说的?”
他心中稀奇。
夏书意指了指台上的红衣美人,“青樱姑娘自己说的。”
夏卓璐无话可说,虽然为表弟的运气感到高兴,但是他若是带着妹妹回去后,对着定国公府的人说,他们的公子今日在花楼中过夜,第二日定国公会不会直接找上门来?
从进了这花楼开始,夏卓璐就从未想过他与谢辰两人会被挑中的可能。
此时面对这桩天降的欢喜事,他犹自陷入苦恼。
谢辰
听到夏书意那番话却轻轻挑了眉,这些话给他感觉就像是拿到了目标之后,想着法给出对应的话术。
他凝眸看去,台上那位青樱姑娘拿着那张纸,美眸含笑视线微挪,似乎在找诗作的主人,谢辰把扇面的手不由向上抬了下,眸眼微压,心中稍作思量。
“你要留下过夜?谢公子今日喝了不少美酒,我以为谢公子对美人没什么兴趣。”楚千泽不知何时融入几人之中,此时开口笑意微淡从容,极为自然,他视线划过舞台上的人影,淡淡收回了视线。
谢辰侧了下头,看见身后一步之遥的林公子,眨眼笑道:“自然要留下,开年的好运气,不接可是会倒霉一整年的。”
楚千泽敛眸不语。
他是知道青樱她们挑了谢辰的原因,这句话本就不该多说。
本就是徒劳。
楚柳言心中着急,承安大帝倒是再多说几句啊,书中对这一段一笔带过,她压根不知道永安君究竟有没有真的做过什么。
说来也是,她根本不能确定此时永安君的心思,一切看似偏离了轨道,却又隐隐有着被轨道拉扯回去的迹象。
【所以说,永安君现在到底喜欢女子还是男子啊???难不成,是个被掰弯的?】
书中关于这一点含糊无比,因为感情发展太过顺其自然,致使楚柳言此时干坐在原地满心抓急。
果然,一切言语,衍变成为真实世界时,都将会出现不少模棱两可的漏洞。
楚千泽耳朵听了一句,眉心下意识蹙起,他看了一眼出声的楚柳言,面上情绪莫名。
什么叫喜欢男子?
自幼一切教导皆符合天地伦常君子刚德,心术方面完全靠着天赋成长起来的年轻帝王,视线看得太远,天地阴阳一事在他眼中再为正常不过,从未接触过这种逆伦言语。
楚千泽是王朝未来且唯一的帝王,无人敢将这种事瘫在他的面前,纵使旁人坚信其不会沉迷于情欲一事,但也担心这种能够挑起人类心底新奇恶劣心思的事情,会招来尚且年轻的帝王的关注。
且成为他的污点之一。
在他们眼中,帝王的兴趣缥缈无踪,新奇与钟情之间,后者是永远不可能出现的存在。
楚千泽心思剔透,很快就想通了那句话背后藏着的所有可能出现的旖旎尘欲,心下情绪一时微妙,他下意识多想了些,眉眼蓦然一滞。
楚柳言丝毫不知自己那句浮想联翩的心思已经被正主听到了耳中,她坐了一会,忍不住探出了半头,看着下方试图让自己的思绪从剧情的安排中挣扎出来。
“谢公子,青樱姑娘是在找你吗?”她说。
夏卓璐接过话头,“应该是,但是表弟你不用特意露头,花楼中人会有安排,结束之后就会有人来接你。”
他只能试图让事情的影响缩小一些。
不料话刚说完,谢辰伸手推开外面一层的遮挡,这层遮挡没有之后,雅间聚在这一处的几人瞬间露在了外面众人搜寻打量的视线中。
夏卓璐:!!!
他转身想要避开,发现夏书意比他的动作还要快,兴许是外面看过来的视线太多,她总算想起了一些避嫌的意思,蹲在下方与他面面相觑。
楚柳言慢吞吞往旁边躲去。
谢辰半身倚坐在那上面,对外面闻声看过来的青樱姑娘张扬弯眸笑道:“在下诗作,承蒙青樱姑娘厚爱。”
他作势拱手,然坐不是坐,站不是站,这一举动满是轻佻胡为的意味,惹得一众闻声看来的人目露古怪。
青樱姑娘见到身骨不正,笑意风流的紫衣公子,眸光一怔,似有流彩掠过,她弯了弯腰回了一礼,温声笑道:“小女担不得。”
她心中稀奇这位定国公家的
小公子风采倒是难得,稍稍教养就又是一个京都惹眼的公子哥,偏偏刚回来就栽进花楼,又在众人目光之中,应和了她的话语。
几乎可以想到明日一早,这桩风流韵事便会传遍京都,她现下的名声有多大,事后的影响就会有多广。
青樱起身,借着抬手的间隙挡住了唇边心觉有趣的笑意,她站直后再看向谢辰,眸光蓦然一凝,心下一阵悚然。
她怎么好像看到了主上的身影?!
一晃而过,青樱心中惊疑不定不敢确定,掩去面上失态,定睛仔细看去。
并无什么不妥。
就算主上心血来潮亲自来了,也不该和定国公家的这位搅合在一起,青樱心下冷静,面上对谢辰莞尔一笑,“那青樱今夜便等着公子前来。”
谢辰合掌,“自然。”
夏卓璐看不下去,眼见表弟越玩越大,怕他还要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在旁伸手扯下了那层遮挡,雅间内景被挡住,众人也随之收回视线。
谢辰看他:“我还没说完呢。”
夏卓璐:“表弟,不,祖宗,你为了你表哥明日的自由着想,尽量收敛些啊!”
他语气悲愤。
谢辰笑笑:“我会与祖父分说的,怪不到表哥头上。”
夏卓璐心道那不是怪不怪的事,而是连累不连累的问题!
他摇头叹了一声:“你记得明日去夏府看看我就好。”
说完拍了拍谢辰肩膀。
将要离开时,楚千泽路过谢辰身边唇瓣微动,凤眸微敛,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微一颔首,与楚柳言转身离开。
谢辰眉眼含笑,半扇遮面,看着那位公子一出雅间便被外面守着的侍卫严密包裹起来,眼眸轻凝,面上却无异样。
其实算下来,两人今日并没有说上多少话。
虽不知对方心中如何观想,谢辰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在空荡一人的雅间中慢条斯理合拢手上折扇,想到如今盛世将启的天楚王朝,半晌后,才略释然的吐出一口长气。
再走一遭,藏首藏尾纵得自在,却也不是他心中所想那般畅快。
少年时,求天下永安。
如今天下永安,他亦是少年,却再无少年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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