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萨虫族有着相当大的历史断层, 这一点对于其他种族而言,可能会非常在意。但是对于整个虫族来说,他们对于无从追逐的过去并没有多么放在心上。
历史的厚重感, 无法撼动虫族们的心弦, 更何况是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历史。
屈辱也好, 壮烈也好,都已经无法影响到现在。
在这种偏向冷情的观念中,执意追寻过去过去历史的一些虫, 无疑是得不到理解的。
但是这一状况得到改善是在十年前,艾萨虫族第一位联邦元首冕下对于从法典中追寻虫族历史的研究有些兴趣。而得到元首支持的负责人, 带着自己的团队, 终于在今天给出了一个结果。
楚千泽的脚步丝毫不受负责人激动语气的影响, 步子从容不迫地靠近光能灯下罗列整齐的证据。
他眉眼微动,冷白指尖好似感觉不到光灯下的强烈灼烧感, 在一个形如王冠的涂鸦般的图案上抚过,神色莫名。
负责人看着元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的动作, 默默咽了咽口水, 先前的激动有些削弱。
他看了一眼元首刚刚触碰的位置, 解释道:“我们如今的语言体系受到艾萨星系极大的影响, 单是千年前的文字就偏向繁琐, 时间线更前的就更加难以发觉破解。”
“我们拿到法典原版之后, 花了一年的时间找出了所有掺杂在法典中看似毫无异样的图案纹路, 然后又花了九年的时间进行拼合破译。”
负责人说着说着,扭头看了一眼证据中心也就短短的三句话, 突然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可怜至极。他原先的骄傲向后缩了缩, 暗中看了一眼元首的脸色, 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秘书长一直在旁边听着,闻言也起了些好奇的心思,他向前走了几步,看向耗时十年得出的研究成果。
三句话,就像是很久之前的虫族在匆忙之迹,随手记下的文字,零碎散乱。
第一句——“陛下与我们分散了,愿虫神庇佑,他们会平安的。”
第二句——“克斯作为领袖成为了新的皇,但我不是很喜欢他,愿陛下他们平安。”
第三句——“我似乎感觉到了陛下的召唤,或许陛下还活着,他们都活着,但我快死了……我知道,是克斯。他容不下我们。”
被虫族奉为至高的法典,因为这三句话,简直像是一个被人随手拿来写画的草稿纸,严格来说,这三句话并不具备任何考据性。
但是其中提到了克斯。
而克斯正是虫族持续千年的皇室姓氏。
这个代表无上尊贵的姓氏,在十年前失去了所有的特殊意义,因其成员作为的恶劣性,有大半被判处了死刑。
因为法典之中对于虫皇强烈的拥护,以至于克斯这个姓氏也一度被整个虫族视为不容亵渎的存在。
但是如今摆在眼前的三句话,每一句话似乎都在告诉现场所有虫一件摆在眼前的真相。
或许法典之中拥护的虫皇,另有其虫。
而他们拥护了千年的克斯皇室,真实面目……是一个窃权者?
楚千泽收回手,狭长眉眼浮出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意,他碾压着灼痛的指尖,直到微粉的指尖透出腥冷的红后,才止住动作挪开了视线,不急不躁的反应有股源自骨子里的优雅从容。
他语调意味不明,轻声询问,“你只是因为这三句话,就得出了我们在星系之外还有同族的信息?”
说服性太低,眼前的这些的东西,再提前数年,甚至能按上一个对皇室不敬的理由全部清理了。
因为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很久之前的虫族,对克斯皇室的不满,而虚构了一个陛下出来。
负责人脸色尴尬,他想说还有许多加以佐证的图案,但是又想起来那些痕迹,与眼前的证据们,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一样的荒诞。
是的,荒诞。
如果这三句背后令虫细思极恐的话真的是他们所想的那样,艾萨虫族千年来许多的坚持都没了意义。
折断的傲骨,碎在了一滩谎言上。
楚千泽不指望听到回答,他伸手眉眼微凉,“将你们所有整理出来的图案纹路的册子给我,哪怕那些与文字体系搭不上任何关系。”
很快,那本复印出来的册子交到了元首的手中,研究这个项目的所有虫,静默地站着等待着冕下的处置,而秘书长在刚才就已经自觉地安排军队控制了这里。
楚千泽带走了这个册子,留下了一个命令。
“研究继续,这期间暂时先不要外出。”
“是!”
项目的负责人舒了口气,至少元首认为这个研究是有价值的,这对于他已经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他走过刚才元首驻足的地方,看了一眼。
许多成型的图案中,都会夹带着一个形似王冠的图案,这或许才是最值得注意的地方。
……
卡利尔很烦。
见不到陛下很烦,找不到副官很烦,明里暗里像是个犯人被对待更烦。
当然,那种像是对待雌虫一样的错位感,也有些烦。
而被卡利尔缠着的尤里西斯更烦。
他冷漠压制住突袭自己的雄虫,低头看向那张桀骜兴奋的面庞时,额角青筋都跳了一下。
“阁下,我希望你能安分些。”
卡利尔没有真的用心突袭,被挡住压制了,也不在意。他歪头打量着这个格外冷漠强悍的雌虫,“我要见你们的元首。”
尤里西斯冰冷出声,“到了首都星,你会见到的。”
卡利尔试图获得一些消息,“请问你们是在什么时候捡到我的?”
他要是再回去一趟,说不定就能回到阿格尼星系。
尤里西斯:“不知道。”
卡利尔不依不饶,“你们这里雌虫很多吗?”
真的像他看到的这样多的话,他说不定可以带些回去,他手下的那些家伙们,可是天天盼着娶个雌虫。
尤里西斯深吸了口气,反扣住雄虫的双手,让另一个士兵看住雄虫后,站直身挽了下散开的袖口。
卡利尔没有对雌虫动手的习惯,索性躺在地上看向尤里西斯,期待地又问了一句,“很多吗?”
尤里西斯唇角扯开一个冰冷的弧度,罕见地露出了些可以窥见的情绪,虽然是嘲讽,却也让深邃的五官有了股鲜活气。
他凉凉出声,“阁下,不管你是装傻还是真傻,这都与你没有什么关系。”
说完,尤里西斯再次转身就走。
卡利尔被捆着双手,坐起身子,与诺奥那家伙多年吵架的经验,让他皱眉不满地问向身边的雌虫,“我很傻吗?”
这里的雌虫身上总是有一种垂朽的气息,卡利尔不出所料没有得到回答,他晃了晃凌乱的发丝,心想这里的虫族果然不如陛下的虫族。
当天下午,卡利尔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家伙。
尤里西斯坐在一旁,沉默看着两个雄虫面面相觑。
罗布上下打量了一下卡利尔,无视了一边盯着他们的严肃雌虫,他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长官,你没事我很高兴。”
对面坐着一个熟悉的虫,以致于卡利尔有些放松,习惯性地以椅子单腿支力,整个身体推着椅子向后仰,双腿交叉着翘到了桌子上。
他烦躁地压着眉,嗤笑一声, “我很不高兴。”
这句话从罗布被陛下带到卡利尔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听了无数遍,他们二虫明面上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双方心里都知道,罗布是卡利尔的看管者与看护者。
他对于卡利尔而言,代表着陛下。
罗布面不改色,“没关系,我们会回去的。”
尤里西斯闻言看向罗布,但这个被半路从人类那里接过来的雄虫,显然比卡利尔要稳重许多,至少现在,他没有从对方身上得到任何信息。
而见到了这个雄虫的卡利尔,身上那股时刻带着烦躁的暴郁气息,也压下去了许多,不再像是一个随时都要爆炸的炸药。
但另一个方面,这两个雄虫的身上,有一种相似却又说不上来的气质,将他们与认知中的雄虫完全割裂开来。
尤里西斯收回视线。
看来最近虫族风雨欲来。
到达首都星后,尤里西斯让虫看住两个雄虫后,第一时间去见了元首。
他将这段时间的事情告知对方后,提议道:“你还是去见上他们一面比较好,他们的身上有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的影子,普通的审讯手段对他们而言不起作用,现下看来,他们更倾向与你谈话。”
楚千泽淡淡扬眉,“我?”
尤里西斯:“我觉得,他们想要谈话的对象,是虫族的元首。”
而不是单指楚千泽。
“这样么?”楚千泽合起最近在反复翻阅的册子,紫色眸子流光微晃,其中情绪莫测难明,他颔首起身,“那就去见见好了。”
卡利尔与罗布被安置在一个房间。
卡利尔摸着下巴,有些奇怪,“不应该将我们两个分开,单独一间房安置吗?”
罗布:“或许我们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审讯对象。”
这也就说明雄虫对他们而言,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重要,不过又有哪里不太对。
就在这时,轻微的震动声断断续续地响起,罗布与卡利尔都是一愣,他们习惯性的看向自己的手腕。
卡利尔腕间的星脑损毁严重,掉落在了黑洞中,而罗布的星脑在失去星系的连接,缺失了大部分功能,在来到陌生的星系后,他也刻意掩饰了腕间星脑的存在,以防引起旁人注意。
但是现在,星脑有信号了。
微弱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掉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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