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科洋嘴里发出悲伤的呜咽,身体如触电般抽出了一下,便虚脱似的头部重重地垂了下来。

    苏牧感到怀里的小孩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发出微弱的呼吸声,便让他脚踩在地上,牢牢抓住他的手臂,将他转了一个圈背了起来。

    他站起身后,回头一看,坎坎呆呆地盯着徐科洋的脸,脸上鼻涕眼泪都没擦,还在小声的啜泣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索着鼻涕,手指仍固执地抓着苏牧的下摆。那样子可怜极了。

    苏牧空出一只手来,轻轻握住她有些僵硬的手,虚虚地捏了一下,充满安抚意味,然后牵在手里。稍稍弯下了身子,温柔地晃了晃她的手,悄声细语地说道:“怎么还哭呢,想要养小金鱼吗?”苏牧眼眸里闪烁着细细的柔软的光泽,让人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都可以被原谅。他的语气微微上扬,刻意调动着坎坎的情绪,有些俏皮,但同样让人感到舒适。

    坎坎撇了撇嘴,斜开了头,嘟嘟囔囔:“我不是小孩子了。”握着苏牧衣摆的手紧了紧。

    川哥手软脚软的,只能把背靠在墙壁上,一脸惊怖,此时突然亮起一个路灯,他更是浑身哆嗦了一下,茫然地大口喘着气,喘息声又渐渐急促了起来。灯光把他的脸照得有些阴森,看样子是被徐科洋吓得不轻。

    苏牧皱着眉看他,眼神里有不屑,见他眼神仍有些涣散,不耐烦地喊着他。喊了几声,他骤然回过神来,眼睛虚虚放在苏牧身上。

    苏牧眯眼望他,语气中透着点不容置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蒋,蒋川。”蒋川咽了口唾液,干巴巴地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找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有其他人的参与?”他犀利地不等蒋川反映的时间,炮语连珠般倾口而出。

    “我,是我找的他们,就是,是……”蒋川是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脸憋得发青。

    苏牧见他思绪一片混乱,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也没强求,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方也只是个十七八的孩子而已,看到比自己矮小的人宛若恶魔般通红的眼睛,一副要把自己撕烂咬碎的神情,心里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苏牧体谅地点了点头,退了一步:“你有手机吗?还是有什么其他联系方式?”

    蒋川如释重负般连连点点头,并手忙脚乱地从口袋中拿出手机,递给了苏牧。

    苏牧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双眼微微睁圆,怔愣在了原地。紧接着苏牧绷直了嘴唇,将嘴角扯得老长。他有点好笑地看着面前的男生,是自己太老了吗,已经和他们有了代沟了吗?他遭遇了滑铁卢,竟然和一个小伙子有了沟通障碍。

    苏牧不由得想到了范良骥说的话:三年一小沟,十年一大沟。当时范教授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苏牧还不相信,这句话现在终于得到了印证。

    蒋川看着苏牧一脸土色,内心有点犯怵。

    见苏牧眼神朝自己身上努了努,才发现苏牧一手托着徐科洋,一手牵着坎坎,根本没手接自己的手机!

    坎坎也歪着头看他,眼眶的泪花还蓄在里面,跟蒋川大眼瞪小眼的。仿佛在看什么傻瓜一样。

    蒋川突然意识到自己犯蠢了,他忙不迭收回了手机,红着脸磕磕绊绊询问苏牧手机号。

    等三人搭乘计程车到达医院时,已经快七点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阴阴沉沉的天空,此刻也遍布着乌云,原本打算憋着下雨的念头也没能如愿,有点耍人的气势。甚至,月光竟跑出了乌云的遮挡,透过厚厚的云层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落在雪松叶片上,发出晶晶闪闪的亮光,格外晃眼。

    将徐科洋推入病房后,晕头转向忙了一路的苏牧这才有机会给范良骥打去电话。

    苏牧让坎坎留在病房里照顾着徐科洋,他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看着坎坎满脸的担忧,他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苏牧走到走廊尽头,打开了面向马路的窗户,让刺骨寒冷的风扑面进来。苏牧惹不住打了个寒颤,把阵阵眩晕感吹出脑外,令他从昏昏沉沉中猛然惊醒过来,焦灼不安的情绪也慢慢冷却了下来。

    他盯着马路上行驶的车辆,拨打了范良骥的电话,左手拇指情不自禁地在口袋里摩擦着烟盒,又突然晃了晃神,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医院。他急促地呿了一声,心下忍不住谴责起了自己。

    过了些时间,那边才接听了电话,“喂,小苏啊。”苏牧之前认为范教授还在实验室的猜想果然是正确的。虽然对面的周围安静无声,但是仔细一听,可以听见范良骥摘下手套的摩擦声,在静谧的环境中像丝丝缕缕的电波,传入到苏牧的耳中。

    像是一种隐秘的讯号,暗示着他有多久没去实验室了,有多久没有触碰那些精密的仪器,又有多久没专心致志地观察起培养皿的小东西们了。

    这一切是那么熟悉,导致苏牧的心也痒起来了,仿佛他瞬间穿越,正置身于他喜爱的实验室中,在自己的位置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这才是自己的本职啊,仿佛自己的天性生生被扭曲,在陌生的环境,在陌生的领域,和着不认识的人打着交道,这该有多么违背常理啊!

    苏牧被吹散了的焦躁又凝聚在自己的脑中了。

    可是现下并不是郁闷的时候,他调整了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烦闷:“范教授,坎坎现在和我在一起,我打算带她去吃晚饭。我这边有些进展了,但是坎坎还是状态有些不好,今晚让她住我这儿吧,正好好好地了解下情况。”

    苏牧并没有谈及徐科洋,一是不知道徐科洋在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二是坎坎情绪也是有些不稳定,不要刺激到她比较好。但是苏牧潜意识认为,坎坎的伤与徐科洋之前有着很大的联系。

    还是得搞清楚徐科洋的事才行,还得知道两人的关系,两人还小,不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才好。这是目前的突破口,苏牧也只能从这着手。

    挂了电话后,他径直走向了徐科洋的病房,轻轻地拉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一刹那,坎坎瞬间抬起头来望向门口,眼睛里都是戒备。见来人是苏牧后,身体才放松下来。

    她的面部表情被苏牧尽收眼底,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摇了摇手,示意她走出房间,苏牧有话对她说。

    坎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睡不安稳的徐科洋,又抬头望了望苏牧,就这样来来回回,她才犹犹豫豫站起身来,低着头走出了病房。

    苏牧拉着她坐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后两人都无话可说。明明坐在一张椅子上,却隔得老远。

    坎坎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双手撑在座以上却以细小幅度的抖动着。她咬紧着双唇,一脸木然,仿佛无论苏牧说什么,也撬不开她坚硬的嘴,恪守着朋友的原则,要做到自己的忠诚与信用。

    苏牧淡淡地笑了笑,也不做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膝盖上,发出轻微咚咚声。想看看坎坎小朋友能撑多久。

    苏牧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坎坎知道他是故意的。更奇怪的是,明明那声音不大,但坎坎就是听得清清楚楚,像是这声音并没有发散开来,而是聚成一股劲直钻进她的耳朵,势要搅得她心神不定,坐立难安。

    现在时间也不过七点半,但走廊却一个人也没有,连值班的护士也只是坐在前台安静专注自己的工作。要是往日的话,医院是叽叽嚓嚓吵得烦人,而现在坎坎只觉得瘆人。

    气氛安静得可怕,甚至都可以听见大风呼呼刮削树叶的声音,萧瑟且落寞。苏牧走的时候忘记关窗了,气流顺着窗户粗暴地冲了进来,在对面的厕所形成了巨大的回声,像是一个空洞,诡异极了。又像是索命的鬼,托着笨重夺命的斧头,嘴里叫嚣着恐吓着,斧头在地上拖动着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

    走廊上的紫外线灯还十分应景地闪烁了几下,无规则的紫光打落在地面上,坎坎脑瓜里一闪而过是摩斯密码,是死神敲着摩斯密码在传递信息,是在下达着死亡通知单!

    突然一阵风强势地钻了进来,窗户都被震得发出了响声,吱吱呀呀的,厕所的门与墙壁剧烈地碰撞着,发出砰砰的巨响。这无疑于给坎坎带来了最后的一击,直接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坎坎哇地大叫了一声,像小松鼠似的迅速滑到苏牧身侧,全身颤抖地往他大腿上扑。

    这时,在前台本分工作的护士小姐姐被她这么一嗓子,吓得忘了保存病人档案,直接退出了。护士像吃了苦李子一般,核呛在喉咙里上不得上下不得下,额了半天没吐出。于是颤抖着双手,愤怒地看向苏牧方向,激动地不住比划:“医院里禁止大声喧哗!大人没教你吗?”简直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出口。

    苏牧抱歉地朝护士欠了欠身,抓住坎坎的衣领,就把她往后拨。谁知道坎坎抓得紧紧的,拼命摇头,一个劲往他身上钻,嘴里还哆哆嗦嗦地吐字:“苏牧,牧哥,救救命,有,有鬼哇,你别拉我!”

    苏牧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手掌下的她颤抖不停,苏牧有些心软:“世界上没有鬼的,坎坎,是风。”

    苏牧强行拉着她的手,往窗边走。坎坎却死死咬着嘴唇,一个劲往后倒,说什么也不听。

    那苏牧只好放开她的手,坎坎愣了愣,前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呆坐在椅子上。又发出一阵响声,坎坎被吓得魂都快没了,立马俯身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撞击声突然停了下来,苏牧已经走到了窗边,将那扇作恶的窗户关了起来,一时间走廊又陷入了寂静中。

    苏牧轻轻唤了声坎坎,坎坎仍保持着姿势,扭过头去,一点一点地睁开了眼,发现他指了指窗户,一脸揶揄,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时坎坎才发现恐怖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听到自己牙床打颤碰撞的声音。一时不知所措,一股难以名状的尴尬在脑子里爆炸开来,只羞愧得红了脸,仿佛炭烤火烧般地难以自已。

    坎坎双手慌地盖上了自己的脸,不愿见人,虽然也没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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