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椋笑过了那会儿劲,再看那端撕扯得乱七八糟的模样,顿时也没了多少意思。
她躺回摇椅上眯了眯眼,随着摇椅摇晃的弧度晃来晃去,没话找话道:“今儿你宫里头吃的什么?再多添我一副碗筷罢。”
此处背阴,树冠在头顶又遮了大半的日阳,由着暖风吹拂,自然易叫人心生懒散,只是近了晌午,难免会起了些饿意。
想着干脆就在嘉悦宫中一并吃了,省的再往回跑,
“哪回儿少过你的,一直备着呢,只是……”瞧着往这端来的明黄身影,兰絮搭着侍奉宫婢的手缓缓起身,青纱在风中落了一地。
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声音里带着几分打趣,“你今个儿也未必会去了。”
傅椋正双手高高比作个圆,从里头往上框着叶子看,青白袖纱顺着她动作滑落臂弯,露出两截白藕段似的小臂。
听闻此言她疑惑的‘嗯’了一声,还没转头,那露在外头的手臂就叫人温热手掌给攥了住。
她顺势仰头去看,心道是哪个大胆的奴婢放肆,却不想和一张黑脸对了个正着。
那双同她几分相似,但棱角更明显的狭凤眼中流露出不悦,男人扯她滑下的袖纱,将那段手臂盖住掩了个结实。
“拉好了,像什么样子。”
傅椋一把抽回手臂,毫不客气冲他翻了个白眼,往旁一瞧,却是不见兰絮身影,在扭头去看,只见悠悠走远的兰娘娘窈窕背影。
这下她才明悟兰娘娘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你来做什么?”
傅椋看着硬往她椅子上坐的穆商言,有些无语,她纤指一指旁边空下的摇椅,“那么大个的位置你是瞧不见么?怎的非要往我这里挤。”
这一张摇椅十分宽大,躺上两人也绰绰有余。
傅椋说这话倒也不是不情愿穆商言来坐,只是明明旁里有更宽敞的,这人却偏要来同她挤着坐,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穆商言往旁扫去一眼,权当做没看见那么大个空位儿,只横手去捞傅娘娘的腰,诱哄道:“你这摇椅硬不硬?我给你靠靠。”
傅椋:?
瞧着自荐枕席,十分好讲话的当朝陛下,傅椋眼珠一骨碌,当即就晓得他是干什么来了,也不客气,脑袋一歪就靠了过去。
往日里,这哥俩个在她面前没少给对方埋坑跳,她倒是要看看这一回,穆商言又想出个什么措辞来。
“皇兄今早找你干什么去了?”
绿荫下,暖风拂,当朝陛下正搂着皇后娘娘轻声咬耳朵。
打算暗示一下穆书夜找他就是带了个话,对其即将要做的事情,包括之后如何坑骗傅椋毫不知情。
傅椋懒洋洋倚在他臂弯里,也不知明没明白那层意思,只含糊的发出几声没有意义的呢喃声,也不知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越是这副无所谓的模样,穆商言心里就越没底,包括之后要做的一些事,也都在和傅修然商议后决定瞒着傅椋来做。
这倒并非只是恐傅椋担忧,更重要的是,他们都了解傅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种事情若同她讲起来,只会令她更感兴趣,更想掺和进其中来。
想到这里,穆商言又不由得几分头疼,没注意满眼狡黠的小女子半掀起眼皮瞅他一眼。
半晌,傅椋也不逗他了,坐起来说了句饿了。
她本来也就不气了,仔细想去,穆书夜并不会没事找事专程溜着她玩儿。
义兄虽说平日里心眼多了些,但那是对外,却也从不曾作弄她半分。
既然单叫她往那边走一趟,又说得是无关紧要的话,想来目的是‘走一趟’而不是说得‘话’了。
再联想到穆商言前不久说回朝堂一事,傅椋就知,肯定是和此事有关系了。
义兄能洗去冤名,光明正大的回来,这是件好事情,所以傅椋并不是很在意其中的过程。
当然,她也并不晓得,这其中还有她爹爹掺和进去的一脚。
穆商言见她面上确实没有异样,心下才放松几分,牵着她就要去用膳。
路上,傅椋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就问道:“之前太师府中的那两人可是抓着了?”
她说得是当初回太师府后,在后院子里遇到的那两人,当时还幸得有狗大将和穆商言派去的暗卫相助,方才脱了险。
这人当然是找到了,不过两个小喽啰,只是却还没有下手去抓。
这话穆商言当然不会直白告诉傅椋。
如今留着那二人,只单单为钓出幕后的那条大鱼来。
他冷笑一声,“抓了,和你回来路上遇到的是同一批,已经叫人去处理了。”
听了话,傅椋点头,又将狗大将的事情提了提,穆商言想着那狗若真如傅椋所言甚通人性,接来宫中护着傅椋也未尝不可,就顺势交代了丁诺去做。
再过些日子就是朝贡日,朝上也风云渐起了。
过了立夏,天彻底是热了起来。
后宫中,傅椋刚用过午膳,正准备叫人打扇纳凉,在榻上倚上片刻小息,外头忽就传来通报,说是来了人。
待人进来,原是侍奉在兰絮身旁的春梅丫头。
傅椋一见人,以为是兰絮又叫她来送些瓜果点心,但却没瞧见筐子,再细一问,原是兰娘娘又请来了上次唱戏的班子,叫她一道听戏去。
春梅这般一说,傅椋也才想起来,之前她还想着请这个戏班子来她宫里唱一唱,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却是给忘记了。
但如今这么一提,她自然而然又想起来那位唱曲儿好听的明月姑娘了,顿时就来了兴头。
她叫春梅回去禀一声,又唤来白诺给她梳妆更衣,才一路在廊下避着日阳往嘉悦宫中去。
兰絮听她要来,就差戏班子在旁等着,又备了些在井水中冰过的西瓜葡萄。
今日天热厉害,又逢午后,暑气渐浓,兰娘娘也不是什么仗势欺人的,就将戏台子搭在了偏殿九曲池旁的廊下,借着水汽和阴凉消暑。
上次这群戏班子里的姑娘就见过傅椋,也都晓得这位皇后娘娘极好说话,纷纷见一见礼才登上台去,身段一摆,花招一亮,咿咿呀呀的就唱开了来。
“你今个儿怎么不听叶贵妃的戏了?”傅椋奇道。
要知道兰絮但凡请戏班子过来,十有八九唱得都是那位叶贵妃的戏,傅椋心中知晓,这就和她是一样的。
只不过她念得是江湖侠女的快意恩仇,兰絮念得是褪去女儿妆,赶赴边疆。
别看兰娘娘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真要她拿起□□来,可是迷死个人的,只是盛朝虽因穆商言这么个陛下开明,却也远没有到可以女子上战场的地步。
傅椋心下里叹了声,不知怎么的就感慨了起来,忽然又对兰絮认真道:“要不咱们私奔去?你去边关,我去江湖,那个词儿是怎么唱来着……”
顺着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曲,傅椋跟着唱了两声,“后宫里锁清秋,闷悠悠顺宫墙走,见高台鸟折双翼,窥笼外,蓝日亮堂堂……”
兰絮:……什么玩意儿私奔,那叫一拍两散?不对……有缘再见?
她嘴角一抽,转手将傅椋脸推正回去,言简意赅矜贵道:“看戏。”
台上现今唱得是一出新戏,该是合傅椋口的,听说是前些日子里刚火起来的。
写书的叫“诗圣人”,写得是一篇江湖中的爱恨情仇。
傅椋本该是喜欢的,但差就差在这戏本子她昨日里头就拿到了,听闻是穆商言特地叫人拿给她的。
虽只不过才堪堪看了半本,却也晓得讲得是个什么故事,她本想着午后再将剩下的那半本给看了,就被邀过来听戏了,谁知唱得会是这一出。
“这不是新出的本子嘛,就换来听听,也过个新鲜劲儿。”
兰絮多看她一眼,勉强算是回答了傅娘娘第一个问题了。
傅椋倒是没多想,但这前一半她在戏本子里看过了,自然就没多大的兴趣,被推回脸也不恼,又凑过去和兰絮耳语。
“听说这几日里玉京热闹得厉害。”
可不热闹嘛,朝贡日在即,周遭各个小国的商人都纷纷涌入了玉京,新奇玩意儿更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个不停。
但与此同时,繁荣热闹的表象下,是鱼龙混杂,乱得十分厉害。
兰絮:“是厉害,每年不都有这么一朝?”
其实兰絮也是想出宫去转转的,在宫中待久了难免有些闲得慌,想见见热闹,无奈穆商言忧心傅椋得紧,三令五申叫她将人看好了,不允私自出宫。
已然预料到傅椋下一句会说些什么,兰絮又连忙补上一句。
“听说这次外金也有人来,宫里宫外的戒备都加强了不少。”
盛国同外金一向不合,更别说三年前恭安亲王叛国一事,虽后来外金战败,签下和平盟约,但谁知背地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尤其听闻外金内乱得厉害,早已自顾不暇。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关头……竟会有王室子弟来盛朝贡。
这背后的用意,不得不令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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