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察觉到男人突然的僵滞异样,傅娘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就是不晓得他亲生爹同意不同意,左右我瞅着那些个宫里的人,都干爹来干爹去的叫着,纵使做不了他的亲身爹娘,做个干爹干娘也是可以。”
许是越想越来劲,心又觉着那漂亮小公子遭了今晚这一出,定然是身后没什么后台依仗的,想到这里,又不免起了气,忙撺唆起穆商言来。
“你明日里头就下道旨,叫他管我叫干娘。”
穆商言:……
男人一时有些无力,没忍住捏了下眉心,方才还有几分旖旎的气氛在顷刻间一哄而散。
“添什么乱子,你只比他年长了七岁,叫什么干娘。”
七岁怎么了?那差一两岁干爹干娘的不也照叫么?老古板。
傅椋翻了个白眼,“今日里头他管我叫娘时已叫许多人都听了去,你若是不下这道旨,旁人该如何看他,又如何看我?”
她自己是不在意这些虚名的,但那位少年将军想必心高气傲,既遭此一劫,便说朝中必有人欲除其而后快。
若不安上这层关系,便是他擅闯后宫的那件事在朝堂上叫人拎出来,就该治个大罪了。
想起那张哭得可怜兮兮的俊俏小脸,傅椋心头软了些许,就顺手帮上一把。
她背靠太师府,又有穆商言护着,纵有人想再对这小将军下手,也要仔细掂量三分了。
穆商言原以为她只在胡闹,这时才察觉几分用意,他看了眼小女子,酸酸道:“你倒是护着,可他未必领这份情。”
傅椋道:“又不是非叫他天天晃悠来管我叫娘,有个名头总是好的,你这旨一下,他可不得还管你叫声爹。”
穆商言:……
他已经想到这道旨意能掀起多大的风波了,不过经由傅椋这般一说,好似也还挺爽的?
就是不知什么时候,他能有个亲儿子。
男人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女子纤细的腰身,又想起隔在床央的‘楚河汉界’,凭空有几分失落。
……
对于睡一觉就成皇上皇后干儿子的这件事,严翎是懵怔的,他懵着领旨,懵着下朝,懵着回府,懵着……被自家老爹一鞋底子砸醒的。
“不孝子,不孝子,不孝子!”
“私闯偏殿,还搂着皇后娘娘的腰叫娘,若不是娘娘仁慈,哪一条都够你砍脑袋了!”
严翎摸了摸被砸出鞋印子的脸,懵怔喃喃:“我,我成太子了?”
皇上继位数年,膝下无一子嗣,这旨意一出,严翎可不是在名义上成了唯一的‘太子’了。
严峰:……
“臭小子,做什么青天白日梦!你要是太子,那我就不是……”后面的话消失在管事死死捂住他嘴的动作里。
“老爷,老爷,这话可不兴说!”
被气糊涂差些就要脱口而出说是当朝皇帝的严峰:……
正此时,外头小厮急急来报,说是太师有请老爷和小少爷府上一聚,严翎呆愣愣转头,片刻,“爹,爷爷找来了?”
平白就被自家儿子降了一辈的严峰:……
完了,这小兔崽子是彻底被刺激傻了。
那端下了朝,穆商言就有几分头疼地回了御书殿,早早就听闻朝中事的穆书夜见了他,一扬锋眉,狐狸眼中漾了促狭笑意:“呦,恭喜弟弟喜当爹了。”
穆商言冷着脸:“也恭喜皇兄喜当伯舅。”
穆书夜:……
“咳,说正事。”穆书夜避开这令人尴尬的话题,“过些日子的朝贡,外金的三皇子已答应配合我等行事。”
这段日子里,傅椋常和穆商言在一处,所以没有不长眼的敢舞到跟前来,但在太师府那边盯梢的人来报,说是屡屡发现书房中的异动。
他们特地布下和外金往来的书信明显有被人翻动和抄眷的痕迹,尽管掩饰的很好,可依旧说明藏在府中的内鬼已经按耐不住了。
“今朝有人上奏,道是太后寿诞已过,皇后娘娘该回静安了。”
穆商言语速缓慢,但话中透着的不悦几乎要冲破了天。
“打得好一手算盘,朕都还未曾放话,竟有人迫不及待来替朕做这个决定。”
穆书夜叹了声,“是我牵连了阿椋。”一顿,又道:“可以将婶娘名义借来一用。”
太后开口,朝臣们纵有那心,也得卖上几分薄面。
穆商言下颌一点。
穆书夜唰的一声展开折扇,一双狐狸眼中笑意满满,一看就知有人要倒霉了。
“接下来,该到我上场的时候了。”
恭安亲王穆书夜于三年前通敌叛国,牵连宣宜皇后傅椋遣去静安,后在行刑之际,为叛乱臣子劫救,往外金去。
在众人眼中,穆书夜一名可谓和叛国一词牢牢挂钩。
只要……略微卖个破绽,必然有蚊虫蛇鼠嗅味而来。
“义兄要见我?”咽下一口稀粥,傅椋捧着碗诧异看着穆商言,衣袖层叠搭落桌边,露出一截戴着金钏子的皓白雪腕。“好端端的,他见我做什么?”
自然是诱敌上钩了。
不过这话他也就在心里念了下没有开口,面上处变不惊道:“同你唠唠嗑。”
“唠嗑?”
傅椋舔了下嘴,樱色的唇染上水色光泽,十分不解,“他分明躲着我还来不及,同我唠嗑?他就不怕我连他今日里穿的底裤是个甚色儿都唠出来?”
穆商言:……
“张嘴闭嘴的就是别的男人的底裤,你出息了啊,傅椋,有没有点羞耻心了。”穆商言咬着牙,伸手过去掐住女子雪颊,但到底也没舍得使多大力,“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容我提醒一下,”好端端被掐住脸,傅椋脾气上了来,她也不惯着穆商言,伸手过去掐住了当朝陛下的面颊往外拉扯。
她说话有些漏风,气势却不减分毫,含含糊糊的,似被满嘴的迷糊黏住嗓子。
“你所说的别的男人,是和你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兄长,照料我吃喝拉撒的义兄,都是在一张床上滚过的,要什么脸面羞耻。”
丁诺来通报的时候,正就见这样一副互掐的场面,他家陛下和娘娘双手掐在对方腮颊上,和两个耍脾气小孩儿似的讨价还价。
“你松不松?”
“你先松。”
“你松了我在松。”
“不行,我松了你往死里掐我怎么办,你先松!”
……
“咳咳”
一声轻咳打断傅椋和穆商言的对视,二人齐齐转脸,丁诺面不改色,似见惯了这般场景,他躬身试探道:“要不咱家数个一二三,娘娘同陛下一起松?”
似觉这法子十分公正公平,傅椋看穆商言一眼,穆商言下颌一点。
丁诺:“三。”
穆商言松了力道,傅椋……傅椋趁此机会狠拧了那颊肉两下,方不急不慢的收回手,又拿帕子拭了一拭。
方才她可没点头同意一起松手。
活该,谁让他掐她的脸,说不准连胭脂都蹭掉了。
穆商言:……
“傅椋!”
“哎,在呢,”小女子应声,明眸皓齿笑得欢快。
穆商言就再也气不起来了。
“你就不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了?”男人不动声色地抛出诱饵,试图引诱傅娘娘这条大鱼上钩,“他难得主动找你。”
傅椋狐疑看了他两眼。
当年的事情她自然是想知道的,只是当初穆书夜在此事上将她好一番糊弄,甚至祸水东引,将矛头扔去穆商言的身上,此番想见她,当真会如此好心?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义兄想见她,她确实该去见见的。
傅椋也知穆书夜这段日子都是宿在御书殿的暗室里,于是和穆商言道:“那我待会便去御书殿中寻他。”
穆商言:“他在长卿殿等你。”
长卿殿?傅椋一愣,明明是御书殿方便一些,为何偏要跑那劳什子长卿殿去,她正要问,穆商言却没好气道:“别问我,我只给带话,叫你一个人去。”
傅椋:……
倘若这句话不是经由穆商言口中说来,她倒又以为是后宫的哪位娘娘出了什么幺蛾子,要同她再唱一场‘栽赃嫁祸’的好戏了。
往长卿殿的路傅椋还记得,就是离此处不太近,但也将将就就算是饭后消食了,傅娘娘慢悠悠往那端晃。
她独身一人,又左看右瞧的往偏处走,落在有心人眼中,自就是她屏退众人,偷偷摸摸地要干什么大事情了。
在傅椋不知不觉中,她身后已偷摸着跟着几许人了。
躲在暗处的影卫一瞧,瞠目结舌,不知是该感叹皇后娘娘人缘差到极致,还是该感叹这些人的胆大包天了。
长卿殿自从穆书夜叛逃后就彻底荒了,平日里连个打扫的婆子都没有,更别提会引起人在意。
若不是傅椋早些日子就晓得里头是干净的,光瞧着外头的破烂大门,她都一定要说上一句鸟不拉屎的地界。
身后跟着傅椋的人见她晃悠悠进了长卿殿,心里头都是一惊,接着骇然。
当朝皇后偷摸着去叛国亲王的宫殿里,这其中文章可大着了。
有人蠢蠢欲动,见无异样,就躲着人跟了进去。
暗中观望的人一看,好家伙,竟是有埋伏!
幸得方才没鲁莽进去,几人心中松口气,又想这回怕是没人了,纷纷往里头去,却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众人:……
被穆商言吩咐来的暗卫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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