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虽好,看看养眼就行,若是天天这般,其中滋味想来……

    傅椋心中有几分幸灾乐祸。

    正趁此间又有几位来请安的,美人便退去了一旁,这其中有同傅椋相识的,见她也在这里,面上无不都露了喜色。

    正说着,忽听人通传,“兰贵妃到——”

    便见一倾城女子大步走来,她生得漂亮,穿着一袭胭脂宫装,眉眼如画,额心一点赤色花钿,遥遥见得神情间有几分困倦又漫不经心。

    可待近了,却又忽似变脸一般,端着温柔含羞的矜持模样给太后请了请安。

    周围见了她的几位美人神色各异。

    “今日来得迟了,”太后面上的笑又柔了几分,兰絮长睫一扇一颤,将众妃脸面瞧在眼中,又同傅椋看了两眼,方露了笑,声音里含着几分小女儿的娇俏。

    “臣妾就猜是椋姐姐在这里,梳妆自是马虎不得的。”

    几个后妃听她这熟悉语调,浑身下意识一抖。

    早就听闻这位同傅娘娘不对付极了,在抢陛下这种事上没少花过心思,如今傅娘娘回了宫,这宫中里的局面怕是要换上一换了。

    明明前几日里头才见过,偏要将这话说得是专程来见她一般,傅椋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显半分。

    她配合着道:“也是许久不曾见兰儿了,乍一看,竟是瘦了好些许,令人心疼。”

    呕,兰儿妹妹她是在叫不出口。

    兰絮:前几日的糕点喂狗媳妇肚子里去了。

    众妃:要掐起来了!

    谁人不知,兰贵妃一向自以丰腴为美,见不得瘦姑娘,也听不得旁人听她瘦,傅娘娘这一席话可谓直接是火上浇油了。

    果不其然,见兰絮长睫眨呀眨,竟是蓄了些泪意出来。

    她就站在那里,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竟就好端端的叫人察觉她平白受了委屈和欺负,恨不得去怒斥罪魁祸首,再吻了那珠泪,拥她入怀好生安慰。

    罪归祸首傅娘娘:高啊!

    别人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这可是阔别三年功力更精进了!

    太后自也晓得这两个小辈各自都是什么性子,也不言语,只老神在在地瞧热闹。

    可其他后妃却不知其中弯弯道道,尤其是那位苏美人,眸底下兴头浓盛的厉害,似想看一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戏目。

    “夸你两句,怎就做出这般委屈神情,是给谁看?”傅椋依偎太后身边,翘出兰花指点啊点,“我若夸别人,人家自是高兴的,怎到你这里就是这副脸色了?”

    “也是,我如今也算不得皇后,自也管不了你,同你不是一家。”

    说到这里,她抬脸望望太后,眸底却藏着狡黠。“阿椋身子有些不适,还请母后容阿椋先行告退。”

    太后点了点她的鼻尖,知她是蚂蚱性子一刻也坐不住,就道:“罢了,哀家也乏了,都散了罢。”

    众妃彼此看了看,见太后连一个眼色都没给兰贵妃,心里当即清楚了门道,怕是这位太后喜极了傅椋,一个个告了礼都退走了。

    从太和宫出来,傅椋正要绕个弯儿去找兰絮,身后却传来一声比一声娇的唤声。

    “皇后娘娘,娘娘,请留步。”

    傅椋回头,来人正是那位苏美人。

    苏兮倩走到跟前对她盈盈一拜,“臣妾见娘娘安。”

    傅椋一摆手,“不用见礼,起来罢。”

    苏兮倩见四旁无人,连上前几步,“臣妾,臣妾有一事,想同娘娘讲。”

    今儿不过才见着第一面就有事同她讲,这要再多见上几面,是不是就姐姐妹妹喊个不停了。

    傅椋漫不经心地想。

    “臣妾宿处同兰贵妃是一个方向,方才……”斟酌着傅椋面色,苏兮倩上前一步低声道:“听伺候那位娘娘的丫头同下人说了什么替换,寿礼,还有皇后娘娘的名讳。”

    一番话说得是含含糊糊,但意思出来了,这是挑拨啊!不对,是嫁祸啊!不对不对,是挑拨嫁祸!

    傅椋眼前登时一亮。

    实不相瞒,自入宫后,她一贯过得舒心,也没什么人敢舞到她面前来,这种只能在野史和话本子里才得见的事情,她从前里也就听个声。

    没想到!

    自三年后被遣去静安守皇陵,什么刺杀,什么内鬼,什么栽赃嫁祸竟然都齐活儿了。

    这些事若是搁任何一人遇见,怕是吓都要吓死了,但傅椋不一样,她心里头可装着一个豪情壮志江湖梦的。

    虽说这后宫里头的争风呷醋比不上真刀真枪,但好歹的也叫她遇见了。

    傅椋这端激动,看在苏兮倩的眼里却是被气得发抖,她眸底闪过得意,心道是这个皇后愚蠢得厉害,于是再接再厉。

    “臣妾只是给娘娘提个醒,也或许就是臣妾听错了,毕竟太后的寿诞马虎不得,若是寿礼方面出了差错,那可就麻烦了。”

    一副诚心诚意的模样,似是当真在为傅椋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皇后思虑。

    “娘娘才从静安回来不久,若是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差错……”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若傅椋倒台,得利的自不必说。

    傅椋极其熟练端起皇后架子,强抑着笑意,眼睫垂垂。“美人有心了,本宫自会定夺。”

    苏兮倩见傅椋听进去了,满意伏了伏身,退走了。

    她一走,傅椋就忙唤着白诺正大光明地去了嘉悦宫,躲在暗处的小太监忙将这事回报了苏兮倩。

    美人在光下欣赏着刚涂了蔻丹的长甲,朱唇中吐了一个蠢字,熟不知……

    嘉悦宫的几人早已笑闹做一团。

    兰絮嫌天热只穿了肚兜和素色的薄纱,她在没人时候一向都是如此狂放做派,薄纱下白晃晃的胳膊和长腿像一节节白色嫩藕。

    “苏兮倩就是个棒槌,”兰絮一口一个葡萄,晶莹的汁水将唇染得亮晶晶,“早年间还想打听着你的穿衣,学着你的姿态去惑陛下,被我治了几次才安分,如今怕不是又从哪里听了什么消息,方又见了那一出,自是觉你我不和,想生事端。”

    “看老娘怎么弄死她。”

    向来人狠话多,号称百变玲珑大漂亮的兰贵妃豪放抹了把嘴,又对傅椋感叹。

    “还是这宫里头好,当初老头子要送老娘进宫时,老娘还准备给陛下来个血溅三尺柱,若早知能这般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没事还能有几个棒槌来陪老娘玩,老娘十岁,不,五岁那年就进宫!”

    傅椋:……

    兰絮,兰贵妃,正二品兰老将军家的小孙女,自小便是一身男装作男儿来养,因行事太过狂妄又无章法对了穆商言的眼,干脆就一道圣旨将人请进宫来了。

    初时兰老将军还纳闷不解,道是皇帝怎么偏偏眼瞎,就瞧上他们家这么个玩意儿,直到后来见了傅椋……

    嗯,他家这个至少不敢抬脚往皇帝屁股上踹,那可是龙屁股!要诛九族的!

    二人笑闹着,又吃了些酒,傅椋才趁着暮色无人偷偷摸摸溜回宫去了,今日白日里穆商言似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待月上柳梢才来寻傅椋。

    当然,他不是空手来的,丁诺自他身后奉上了另一只凤钗。

    傅椋一看这东西,就条件反射地脖子疼。

    “不戴,”傅椋义正言辞和他讲理,“我算个什么皇后,别忘了,我可是因为义兄才去的静安,如今虽因太后怜爱回京,却也不该插着凤钗去坐皇后的位置。”

    穆商言头疼道:“你不去坐,谁来坐?母后寿诞,你就叫我一个去给她行礼去?”

    傅椋一听也有理,就道:“我自是要同你一起行礼的,只是这钗我不戴。”

    眼见时辰到了,穆商言只得退步,“不戴就不戴,这钗就放你这里,总归往后也是要戴的。”

    傅椋这才松了口。

    宴上已经有了好些个人,太后稳坐高位,听得一句陛下娘娘到,众位正闲聊拉家常的大人们纷纷一顿,转身朝高堂行礼。

    “臣等,恭迎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这一场宫宴寿诞足足准备了半年,如今夜色将晕浓,宫灯相簇,庭中春景正盛。

    花香、酒香、膳食香烘衬起热闹儿来。

    宫婢丫头在中提灯穿行,依次摆上盘碗,入目的皆是群芳。

    寿诞自是以贺寿是重头戏,在拜了穆商言同傅椋安后,诸位朝臣就纷纷入了坐席。

    半刻后宴起,歌舞曲乐排的漂亮,傅椋许久没见过这些了,一时托着腮看得入迷。

    那个粉衣裙儿身段不错,扭得好看。

    哎哎,那个唱曲儿的唱的什么曲,倒是怪好听的。

    一场舞乐歇,她舔了下唇,伸手要去取酒樽来,身后奴婢见状忙上前替她斟酒,傅椋看了她一眼。

    酒是果子酿的,放在这种场合里不为醉人,因着甜丝丝的,傅椋就多吃了两口。

    穆商言俯身同她耳语,“莫要嘴馋贪杯醉了。”

    “我酒量好着呢,小看谁。”将俊脸推去一旁,傅椋又觉这凳子硌腰厉害,坐不自在,就扯了穆商言的手臂压在身后,才舒坦一些。

    穆商言也由着她。

    此番小动作落在他人眼里,却就成了当朝陛下疼爱皇后的最好凭证。

    苏兮倩一口牙差些咬碎,眉目死死盯着傅椋方,又倏而冷笑一声,冲傅椋身旁的宫婢递了个眼色。

    果子酒是不容易醉,但倘若再掺了些旁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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