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舅老爷,郡主安好!”
宋连年翻身下马,一把将不愿说出完整姓名的沐有财推上自己战马,“稍后叙说,伺机撤离!”
沐有财执掌江南富豪家族,自然也是个人物,当即拍马,“驿站内有物资,我等撤进去,可与敌对峙。”
情况危机,宋连年思绪电转,确实没有更好的躲避点,又远见李轻云那方分队奔来,当机立断,“撤入驿站!”
两方奔走,待远攻的敌人追来,众人已经退入驿站。
先一步冲进来的是李轻云这边。
“一二队分守左右,六七队去后方,沙副将带人检查驿站内部,注意火油、柴草,有没有新翻过的地面!”
李轻云抓着李叶子后背衣服,一进驿站院子,立刻大喊,“其余人正面防卫,不可下马,一旦有诈立刻突围!”
“是!”
“是!”
沙威与各队队长领命行事。
这所驿站有四栋驿舍,还有三座仓库,前后空地也不小。
百十来人这么冲进来,居然也能摆开阵型,并未出现拥堵。
李轻云知道,这其实也归功于他们训练有素。
“小叔叔,局面一旦僵持,有劳你排查水源和食材,不要声张。”
李叶子自然点头应是,但还是疑惑,“你怀疑他们?”
“早晚不动手,现在未免太巧了!”
如果是埋伏,早点拿下沐家的人,冒充他们静待机会岂不比现在打草惊蛇来得好?
李轻云没多说,彼此便已经明白意思。
待到宋连年等人退回驿站,入眼便是军士已经分开把手、检查。
“主子,”宋连年牵着战马,将沐有财带到李轻云前方五六米处,便不再前行。
“这位是?”李轻云从李叶子背后露出脑袋,疑惑地打量马上中年男人。
男人身高、身材皆是中等,身着丝绸长衫,是富家打扮。
沾染血污的脸有精心修剪的络腮胡,即使这样,也能看出这张脸皮肤白皙,五官略带秀气。
一双眼更是让李轻云确认了对方身份。
在李轻云打量沐有财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她。
男人看清李轻云的瞬间,立刻翻身下马,动作未见丝毫滞涩。
“草民沐有财,拜见安平郡主!”
行的是百姓见贵族的大礼,李轻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马上。
李叶子胳膊肘往后动了动,“拜你呢。”
“大舅舅?”李轻云反应极快,眼里已经蓄了泪水,“您可是我母妃的大哥哥?”
说着,李轻云激动地往马下翻,奈何人小马高,将周围几人吓了一跳。
还是李叶子知道她想干嘛,眼疾手快地将人带下马。
“云儿见过大舅舅,舅舅您快请起!”
见面就行大礼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轻云的身份摆在这里,肯定是不能朝沐有财下跪的,只能小胳膊小腿地去扶人。
“快起来,舅舅又不是外人,不需行此礼,若是母妃知道了会责怪云儿的!”
一句不是外人将距离拉近不少,加上宋连年也过来搀扶,沐有财这才满脸感激地站了起来,只是说话依然卑微地低着头。
“郡主一路辛苦,没受伤吧?”
看似寒暄,却是十分见外。
李轻云故作委屈地抹了眼泪,吸着小鼻子可怜兮兮却又故作正经,“云儿没受伤,多亏宋伯和小叔叔他们一路保护。”
说着又回头叫李叶子,“小叔叔,你给我大舅舅包扎一下伤口,还在流血。”
看似稚气的话,却含着亲疏关心。
只是沐有财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惊。
小郡主居然管宋军卫叫伯伯,且不说宋连年没这资格,这位被称为小叔叔的又是……?
饶是人精如沐有财,一时也摸不清个原委,只能朝李叶子躬身行礼。
“不用行礼,小生不过是一介江湖人,与云儿投缘才一路护送。”
李叶子从马背上取了自己的药箱,颇有几分侠义风范地说道,“小姓李,名叶子,舅老爷称呼我姓名即可。”
李姓?
沐有财心里自是不信李叶子是什么江湖人,但面上却是客套道,“李大侠侠义心肠,佩服佩服。”
李轻云看得皱眉,李叶子听得牙疼。
那边宋连年则是跟李轻云说了一声,便去前门守卫了。
沙威已经领人将第一栋小楼检查完,天上乌云密布,雷声渐起,就先出来请李轻云几人入楼。
地上铺了苇子席,李轻云虽然年幼,但碍于身份坐了上首,沐有财则在侧面跪坐。
“大舅舅,”李轻云看起来已经度过惊惶,跪坐着身姿端庄,“我们三个时辰前接到消息你们还是安全的,现在是?”
李叶子帮沐有财清理了抬头和手臂的伤口,此时伸长了腿,有些懒散地坐在外侧。
沐有财又是行了一礼,这才坐直了身体说道,“我们是昨日傍晚到了扬江驿,起初也是小心检查了附近,才放心住下。”
事情跟李轻云猜测的几乎相同。
沐有财一行人住下后,势必要跟她这边通信,刺客们则早就替换了扬江驿的驿长和驿卒,以及日常洒扫仆人。
“驿长驿卒未引起我怀疑,倒是那些洒扫仆从行事不像。起初我以为是附近有驻军,故此处与别处驿站不同。我派人去与你们通信,那驿长居然丝毫不询问,我假意去说要运送一批货物入京,他又满口答应了,也不问我要邮符……”
“待我确定有诈,奈何给你的信件已经送出,本想派人去追,对方已经控制了驿站,不许出入。之后,我们等待时机冲出去,便打了起来……”
李轻云听了个大概,朝守卫的军士招手,“你带人去把驿站的连排单找来。”
军士道一声是,退了下去。
李轻云这才解释道,“他们既然敢冒充驿站里的人,必定有些痕迹。”
沐有财说到底是商贾出身,很多东西不太敢动。
“如此确实可查,”沐有财说着话,却是往驿站大门看了一眼,“这些人怎地不将我们围困?也不进攻?”
李轻云却不急,“舅舅,这些事交给宋伯处理。您方才说附近有驻军?”
沐有财答,“扬江城本是个南北交通要地,江北军的中三营就驻扎在城东沿河一带。”
江北军,秦家统领的。
李轻云眼神一暗,当即也装不了小孩子了,“小叔叔,提醒宋伯小心火攻,让他们马上将所有能用的器具都装满水!”
李叶子一听这话,应了一声,起身便飞了出去。
这样,室内暂时就只剩下李轻云和沐有财,最近的守卫离他们也有二十米。
李轻云斗篷下的手握了枪,“大舅舅可是担心我会连累沐家?”
“郡主何出此言?”沐有财自然发觉方才相认时的孩子其实是在装,心里惊叹现在的李轻云才露出真面目,当即拜倒,“沐家本是商贾贱民,是多亏了倾妃才得了特赦,做了良民。如今族中子弟也能赶考做官。郡主千万不可怀疑我等衷心,中了敌人离间之计。”
李轻云话一出口,世故如沐有财自是猜出了缘由。
拜服恳求道,“纵然秦家势大,那也是仇人之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沐家与郡主才是骨肉亲情,那秦家恨我们都不及,怎可能与我们真心结盟。草民智慧不足,却也是懂得其中厉害的。”
“沐家纵然灭族,也是要保护郡主安慰,绝不做亲痛仇快的糊涂事!”
这些话意思很很简单,若是她李轻云也死了,那沐家就彻底没了依仗,秦家要收拾他们跟捏死几只蚂蚁无异。
“大舅舅无须如此。”
有了沐有财表决心,李轻云急忙起身,将人拉起时又红了眼眶,“大舅舅莫怪,我与母亲多年来生存艰辛,在王府里处处遭人算计。母亲为了我,卧病不起还做出许多安排,为的也是要云儿活下去,是云儿多疑了!”
“不,”说起沐轻烟,沐有财表情终于真挚了几分,“是娘家拖累了她,如你母亲那般才情智谋的女子,若非贱民出身,早已高飞梧桐枝头。岂会一生抑郁,被云京那些人陷害?”
陷害?李轻云小手拉住沐有财衣袖,抽噎道,“母亲从不嫌弃自己出身,自云儿懂事起,她便记挂外公和舅舅们,一直想要回去看看的。”
门第悬殊过大,在这个时代,纵然沐家有钱,对堂堂亲王侧妃来说也是污点,跨阶层的婚姻更是让其一生都无法回家省亲。
或许……也是她不能嫁给心爱之人的原因?
“大舅舅,母亲当年是遭了何人陷害,他们为何要害母亲?”
“当年你母亲与那位不能提起之人有些过往,被云京众多名媛贵族嫉恨。其中秦家、郭家还有一些贵族,多次往她身上安些莫须有的谣言。”
沐有财回忆起当年送妹妹入京,“你母亲聪慧,每每都能巧妙化解。只是那位不能提起之人最后无法迎娶你母亲,便是将她置于了绝境。瑾亲王爷与你母亲有恩,亦是深情相待。是他力排众议娶了你母亲,也才有了你。”
皇帝和亲王,相差还是十分巨大的。
李轻云顺着猜测,“您是说,我母亲并不想嫁给父王?”
沐有财微微摇头,宽大的手掌终于帮她擦了眼泪,“不,是愿意的。她成婚前,王爷还专门在云京上城安排了宅子,让她能风光出嫁,与那位撇清关系,洗去身上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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