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事情,两人一起回了家。
一路上,云时的话很少。
虽然他平日里也不是话很多的人,但陆寒川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云时心情不好。
至于原因,不用猜,一定是为了那只碗。
云时在自责,为什么他没能在修复中途就发现不对?如果他及时发现,在粘合剂起作用的半小时内他完全可以救下那只碗!可他一心只想着完成自己手里的任务赢得比赛,甚至在心里,隐隐有着对现在修复技术不屑。
这种高傲感让他刻意回避了蒋向文的操作。
不是说世家的技术不可外传吗?可就算是摆到面前他也不屑看上一眼,单凭着自己的技术,他也能赢得胜利!
他确实胜利了,而那只碗,也确实救不回来了。
正对着窗外的夜景发着呆,突然闻到了阵阵面香。
云时皱了皱鼻子,回过神来,侧头就看到一只热气腾腾的大碗,香软的面条浸在金黄的鸡汤里,上面盖着焦黄的荷包蛋和几颗青菜,看着就勾起了馋虫。
“怎么端到这来了?叫我一声我就过去了。”云时接过碗,低头喝了一口汤,鲜香的热汤下肚更是勾起了食欲。
"坐这吃也挺好的,这里视野好,"陆寒川在云时身边坐下,“多往远处看看心里就没那么憋闷了。”
云时往嘴里递着的面条停了下来,放下了筷子:“我知道我这是自怨自艾,我也知道这事不能怪我,就是忍不住心里烦,你不用管我,过一会儿我自己就好了。”
“你心里烦,是因为你是文物修复师,看不得这碗被这样‘修复’了,可如果换个角度呢?”
“嗯?”
“说起历史,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在历史中,后人看我们,就像我们看前人。这只碗虽然被抹去了历史信息,但好在它不是独一无二的,它曾经的那段历史可以从别的文物那里得到补充。而在未来,当人们看到这只碗的时候,就会知道这只瓷碗在今天经历过什么样的事。”
陆寒川侧头看向云时,说:“它本来不算特别,可现在它独一无二了,就像那只‘蚂蝗绊’。”
陆寒川的眼里像是落进了窗外的星辰,温柔地闪着细碎的光芒。
云时眨了眨眼,低头搅着筷子夹起了面:“从文物修复师的角度来说,我不觉得你这话是对的……但确实有被安慰到。”他吃了口面,弯起了眉眼,“好吃!”
“那就多吃点,吃好喝好休息好,养足精神,好好工作。”
云时摇摇头,轻声吐槽了一句:“这话说的,真像个周扒皮。”
其实陆寒川那话,不仅是说给云时,还是说给他自己。
他开始忙的脚不沾地,就为了安排清点检测文物的事,据说因为这事,蒋家人出门可不招人待见了,蒋家的生意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地位变得岌岌可危。
至于蒋为和蒋向文,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蒋为蓄意损害文物,但没有造成实质性损失,因此被罚款拘留三日进行教育,写了检讨书。
而蒋向文,他退出了文修组。据他所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室里有xi型粘合剂,这才导致用错了材料,考虑到他从前经手的文物确实都是很好的被修复了,此次应属无心之过,最后是罚了款作检讨并吊销了文物修复师资格证,此后五年内不得再考。
听说这两人也被关了禁闭,现在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就算没有了蒋向文,这文修组也没见变得好管起来。
当上文修组组长的第一天,云时站在文修组办公室的门口,等着组员们一个个过了上班的点才陆陆续续拖着懒散的步伐和他道了句歉。
“不好意思啊组长,第一天上班,不太习惯。”
云时没有多说,让人进了屋。
直到将近午休,人才到齐。这与其说是来上班干活的,不如说是过来踩个点的。
跟在最后一位组员的身后,云时进了屋。
“今天算是文修组成立的第一天,大家不习惯来迟了我可以理解。”
云时的气质比较安静,只看外表,会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错觉。
比如现在,见云时不但没有生气,还好言好语的,有人就开始想要得寸进尺。
“可不是嘛组长,这习惯要改可不容易,我们总得适应适应。”
“哦?”云时淡淡一笑,“那你需要多久来适应呢?”
或许是云时实在太好说话了,倒让故意找事的男子愣了愣,和同伴对视一眼后才说:“那……至少三四天吧。”
“三四天。”云时点了点头。
就在所有人以为云时性子软要答应时,却见他突然敛了笑意冷冷抬眸:“我希望你们弄清楚一件事,你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度假的。”
突然转变的态度让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听云时冷冷地抛出了第一条规矩:“从今天起,累计三次迟到或旷工且无合理理由者,请自觉退出文修组。恭喜你们,用去了第一次机会。”
“你凭什么……”
“凭我是文修组组长!”云时冷冷注视着这群对他并不服气的组员,“准时上班是工作中最基本的一项,如果连这都无法做到,我留下你的意义是什么?钱多闲的吗?”
在云时的冷眼注视下,闹事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他们意识到,云时远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柔软无害。
“不习惯就给我学着习惯!除了准时上班外,以后工作时的衣着必须要以方便为主,像这样的宽袖不要再穿了。”
“另外,工作中所需要用到的工具材料都必须上报申请,由文宣部下发,非要使用自己的工具的,需要将工具先上交进行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才能带入工作室,并且在项目结束前不可带出。”
“在修复开始前,必须对文物进行记录存档,并做好修复计划书,得到批准后再开始修复。”
规矩一条接一条的砸了下来,这些自由自在惯了的文物修复师们显然难以接受。
“要准时上班就算了,凭什么用自己的工具还要经过什么检查啊?”
“这不是明摆着是在防着咱们嘛!”
“还有什么修复计划书?我们可从没做过这玩意儿,再说了,我们的修复手法凭什么告诉你啊!”
……
云时冷眼看着他们嚷嚷,直到吵闹声渐渐变少才开口道:“刚刚的那几条规则是束缚,但也是保护,昨天的比试你们也看到了,蒋向文现在应该还在房里面壁呢,别忘了他曾经也是高高在上的六阶修复师。”
组员们互相对视几眼,有人轻声嘟囔道:“那也是蒋向文自己犯了错,和这些规矩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至少这些规矩,可以减少这样错误。首先,工具材料由文宣部进行检查和下发,至少你们不用为材料造成的损失而承担责任。其次,制作修复方案并经过审核,一旦你们根据方案进行的修复出现问题,作为审核人的我自然需要分担一部分责任。”云时顿了顿,轻声警告,“当然,工作室内360°无死角的监控会告诉我,你有没有做超出方案以外的操作。”
办公室里沉寂了片刻,他们在斟酌着是否接受这样的条条框框。
一声嗤笑打破了僵持。
“切,我们虽然年轻,但也都是家族里的佼佼者,有着丰厚的文修经验,你这短短几句话说的倒是好听,可实际上还不是在给我们套枷锁?我们从前都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可以随意挑选自己认为精力最充沛的时间段开始工作,可现在却要被逼着在固定的时间上下班,还要做什么修复计划,费时费力。反正我不同意,我是来帮忙的,可不是来当下人的。”
说着最后一句的时候,这人还特意往四周看了看,用眼神挑起组员们的义愤填膺,附和声显然让他很是自得,看着云时的眼里满是挑衅。
“嗯,”云时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听,反正是对反对者的长篇大论没有任何评价和辩驳,只是随意点了点头,问,“还有谁不同意的吗?”
犹豫了片刻,又有两人举起了手。
云时打开光屏找到文修组的名单,对应着资料念出三人的名字:“蒋乐成,陈翰墨,陈彦。对吗?”
为首的蒋乐成双手环抱,懒懒地点了点头。
确认无误,云时手一划,名单上三人的名字瞬间被清除了:“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陈翰墨和陈彦面面相觑,有些慌乱。
他们没想到云时会这么果决,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就直接将他们踢出了队伍。
而蒋乐成更是噌的一下站起了身,对着云时怒目而视:“你凭什么让我走!”
他和蒋向文同为蒋家人,虽然平日里也没有多亲近,但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蒋向文在云时这里吃了瘪,他自然是要帮着找回场子,可没想到,云时竟然这样干脆地让他们离开!
心中的愤慨让他气红了眼。
云时淡淡一笑:“凭我是文修组组长。”
蒋乐成冷笑一声:“文修组组长?真是好大的架子!可我最不喜欢别人和我摆架子,我倒要看看,没有文物修复师,你这个文修组还怎么组的起来!”
他回过头,振臂一呼:“大家可都是出生世家,足以独当一面的文物修复师,凭什么要听他一个野路子的指挥?这样的憋屈,怎么能忍!不想被欺压的,现在就站起来,咱们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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