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将自己置于暴风雨带来的阴暗里，没开灯，屋内阴沉沉的晕着窗外的黑黄，似深暮晚的萧瑟，因敲门声准时响起松了眉眼，又紧了唇角。
把在手里癫玩的手机搁在沙发扶手上，缓而慢的蹬直腿整理裙摆，一小步一小步蹭到门口开门。
其实这场试探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不会让她有半点开心，江律初来，那些破事也都横亘在两人中间无法消除，顶多可以让她日后回想起来还能有个勉强能夸的地方：
哪怕他不知道她对他的愧疚，也肯冒着暴雨为她而来过，这段感情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付出。
江律初不来，也正好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配个始终如一，既对她没有任何真心，也没对这段破碎不堪的感情倾注过实意。
愧疚消磨在他的有心践踏里，付出淹没在他的一味索求中，她能做到这，算仁至义尽。
可她就是想试试，在她还没能想好该怎么妥善解决江律初的时候，莽撞的索一个答案。
在她心存幼稚想看叶延坷到底是什么反应的时候，冲动的做了个决定。
但现在问题摆在了她面前。
暴雨天根本没办法出门约会，她家里从来没有让男人进来过，也不会放一个和别人一起伤害过她的男人进来，最多最多，搬个小凳子坐在走廊里聊聊天。
不过按她的刺性来说，聊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题。
姜亦扶着门把手叹了口气，果然人这辈子都在硬着头皮为自己的冲动买单，下压开门。
门外声控灯下站着的人是与温文尔雅沾不上边的邪肆痞气，那双眼不似水汪汪令人心疼的狗狗眼，而是尖锐摄魄一下能窥到人心底的鹰眼。
周身的慵懒劲儿被疾风劲雨浇了个透，活像黑色落汤鹰。
怀里护着的那条欧盟万宝路却一点没湿，唇角一掀，语气裹挟着故意挑衅的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白雪公主的后妈上身了，穿成这毒苹果样儿。”
姜亦的感动来不及生就被掐灭在心脏，不顾自己毫无威慑力的清纯妆，一把攥住叶延坷的湿透的衣领，将他略显狼狈但不减浑帅的脸拉近，“叶延坷！你他妈有完没完！”
“没完，咱俩这辈子都没完。”叶延坷成功点燃姜亦自周三晚上就压抑在心间的怒火，一手揽上她的腰不由分说的把她往房里带，顺手阖了门。
“滚！你他妈滚啊！我让你进来了吗！放开我！！”姜亦双手抵在叶延坷濡湿冰冷的胸膛上，用力推他，捶他，挣扎，挣不开。
被一把将万宝路掷在餐桌上，一手握她后脖颈一手攥紧她两只手腕的叶延坷往浴室里带，故意激她，“你让我滚我就滚？欸？我偏要进，你能怎么办？”
“叶延坷！！我草你妈啊！你要不要……冷！”
姜亦被叶延坷扔在冰冷湿滑的浴缸里，浑身湿透仰视着扯他衣服，捶他腹肌，叶延坷也不生气，开了热水阀，俯身弯腰拍了两下她的脸，轻佻而戏谑：“留着体力，等会草我。”
姜亦抓起手边的浴球往叶延坷脸上掷，他侧身躲开，退离她两步双手下放交叠，一抬一扯脱了上衣，随手扔在地上，去洗漱台上找着什么。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滚啊！！小心我告你强抢良家妇女！”
肌肉紧实而有力量感，线条纹理自锁骨延展交错于腹，最后隐匿于裤，胸肌大腰却细，倒三角的身材架麻袋都好看，比姜亦见过的所有男模的都要好。
但她没心情欣赏，眼里脑中全是怒火，掌心攀着浴缸壁往起站，想冲到客厅里去拎凳子，也在后悔刚刚为什么不拎个棒子去开门。
叶延坷显然也深谙姜亦不会老实，在她才扶稳浴缸壁时折身回来又给她推进浴缸里，连头发一起彻底湿掉，捞起地上的衣服拧成绳捆在她双手手腕上，捆到最紧，打了死结，根本挣脱不了。
“你是不是有病！你不是要玩死我吗？叶延坷！我告诉你！你今天要玩不死我我非弄死你！”姜亦龇牙咧嘴的吼道。
“哟，我好怕怕～～”叶延坷双臂撑着洗漱台，回头顶了顶腮帮子冲她邪笑，姜亦觉得他脑门上写了四个大字‘快来弄我’，气得她直想翻白眼，“你放开我！你要是个男人就放开我！”
叶延坷不回答，捞起她的卸妆水蹲在浴缸边，双手倒满卸妆水往她脸上抹，姜亦左右迅速摇头、缩脖子往后躲，双腿蹬着水不让他碰她的脸，“滚！别碰我！”
“不给我碰给谁碰？”
叶延坷趁姜亦摇头的瞬间捏住她后脖颈，一只手胡乱往她脸上抹，精致的妆容立刻毁在他手里，一块深一块浅，睫毛膏和眼线拉在脸上好几条黑线，像女鬼。
姜亦用被禁锢在一起的双手打他胳膊，捶他肩膀，没用，他还是要在她脸上为非作歹，五指张开摁着她后脑勺被迫接受他抹在脸上、脖子上的卸妆水，“唔唔我！唔唔——！！”
“别挣扎了，省点力气吧，乖。”叶延坷竟然还敢用染着脏水的手摸她头发！姜亦感觉自己今天不被他欺负死就得被气爆炸，“叶延坷，别逼我弄死你！你现在放开我我还能饶你一死，听见没？”
“哦，那你弄死我吧，求你了。”叶延坷吊儿郎当的蹲在地上拖着腔，逗她，“公主。”
姜亦的湿发贴的额角有点痒，连对着他翻了三个白眼儿，转激将法，“有本事你去把我的手机拿过来！你看我报不报警告你！叶延坷！别当怂货！不然我这辈子都看不起你。”
叶延坷竟然还真就点了点头，迈去客厅把她的手机递来，帮她举在面前最方便触控的地方，一副‘我就有本事，我就敢拿，你报啊’的坦荡无畏，“用不用我帮你拨？110还是911？”
真的就没办法。
叶延坷脸皮实在太厚了，姜亦被他气的头疼，做了几个深呼吸摁亮手机屏幕。
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江律初没有发来一条消息，反倒是戴曼发来好几条，最后一条是图片，得解开才能看。
“举好！别动！”姜亦吼他，叶延坷不敛坏劲儿的点头，伸出沾满水的手摁密码，自动切入与戴曼的对话框——
【别等了，江律初不会去的，他要陪我。】
【姜亦，你的男人爽了跟你的约却在陪我睡觉，气不气？你再厉害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图片/图片。】
入目可见的标准酒店白床单，大概是偷拍，江律初还在闭着眼睡觉，眼下是明显的青黑。
戴曼也只露出了自己的一个眼睛。
姜亦生理性的感觉恶心，叶延坷之前歪打误撞说他是鸭子可真没说错。
又或许其实不是误打误撞，他什么都知道，却不跟她唠别人的品性，只用自己的方式在提醒她。
“还骂吗？”
姜亦把戴曼和江律初拉黑，将手机往他怀里推，靠在浴缸边上不想看了，“滚远点，嗓子疼。”
“能翻篇好好过了吗？”
“不能。”
叶延坷伸手轻摸她脸，大拇指轻柔楷去她眼睑下的黑渍，“那怎么才能？”
“你过来。”姜亦斜着眼冲他勾勾食指。
待叶延坷把头凑过去，姜亦立马想攥住他的衣领不准他躲，结果忘记他把衣服脱了还捆在她手上，长指甲抓在他锁骨正中三道长长的血痕，牙齿撞上他的唇，一口深深咬在他嘴角，一点劲都没收。
“嘶——”叶延坷下意识想推开她，触上她领口才缓了动作，就着下蹲前倾的动作任由她在他唇上发泄，疼眯了眼。
姜亦染了满唇血渍才松口，两人口腔、唇角全是铁锈的腥、鲜红的血，沾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视线瞥向他早已鼓起的东西，大拇指蹭了蹭唇上的血，笑的妩媚。
“让我睡你，这事就翻篇。”她说。
……
横跨半边天的闪电于乌云中燃亮，漆黑暗沉的天随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一同被短暂照亮，闷雷与喘息混淆在耳边，暴雨打在窗边，汗水滴在脸颊。
热的汗与烫的泪潮在空气中，新鲜的牙印和血淋的抓痕疼在心上，姜亦哽咽着骂了叶延坷一次又一次，“你他妈…不是要玩…玩死我吗？！姜延坷！”
“我舍不得，公主，”他附在她耳边亲吻她的耳垂，进的很深，呢喃着：“我跟你姓，让你弄死我好不好？”
姜亦皱着眉心使劲抓他，抓的满是血痕，才消了气，陷了眠。
临闭眼前，是叶延坷套上衣服出门的背影。
-
姜亦被两声闷雷打醒。
趴在床上头偏向落地窗，眯着眼瞧窗外似是世界末日的暗沉，乌天好像触手可及，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室内静谧极了，与外界的黑融为一体，一室一厅除了她的呼吸声和肚子的咕噜声外再听不到任何声响，被折腾到发皱的床单被子之间只剩她一个人的温度。
叶延坷这混蛋。
姜亦在心里头骂了一句，不肯承认自己凭空而来的失落。
强撑着被拆散的身体穿衣服下床，一步一步裹着漆黑往卫生间挪，每挪一步姜亦就要变着花样骂叶延坷一句。
越临近阖了门的卫生间越能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声响，逐渐僵了动作。
卫生间的磨砂门挡不住从内发散的暖黄灯光，里头隐隐约约有个站立的人影，由直立变为弓身。
姜亦摁下门把手，浓郁的薄荷双爆味道最先窜入她鼻腔，其次是从水龙头中哗哗而出的强劲水流声充斥耳鼓膜。
最后才是弓身站在洗漱池前的那个男人映入眼帘。
叶延坷只套了条黑色运动裤，暖黄灯自头顶散开抚摸上他优越有力量感的光裸着的上半身，后背与腹肌的线条因明暗交接更加凸显，随着手中的动作手臂肌肉一鼓一鼓的，融入光，散发光。
湿发被随意的捋在脑后，有那么一两根不听话的垂坠在额前，眉眼肆意又痞懒，嘴角叼着她最爱抽的欧盟万宝路，丝缕烟雾依次抚摸过他的鼻梁、眉眼，带着独属于他的温度奔向她。
正弯着腰，十分认真的……
给她洗内裤。
听到门锁响起的声音，叶延坷立马偏头看她，白雾瞬间在她眼前模糊了整张具有压迫感的脸，独独眼里的温柔透过朦胧准确传达。
被水渍打湿的指节修长的手夹下口中的烟，欲态横生的语调被他优越的嗓音压低，像藏满了细小的颗粒，磨人的紧：“睡我爽吗？”
姜亦微抬脚踹他小腿一脚，伸手把他指尖猩红的烟抢走，塞进自己口中，“出去，我要上厕所。”
“上就是，害什么羞，又不是没看过。”
“别逼我揍你。”姜亦一把拎起旁边的马桶筛子就要往叶延坷身上掼，被他痞笑着拿她内裤躲出去。
出卫生间，叶延坷已经把内裤搭在阳台，插兜靠墙在等她出来。
姜亦没给他先开口的机会，掌心向上举在他面前，“你手机给我。”
叶延坷没什么犹豫的拿了手机给她。
“密码。”
“…你生日。”
姜亦在锁屏界面输入四位密码成功解锁，进去正好跳在微信应用。
纯白的简洁背景被极细的线条分为无数个聊天框，不少头像右上角都有红色数字，其中只有搜索框下第一个联系人的背景是浅灰色，备注：公主。
那是她的微信。
备注下面是一行没显示完全的字：je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
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是她出事那天下午四点钟。
姜亦抿了抿唇，点进对话框。
几下翻不到头的消息几乎条条正前方都带着刺眼的红色感叹号，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能对着没有回复的聊天框发这么多消息。
【？】
……
【公主，我给你买到薄荷双爆了。】
……
【我答应过不查你，你别逼我反悔。】
……
【行，回去我就学撬锁。】
……
【我不恶心，也不掉价儿。】
……
【我要生气了。】
……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
【我真生气了？】
……
【你家这物业真凶，我让她敲你门她非要骂我。】
……
【姜亦，你家烟灰缸不耐装。】
……
【是不是又要做陌生人？你除了说做陌生人还会什么？】
……
最后一条，周三下午四点整。
【如果我能活下来，咱俩这辈子都没完。】
句句不是软话，但句句都是服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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