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在半明半暗的医院大门交界处一手接过手工麻糍小摊贩递给她的一次性白餐盒,一手递过张5块。

    把装白餐盒的塑料袋拎在左手,右手持着手机,晃了了晃披着的头发,电话里始终是‘嘟嘟嘟’的拨号声,没人接。

    临近医院大门时倏然在面前刹住辆鸣着急笛的救护车,门前所有人都停下脚步为其让道,后门开,三四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立马和两个家属推着担架冲进急诊,就一阵风的事儿。

    姜亦蹙着细眉把手机从耳边拿下,看了看屏幕,摁锁屏键,一撩眼就透过墨镜看见救护车开走后,暴露在她正对面的岑漾。

    一身粉裙配她的清纯脸,齐刘海被救护车卷起的风扫乱,难得在医院架着只胳膊也要涂层豆沙色口红,眼眶子比口红都红。

    姜亦见她站在原地蠕了蠕唇没有要走的意思,踏着高跟鞋从她身旁蹭过。

    擦肩而过的那秒,岑漾一把攥住姜亦的胳膊不让她走,声音低沉沉的,像沁着水又含着哽:“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跟你有什么关系?”姜亦折臂甩开她,眉眼透着距离,“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

    岑漾还想再说些什么,眉低眼敛的看不清情绪,手臂习惯性抬起想先抓住姜亦,可姜亦还是走了,侧身躲开她的接触头也不回的往电梯口走,只剩一抹火红的背影烧灼她的眼,也燃烈她的心。

    电梯摁钮上方的数字卡在十层迟迟不动,等在姜亦周围的人有推的、有被扶的,低声抱怨等电梯等的心烦的人不占少数,有几个实在懒得等的甩了衣摆往安全通道进,门‘咔哒’一声被走廊风重重碰上。

    姜亦被岑漾多管闲事的问题惹烦,又被周围的焦躁渲染,高跟鞋跟来来回回蹭着地板,在拨出的第三通电话还没人接时,没了耐心。

    转进微信界面给叶延坷发去句:【点滴把你耳朵打聋了?】

    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梯厢往下,往下,停在了八楼,又僵在了五楼,姜亦扶第三次墨镜框,听斜前方一个扶着腰直不起来的老妈的中年男子骂了第五句‘能不能快他妈点’,身旁站了人。

    男人身材高大瘦削,背脊直挺挺的,和雪松有的一比,低沿帽大口罩,身板儿被罩在黑色拼色风衣里,在穿短袖都嫌热的大热天里的像个神经病。

    吸引了前后左右不少人的视线,打量两三眼又收回,估计也在心里磨叨真是个怪人。

    姜亦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拎着麻糍,眼神从墨镜框缝溜出一星半点,勉强瞧到男人的鞋和表,tricker’s三接头配积家双翼系列月相日历玫瑰金,挺有品。

    下一秒,反应过来不对劲,又瞟了一眼。

    积家表盘上方万年不变的是标志加长串品牌字母,而旁边这个男人的表在品牌字母下面还刻了一行像是字母的东西,但没等她看清,袖口下滑,梯厢到了。

    里面的人呼啦啦往出走,外面的人乱糟糟往里进,消毒水混着烟,身后有人着急撞了她一下,姜亦没有任何防备的撞到先进电梯的男人身上,一脚踩上了他的鞋。

    男人也没提前想到会发生意外,凭本能反应弯身扶住姜亦才没让她摔倒,自己倒‘咝——’的抽了口冷气。

    姜亦下意识攀扶着他的胳膊稳住身子,没管掉在地上的手机,迅速把脚从他脚上移开,保持距离:“对不起,谢谢你。”

    男人见她站稳后立马松开手,点点头没再说话。

    梯厢关门上升,人堵的太多了,有点晃,姜亦指尖勾着塑料袋,又穿着开叉裙,怎样都不方便蹲下身子去捡手机。

    只能用高跟鞋面把手机往自己脚边磨了磨地儿,准备等电梯停下人稍微走点再捡。

    身旁的男人又有动作了。

    大概是看出姜亦的不方便,扶着后侧的厢内扶手蹲下身去帮她捡手机。

    风衣摆蹭地,蹭了一衣摆灰,他不管,蹲着身子盯着她突然亮起屏幕的手机看了十几秒,直到手机屏重新暗下,电梯停在五楼,人出去不少,他才握在手里递给她。

    姜亦说了第二声谢谢。

    这次他没点头,回了句,不客气。

    那道声音有点耳熟。

    彼时叶延坷的第二条消息正好来,连着第一条一起明晃晃挂在手机屏幕上,姜亦低头看——

    【高加索:刚被陈子羡拉去打牌没听着。】

    【高加索:你男人我又给你捞了个好处,将功抵过行不?】

    又来了。

    这上纲上线的混蛋。

    姜亦骂了他句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他插科打诨说他贴了的金最后也都得给她。

    电梯终于上到八楼,姜亦感觉时间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不知道是谁家亲戚装桶带来碗鸡汤,她这外行一闻都感觉那鸡没做好,还飘着腥味儿。

    屏着呼吸避过人群,一共两人下,她和那个男人。

    一火红一纯黑,一高跟一皮鞋,一墨镜一口罩,两人一前一后,像两个超模出街。

    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不算少,好在肉眼可见的都是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辈儿的,在她们眼里她还不如购物频道广告里的人脸熟。

    压下把手,笑声先入耳,紧接着是扑克甩在桌子上‘我他妈就没想到还有个尖儿’的哀嚎,洗牌切牌嚓嚓响,壁挂电视里还放着斯诺克比赛。

    叶延坷一腿平曲一腿立曲坐床上,江欲铭和陈子羡一人一边坐个凳儿,叉腿的叉腿,翘二郎腿的翘二郎腿,一人手边一瓶马格纳·卡布雷罗拉,床头柜上摆着标准酥皮大八件,沁了满屋香的茉莉花茶。

    其他人住院是煎熬,叶延坷住院是享受。

    这群纨绔公子真的是有种到哪儿都能把地方变成自己场子的本事。

    姜亦习惯性关病房门,却被紧随而来的一只大手伸入挡住,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手也从门把上松开。

    门没了阻力被轻而易举推开,姜亦才发现来人是方才梯厢里帮她的那个品味独到的男人。

    “你好,你——”

    男人及时开了口,温柔而有礼貌:“打扰了,我来找陈子羡。”

    “哟,嫂子和杭煦一块来的啊?认识?”陈子羡离门最近,最先听到动静回头,手里别着一沓牌。

    姜亦听到男人的名字后顿了下,斜眼扫他一眼,思考究竟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

    于是摇头,杭煦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姜亦点头,杭煦摇头。

    正对面的江欲铭看乐了,靠着椅背悠哉悠哉往桌上扔了个对3,嘴毒道:“你俩这要组团去跳二人转,不用说话都能把观众逗笑。”

    杭煦喊了声老板好,穿克莱因蓝t的陈子羡咧着嘴笑,姜亦白了江欲铭一眼,叶延坷招手喊她过去。

    病房里没多余的凳子,姜亦打算坐沙发,叶延坷往陈子羡那边移了移,拍拍刚空出的地方示意姜亦坐他旁边。

    从江欲铭身后经过,姜亦装无意的感叹一句:“牌挺好啊,overkill。”

    江欲铭立马合了牌觑她,姜亦笑的大仇得报。

    杭煦这会儿才靠着陈子煦身后的墙摘了口罩帽子,大外双与蓝眼眸共深邃,有棱有角的高级厌世脸极具辨识度,随便一靠墙都有国际名模正在拍摄的感觉,却走了明星线。

    叶延坷两指钳住姜亦的下巴,把她的视线从杭煦身上转移到他身上,冲杭煦扬了扬下巴,“喏,给你赢来的好处。”

    姜亦眼眶睁大,眨巴眨巴不甚明了的眼,听叶延坷继续往下讲:“今晚杭煦正好要拍《flae》的双封,搭伴儿出了点问题,让他带你上。”

    杭煦冲还有些迷茫的姜亦笑了笑,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请多指教,姜亦。”

    “《flae》?还是双封?我这模特比赛没参加过,正儿八经拿得出手的作品就一个伊甸园之乐的c模,去人家a模的地方混?还是…”算了吧。

    人得有自知之明,纵使姜亦对自己再自信,也不至于自信到这种程度。

    江欲铭硬气的很,直接在叶延坷对2压他的时候扔了王炸,顺便打消姜亦的乱想,“别想太美,大模行程全满临时找不出合适的救场,杭煦是主模你就是个衬,而且你拍《flae》没有收入,算是纯帮忙。”

    姜亦扭头看了看叶延坷,叶延坷点头,“陈子羡给你的见面礼。”

    “嫂子,去吧,杭煦人很好的。”陈子羡也搭了腔。

    杭煦看出姜亦眼底残存的犹豫,遥指她手里那份放了好久的麻糍,温文尔雅道,“我好久没吃过这个有点馋了,能用拍摄换你的麻糍吗?”

    ……

    姜亦第一次在没有伍姐的陪同下,被三个纨绔公子哥儿和一个一线明星忽悠去拍摄现场。

    杭煦来的时候开了车,姜亦随他的保时捷,跟在陈子羡骚气无比的兰博基尼和江欲铭低调沉稳的宾利后面,进了拍摄地。

    可她一看到布景就后悔了。

    这次是个室外的景,暗灯直射的室外游泳池,岸边补光板、摄影、工作人员围了个满,还在准备道具。

    江欲铭摇下车窗跟负责人打了声招呼,把杭煦和姜亦扔下,带着另外俩人出去找乐子了。

    杭煦的经纪人带着助理早已候在这儿,是个年纪不小的中年女人,看起来比伍姐还要大点,仍旧穿着得体修身的白色西装,脖颈上系了条千鸟格丝巾。

    正和旁边穿黑色西装的伍姐胳膊挽胳膊攀谈,一黑一白喜笑颜开的,姐俩好。

    “姜亦是吧?我是阿煦的经纪人杭茜,谢谢你愿意来帮忙。”不等伍姐先介绍,杭茜直爽真率的与姜亦打招呼。

    姜亦点点头,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心慌,吞了吞口水客气道:“茜姐您好,是我讨了便宜,应该是我谢谢您和杭煦给我这次机会才是。”

    杭茜乐了,唇角扬的更高,鱼尾纹再藏不住:“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茜姐,要不然就窜辈儿了,阿煦喊我妈,你喊我姨就行。”

    伍姐和杭煦都笑了,姜亦愣了愣也乐了,更正过来喊了句‘茜姨’,被工作人员领进化妆间上妆。

    《flae》是国外出版发行的综合性时尚杂志,集时装、化妆、娱乐和艺术为一体,风格大胆独特,内容不拘一格。

    没有足够知名度与热度的很难在上面露脸,不温不火的二线明星都很难出现在内页。

    这次的主题恰好是‘生而无界’,姜亦顶上也无可厚非。

    封面拍摄顺应主题,选用一明星一模特、一男一女、一混血一纯血的组合,正好姜亦是新人够妖艳,杭煦是老面孔够温柔,负责人当下拍板决定把造型改成落逃公主与人鱼,又是一顿忙。

    姜亦挽到脑后的长发被钻石皇冠固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拎着黑色抹胸丝绒拖地裙走出游泳池。

    杭煦已经光着膀子拖好鱼尾准备下水。

    杭煦的身材不如叶延坷的好,但总归临拍摄前加班加点把六块腹肌和人鱼线练深了点,被泳池里的水一没再把目光聚焦到那张惑人心弦的脸上,没人会深扒他到底是不是八块腹肌。

    光是两张封面就拍了一个多钟,姜亦始终进入不了状态。

    细看身体还有点抖,眼神也飘忽。

    总负沉脸压调的问她怎么回事,姜亦不好意思的道歉:“小时候溺过水,有点害怕”,才让他把‘不敬业’三个字憋回胸口,让她赶紧调整状态。

    反倒是光着身体在冷水里泡了一个小时的杭煦十分有耐心的教她:“没关系,你别太紧张,可以试着先摆好动作,然后别想自己是在水边,闭眼睛调整好情绪和眼神,等摄影喊321的时候睁眼。”

    姜亦试着按照他的办法拍了几张,效果明显比之前一直睁着眼却调整不好状态好得多。

    后来姜亦又强忍着恐惧换了许多种姿势,最后挑定一张是虔诚的杭煦趴在岸边吻正在哭泣的姜亦隔着黑丝绒手套的手背,另一张是杭煦靠在闭着眼的姜亦怀中被她下巴抵着头,一手圈禁他下巴,大拇指点在他下唇上,而杭煦的面容却透露出一丝挣扎的。

    两人一个妖娆一个清俊,却互相制衡,不会被对方压到失色,也不会过多夺走注意。

    总负见拍摄效果很好高兴得紧,自得知前一个女模特临时出了点问题开始就阴着的脸也出现彩虹。

    在场务忙着收景、姜亦与杭煦要回换衣间时,拍了拍手朗声宣布:“等下收拾完都先别走,我们去——”

    大牛的声浪轰鸣而来,成功夺走众人的全部注意力,叶延坷一脚刹车踩在总负身旁带来一阵猛风。

    刮飞他本就不多的头发,也吹皱泳池中恢复平静的水面。

    夜是星星点点的黑,叶延坷闲搭在车窗框上的胳膊白的夺目,指尖燃着的猩红在丝缕烟雾中忽明忽灭。

    身后紧跟着的那辆宾利踩了脚急刹降下车窗,听叶延坷掸掸烟灰跟总负说:

    “今晚辛苦了,江总特意在上河居订了位子款待各位,麻烦大伙跑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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